在外人眼裡總敬畏他如神明,其實就算他再怎麼聰明絕頂,也不過是個凡人,也是有七情六慾的,只不過他掩飾偽裝的功夫比別人厲害,才會顯得高深莫測。
而這點小伎倆落人她的法眼,就不值一覷;在她面前,他可以做個普通人。
「喂!你真的對我沒興趣?」
「我還不想自找麻煩。」薛冰上下打量他,搖搖頭的調侃他,「外表人模人樣,內心一肚子壞水,我可不願被你算計其中,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你傷我脆弱、幼小的心靈。」石雲也裝模作樣的捧著心。
接著,兩人相視而笑。在天地之間能找到交心的知已有幾人?他們非常慶幸即使分隔久遠仍敞開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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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在海無量的招呼下,借大的廳堂已擺上一張圓桌,上頭擺了山珍海味,但是,對於專產名廚的銀城而言,這些佳餚還算勉強普通而已,因此兩位銀城公主不屑與他們一群人同桌共進食,就沒有出房間了。
餐桌上除了主人石雲、石風、海無量作陪,薛冰和紫衣是主客,還有皓雪和老婆婆。
一餐下來,石雲悄悄的觀察,薛冰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那位老婆婆,而且是高度的警備戒慎狀態。
「來,婆婆,我餵你,」皓雪夾著一道道的菜餚,打算照應老婆婆到底,細心呵護,無微不至。
「如果你是我女兒就好了。」婆婆嚥下一口,隨手一擦嘴,「我還要那個,那好吃。」
聽老婆婆語無倫次,似真非真的話,誰也分不清哪一句是實話,可是坦率單「純」的石風嘲弄的笑道:「老太婆,你也會有女兒?」
「啪!」不知從哪飛來兩塊雞肉,還有一根骨頭打在石風臉上。
「是誰?」石風抹去臉上的油漬,霍地起身。
「好飽。」薛冰和紫衣頡首一福,「多謝招待,我們回房去了。」
「我不要吃了!」老婆婆滿臉菜漬,鼓塞著嘴,口齒不清的道,「我要睡覺。」話一說完,立刻趴在桌上睡覺,而且打起鼾來,舉止非常粗野鄙俗。
見此情形的皓雪旋即攙起老婆婆,「我們先行告退了。」
「皓雪,我幫你?」石風連忙跟了上去。
餐桌上剩下石雲和海無量。
「海大叔,你看怎樣?」石雲淺啜一口酒。
「可怕,而且不在你之下,你和少堡主的功夫合起來也許還有辦法制服那位老婆婆,可是少堡主遠在塞外,行程耽擱了,一時之間還趕不回來。」
「那我們要多注意,盡量別讓皓雪或其他人和她單獨在一起。」石雲深沉的低語,「如果我猜得沒錯,她可能是毒手怪醫的妻子銀夢公主,失蹤了近二十年的武林高手,一個聰明又冷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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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夢,銀城城主的妹妹,一個極有正義感和過度潔癖的女子,傲慢且自負。由於出身銀城再加上艷冠群芳、文武全才,琴棋書畫樣樣精,甚至刺繡、燒菜、醫術幾乎無所不能,因此養成她目空一切,心高氣傲。
當她溜到江湖來,在文在武都所向披靡,讓許多名門公子貴族都拜倒在她裙釵下,惟獨也是初入江湖年輕氣盛的薛原根本不買她的帳,甚至在醫術上略勝一籌。
銀夢第一次受到屈辱,以她銀城公主的身份要什麼有什麼,怎能忍受他的輕蔑,因此發誓鑽研醫術打敗他,同時一顆芳心不知不覺中也淪陷了,在彼此競爭中成為一對。
雖然夫妻倆有短暫的甜蜜時光,可惜銀夢因極力要贏過毒手怪醫,以致走火入魔,接下來就沒有下文了。
她天生自視其高,不服輸的個性使她從—個極端定向另一個極端。
「這是丐幫給我的消息,不知道對不對?」石雲望著背對他的薛冰,看她顫抖的雙肩,拚命厭抑著內心的痛苦,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殘忍的揭人隱私?
他懷著內疚,走到她身後,「抱歉,我……」
「沒關係,秘密遲早還是會被揭穿。」薛冰回過身,強忍住喉中的苦澀,不讓淚水溢出眼眶,「她的確是我母親,為了爭強好勝而著迷於毒藥和武功鑽研,不顧家庭的像著了魔,說不定連我都不記得了。」
「那麼剛剛那恨骨頭是誰扔的,」石雲若有所思的撐著下顎,腦中猝然一個念頭,「糟了!」迅速的飛奔出去。
「怎麼了?」薛冰不解之餘,還是跟了上去。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母親根本沒瘋!」
這驚人之語宛若在薛冰腦海中投下紅夷大炮,震撼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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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僻的小徑上,三人成行。
「婆婆,你要小心一點。」皓雪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老婆婆。
皓雪那樣溫柔細心,石風心中頓不是滋味,他悶悶的想怎麼皓雪妹妹對一個外人會比他好,虧他們自幼玩在一起長大,也不曾見皓雪如此關心他。
「讓我來啦!」石風蹲下身,「我來背她。」這臭老太婆!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可是,你要小心一點。」皓雪怕石風動作太粗魯而傷了老婆婆。
「知道啦!」口裡雖如此回答,他心裡卻想跑快一點來嚇嚇這討厭的老太婆。
當他不懷好意的運氣施展輕功,忽然間背脊竄起一股寒意,腳步隨之沉重,連眼皮也重逾千斤的要闔上,整個人感覺好睏。
「石風,你怎麼了!」皓雪發現他的異樣,正想上前去協助時,冷不防一陣昏眩襲來,她勉強捂著額甩甩頭,試圖保持清醒,可是她覺得愈來愈昏沉,在闔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老婆婆臉上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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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算不算一種病?
對於保守傳統的百姓而言,異想天開的鏈金術師和研究天文地理的沈括,以及元末以來,一些西方傳教士渡海而來,傳人西方最新的科技,等等有怪力亂神思想都是群瘋子。
那麼狂熱研究致力於藥物醫理的銀夢是算精神病嗎?表面上看來過於自傲的她,受不了挫折和壓力而發瘋,但實際上也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石雲如此推論下來,銀夢並沒有發瘋,有可能是中了一種慢性神經毒素導致記憶喪失,再加上禁不起刺激,一天到晚只想著超越她丈夫以至於走火入魔。
這麼細想來,說不定她只是記憶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一刻,而且武功和役毒的能力都沒喪失,也許更上一層樓,那就很恐怖了。
「你是說我母親還記得我在四、五歲時的樣子?」薛冰不可思議的問。
「我猜想應該是這樣,否則也不會因為石風一句話的激怒而傷人,她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卻不曉得她已經長大了,所以見了面可能也認不出你來。」石雲一邊跑一邊說。
來到了靜心齋外,四處一片靜悄悄,連奴僕的居所也是萬籟寂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水中被人下了毒。」一個高大威猛的彪然大漢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
「沙將軍。」石雲轉過身,看見匆忙飛奔過來報告的巨漢。
「幸虧只是普通的迷藥,在銀城的人照料下,所有的人都已經恢復了,只不過……」沙將軍支支吾吾的遲疑一下。
「只不過什麼?還有石風和皓雪呢?」石雲心寬了不少,沒想到神算子也有失算的時候,而且是在少堡主不在之時發生那麼大的事,如果敵人趁此時偷襲飛龍堡,後果真不堪設想。
「他們從剛剛就不見人影,我擔心他們會不會出事了。」沙將軍面有難色,肩負飛龍堡安危,居然讓外人來去自如危害飛龍堡?他真是難辭其咎。
沙將軍說中石雲心中的憂慮,會不會是被老婆婆挾持走了?石雲抬起頭正好迎上薛冰疑懼不安的眼神,瞧她羞愧的咬著下唇,他不想再妄加揣測給她太大的壓力。
這時,紫色的身影從天上飄然而降。
「重死我了。」她身上背負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
「紫衣。」薛冰衝上去,幫忙紫衣,而眼底蒙上一層迷濛的水霧。
紫衣揮油拭汗,用手扇扇風的吁道:「呼!當我一走出房間,直接到婆婆那卻發現人去樓空,立刻感覺事情不對勁,這時候看到—個黑影騰空翻過屋脊,我馬上追了去,結果只攔劫到這個傢伙。」
「石風。」石雲走上前采看,「他怎樣了?」
沙將軍蹲下身,伸手去試石風的鼻息時——
「別碰!他中毒很深。」薛冰抓住沙將軍阻上他,接著自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紫衣,囑咐著,「這裡由你來照顧,還有趕快通知師兄冷默來飛龍堡一趟,因為只有他知道如何解毒,我去追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