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說那女人在京城迷倒了不少人成為她的裙下拜臣,不論子慎是如何精明的商人,也還是一個男人。」老婦沉聲道。活到這把歲數,男人她看多了,沒有不愛女色的。
「不會的……」侯姿秀的信心比母親大,「以往也曾有人欲以美色籠絡表哥,可表哥不是一樣不假辭色嗎?」
表哥早已心有所屬——就是她!這翟家主母的位置非她莫屬!
「顏弄玉不同,甚至有人盛讚她為天下第一美人。」
小心駛得萬年船,她這個小女兒為何總是如此天真呢?
「天下第一美人?」少年一聽雙眼都發亮了,「大哥真是好艷福!」
「子謙哥!你好低俗!」翟初晴瞪著她的小哥。
「人不風流枉少年,我只不過是羨慕大哥得到第一美人,哪裡低俗了?」翟子謙扮了個鬼臉,氣氛霎時活潑起來。
「意淫還不低俗?」初晴雙手叉腰道。
翟子謙嚇了一大跳,「嘿,你可別亂說話。我哪來天大的膽子敢對大哥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你別害我喔!」
「還說不是?一提到天下第一美人你就雙眼色迷迷的,下流!」
「喂,小女孩懂什麼?那是欣賞!」
「你見過顏弄玉嗎?」
「尚未有這榮幸,等大哥帶回來呢!」
「沒見過說什麼欣賞?還說不是意淫?」
「有理講不清!」翟子謙氣呼呼的,「大哥回來你可別亂說話!」
翟初晴吐了吐舌,「我偏要!」
「你——」
「別玩鬧了。」一直沉默未語的翟家次子淡淡開口阻止弟妹繼續鬧下去。姑母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不需他們再加油添火。
一聽二哥開口,兩人立即乖乖閉上嘴。
「姑母。」翟子毅朝侯老夫人道:「事未定,討論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等大哥回來再作打算。」
「這怎麼行?」侯老夫從立即反對,「丁總管,你怎麼說?我翟家世代清白,怎能讓一個青樓女子大搖大擺地住進翟府?」
若是普通女子就算了,竟是顏弄玉那個青樓艷妓!這樣下去,她女兒即使嫁了也不會得寵呀!
外表瘦削嚴厲的丁鵬仁一板一眼道:「公子決定的下人不需過問,只須執行。何況公子已過了該成家的年齡。」
「要成家也不能挑個妓女呀!那麼多大家閨秀不選,為何一不定期要挑個不乾不淨的女人?」侯老夫人怒道。
「那是公子的決定。」丁總管仍是一副不慍不火的口氣。
現實擺明著,公子爺就是對表小姐沒意思。與其讓公子拖著,他寧願讓那個窯女進門。子女的優劣與血統並無絕對關係,不如說與後天教養有關。只要小少爺,小小姐出生之後由他教養,絕不會感染他娘親的半點風塵。
「子毅,子謙,你們都沒有意見?」
翟子毅不語,翟子謙則是低下頭左看右看。兩人的沉默代表了答案。
「沒關係!姿秀姐,我站在你這邊!」翟初晴跳了出來,「我們女人一邊,我絕不會讓一個妓女當我的嫂嫂!」
妓女都是壞人,專門搶別人的男人,她才不要叫一個壞人為嫂嫂。
「小三八,你攪什麼局?小心大哥知道罰你!」翟子謙低聲叫道。
「哼,我才不像你們膽小如鼠,錯的事就要說出來啊!」
翟子毅示意弟弟不要多說,不讓小妹跌個跤,她不會知道害怕的。
於是一場討論不了了之,不僅沒有達到侯老夫人的目的,反而造成某些人默許顏弄玉入門一事。
她一定要想辦法消除阻礙女兒幸福的最大憂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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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南方好熱,妾身住不慣。」
「府裡冬暖夏涼,且有冰窖,不必擔心。」
「妾身出身青樓,怕會按捺不住寂寞,對不起公子……」
瑤兒聞言差點昏過去!哪有人會這麼說話的?
「我會讓你沒時間寂寞的。」翟子慎一邊操控韁繩,一邊行有餘力地與顏弄玉見招拆招。
因為顏弄玉的抗議,翟子慎讓她如願騎馬——只不過是跟他一起。而瑤兒還是坐馬車,只不過如今都把簾子掀開坐在靠外頭的地方。
一行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一路晃悠悠的回杭州。
「哦?」顏弄玉透過紗帽看他,「怎麼個不寂寞法?商人重利輕別離,公子能成天都跟在妾身身旁嗎?」
「誰跟你說我是商人?」他笑問。
「公子不是?」陰險又狡詐,厚顏又無恥,不當商人還真是可惜了。
「是。」翟子慎望著盡頭出現的杭州城門,「杭州城到了。」
走這趟京城,算是不虛此行,他給了姑母面子,並且帶回了個小妻子。
顏弄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巍峨的建築物進入視線,心裡突然生出一縷彷徨。進入這道城門,她還有出來的一天嗎?
「在想什麼?」他低頭問她。
「妾身該進馬車了。」她搖了搖他的手臂,「請讓妾身下馬。」
「你不是嫌車裡熱?」翟子慎瞧見城門口出現的恭立的人影,臉上輕鬆的笑意卸去,攬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緊。
顏弄玉微蹙了下眉,感受到他身軀的緊繃,但還是說道:「南方人生性保守,妾身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與男人共騎。」
「你在乎?」
「翟子慎!你是什麼意思?」顏弄玉聞言動怒,扭腰怒瞪著他,「拐彎譏笑我沒有羞恥心嗎?」
面對她的怒氣,翟子慎雙眼仍盯著城門口的人影,「你誤會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
低頭,俊顏上浮出一個笑意:「那麼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像是你的個性。」他頓了頓,柔聲笑道:「聽你說了好些天的公子與妾身,我很不習慣。」
對上他的目光,她莫名地紅了雙頰。
他不似以往所見的任何一個男人,說對她沒有雜念嘛……眼裡的情慾卻是赤裸裸地讓人發熱,讓人不知所措。
以為他的個性冷硬,對她卻總是輕聲柔語,即使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何模樣,從胡剛掉到快接不上的下巴她也知道了。
他真是個怪人——
顏弄玉轉過了頭:「妾身一直是很有禮貌的,是公子的野蠻激怒了妾身。」
「我不喜歡你用稱謂把我們兩人的距離拉開。」翟子慎停下馬,胡剛也跟著把馬車停下,看著兩人。
「你那些手段,對外人,不要對我,我是你的丈夫。」
顏弄玉嬌軀輕顫。丈夫?!
她抬頭望著他:「你可以當我多久的丈夫?」
她是個窯女,能領受他多久的寵愛?一年?二年?在萬花樓看多了,她很難想念天下有不衰的愛。
即使翟子慎不說,她也能從他的氣質知道,他必定是個有良好家世的人。那些個望門大族從來只有匹配同樣的人,即使只是收個妾亦然,哪輪得到她?
不是妄自菲薄,是事實。
她的夢想只是嫁個平凡的人,生幾個小蘿蔔頭,平淡過一生——但終歸是夢想。以她的容貌,平凡的丈夫哪裡能保得了她?
若非她能自保,加上金震天保她,她早已成為高官貴人手中的玩物與籌碼,在他們手中來去——
紅顏禍水!男人們將他們的慾望所引來的災禍怪到女人頭上。女人只能默默承受這污名千年、百年,悲歎自己的美貌。
啊!這真是一個奢侈的悲歎!
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種種情緒——有悲、有喜、有怨、還有最不能錯過的希冀。翟子慎拉開她的面紗。
察覺他的意圖,顏弄玉一驚之下忙拉攏面紗,手忙腳亂反倒弄掉了面紗。
紗由隨風飛揚,遮去了胡剛的視線,卻隱約可見,兩個交疊的人影——
「咳咳咳!」他忙轉過頭去。
這裡靠杭州城門已經很近了,公子也太——咳咳!
跟在他們身後,坐在馬車邊上的瑤兒見狀也紅了臉。嗯,那個姿勢想讓人裝作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都很難……她掉開視線,卻見胡剛尷尬得紅了一張黑臉,一會兒看上面、一會兒看下面,不禁笑了開懷。
紗巾飛到了路旁的柳樹上,輕紗飄飄蕩蕩。
又——顏弄玉氣紅了小臉,更顯得秀色可餐,讓翟子慎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翟子慎!」她兩手捂上他的嘴,氣道:「這裡可是人來人往的官道,你不想做人,我還想!」
翟子慎拉下她的手,暗黑的眼眸裡看不到任何一絲笑意,他深深地望著眼著的女子,「我只回答一次,不准再有這種念頭。」
「什……什麼啦……」她吶吶地吐出話。
「這輩子。」
顏弄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瞪大鳳眼。
「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丈夫。」翟子慎抱緊她,雙眼看向城門邊一閃而過的人影。
第六章
「太荒唐了!」侯老夫人破口大罵。
翟子謙挖了挖耳朵。姑母真是老當益壯,看來再活他個二十年都沒有問題。
「堂堂棲鳳山莊的當家,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低俗的勾當!」她氣得一張臉由紅轉青,眾人真怕她會一口氣換不過來,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