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為什麼會把她交給這種人?該不會是因為翟子慎答應把她的積蓄全部留下的緣故吧?那這男人究竟為了什麼帶她走?
翟子慎胯下的駿馬嘶鳴一聲,走兩步退一步,配合著馬車的速度。
「進去吧!陽光炙人。」他一笑地建議。
「那就把馬車停下。瑤兒跟我都快熱死在車廂裡了!」
車廂裡的空氣悶熱,外頭的熱氣又不斷吹進,活像有火在烤似的。翟子慎再不把馬車停到涼爽的地方去歇息,她與瑤兒就快被烤成人干啦!
翟子慎抬頭望了望天,「再忍忍吧。」
「本小姐已經忍很久了!」顏弄玉忍無可忍地跳下車來。
「弄玉!」 翟子慎連忙勒住馬韁,生性馬蹄一不小心掃傷她。胡剛見狀也立即靠過去,把馬車的韁繩勒住。
「你做什麼!」他皺眉地下馬。
顏弄玉仰望高了她半個頭的男人:「換你上車,我與瑤兒騎馬!」
「你會受傷的。」他輕聲說道。
「再待在車裡,我也會被烤死!」她毫不退讓。
兩人堅持不下的當兒,馬車裡的瑤兒探出頭來,滿面通紅。「小姐,公子,可否先找個涼蔭讓瑤兒出來休息?瑤兒快撐不下去了。」
顏弄玉聞言立即轉身扶瑤兒到車伕的位置上透透氣,看到瑤兒病懨懨的模樣,她轉頭瞪著翟子慎:「你再不找個地方停下,休想本小姐再動一步!」
他沒說話,示意胡剛往前找個涼爽的地方。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照顧自己的侍女,直到胡剛回來領眾人休息。
胡剛在樹下墊了草蓆,讓瑤兒能靠著樹幹而不弄髒裙擺。
「抱歉,公子,瑤兒耽誤了您的行程……」
「沒什麼好道歉的!」顏弄玉弄濕了手巾給她擦臉,「他若不像個採花賊迷昏我們,今天行程便不會耽擱!追根究底,自作孽!「
「小姐……「瑤兒見主子嘴硬的模樣,實在很怕公子一怒之下拋下她們。
她們兩個弱女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現下到了哪兒都不清楚,萬一真的被拋下,怎麼找路回萬花樓呀?何況小姐的美貌很容易引來麻煩。
「公子,我家小姐只對親近的人直言,希望您別見怪……」
「誰跟他親近!」顏弄玉聽到瑤兒這麼說,紅暈浮上雙頰。「我這叫做忍無可忍,以致直言不諱!」
翟子慎正在安撫自己的愛馬,對她的反駁置若罔聞。「胡剛,將天璇帶到那邊樹下歇息。」
「是。」胡剛牽著所有的馬到另一邊樹下去繫著。
「你也喝點水。」翟子慎走了過來,解下腰間的水袋遞給顏弄玉,「別只顧著你的侍女,連自己也倒下了。」
他也坐下,恰恰坐在她身邊。
顏弄玉渾身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
「瞧你的臉也紅得像猴子屁股——」他伸出手拂去她額邊幾絲不聽話的青絲。
「猴子屁股……」這是什麼形容詞?!顏弄玉瞪向他,卻見他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眼眸中的深意令她霎時忘了抗議,頓了頓了才想起來繼續道:「咳!哪有人用猴子屁股形容女孩子的臉?」
「不然該怎麼說?」翟子慎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也躺下歇一下。」
終竟是女人,不管個性再倔,再剛強,先天上還是比男人嬌弱。
「我不躺。」開什麼玩笑,她雖是青樓女子,可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防備地就在男人面前躺下!
「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的詞藻運用好了。」
「沒必要。」
「你不覺得用紅得像『蘋果』比紅得像『猴子屁股』要來得高雅些嗎?」顏弄玉不管他要不要,反正她要就好。
「會嗎?」翟子慎心不在焉地回答,拿過另一件草蓆鋪在樹下,自己靠在樹幹,順勢把她拉到懷裡。「好了,你可以安心歇息了。」
瞪著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顏弄玉抬起頭奮力保持臉上的笑容:「公子,你不覺得這們令弄玉更無法安心歇息嗎?」
「哦?」翟子慎閉上眼。
「男女授受不親,公子。」保持冷靜,至少保留最後一絲形象,不能像河東獅呀……
即使這舉目無人煙,除了她背後的「綁匪」,還有其侍從……
「我們是未婚夫妻。」他輕鬆駁回。
「我並未答應!」
他睜開眼,看到她美眸時裡的堅持,笑了笑,在她感到不妙之前,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頷,低頭便印上她的紅唇,另一手則扣住她的腰,任她如何扭動捶打也逃不出他懷裡。
翟子慎強硬地侵入她的齒間,吮吻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無法呼吸地揪住他的衣襟才離開她的唇。
「翟……」顏弄玉喘著氣,雙手恨不得把他的衣襟扯爛!
「這是個好辦法……」他在她唇旁徘徊,輕聲道:「以後你每提一次,我便當你想向我索吻。」
「你——」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的笑臉。他竟說得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
「無恥!下流!」
他微笑:「我已經讓你看過陰嬤嬤把你讓給我的賣身契,你卻一再否認,除了你故意跟我鬧脾氣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他舔了下她的唇角,「無妨,我也實在喜歡這個方法。」
「翟,子,慎!」她驀然漲紅了臉,無法相信這個男人是她當日在萬花樓中所見的男人——她看走眼了!
他摟住她,讓她整張臉貼在他胸口:「睡吧。晚上還得趕路呢。」
「我——」她掙扎無閃,改採軟性手段,「有人在看嘛……」
翟子慎挑眉望向另一頭呆若木雞的胡剛,送上一記殺氣驚醒那支「木雞」。
「呃……我,我得看馬,屬下過去那邊看馬。」胡剛立即識相地轉身。
「好了,沒人了。」他輕撫著她的青絲。
「還有瑤兒……」她側頭一看,瑤兒早已靠在樹幹上睡著了。
借口全部消失,顏弄玉只得屈服在他「淫威」之下。可惡!即使是在萬花樓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也沒人敢對她動手動腳,隨意輕薄,今兒個卻是鳳落平陽被犬欺!
而且一厘都收不到!
她以為自己絕對睡不著——先不說別的,氣候這樣炎熱卻要她靠在他懷中,熱都熱死了,哪不睡得下去?!但出乎意料的,他的胸膛比想像中的涼快,加上微風輕吹,她很快便進入夢鄉,逃向沒有他的桃花源去。
感到她的呼吸漸漸均勻規律,翟子慎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頭頂上的綠蔭,感受懷中溫暖的心跳。
現在想起來,那便叫一見鍾情吧!
即使心裡頭已有千百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已有千百種不能愛她的理由,但只那麼一眼他便知道,一見鍾情的力量何其強大。
他心裡嚷著推翻以往所有成見,重新為她打造所有理由……盲目地接收她的全部。沒有多加考慮,憑著直覺便決定非她不可。他的堅持連他自己都害怕。
但他不想蓋座金屋把弄玉藏起來,他需要的是她的強悍,面對任何環境都能堅持自我的強悍,他確定她做得到……
翟子慎望著她,低頭在她嫣紅的頰上落下一吻。
☆☆☆☆☆☆☆☆☆☆ ☆☆☆☆☆☆☆☆☆☆
杭州
棲鳳山莊
特意挑高的氣派大堂裡,眾人聚在一起如臨大敵,個個面色沉重。
有垂暮老人,目光鑠厲的中年處,莊嚴的老婦,清秀女子,少年老成的男子,郎當的少年及活潑少女。
他們聚在這兒好半晌了,除了剛開始老婦說了一句:「各位有何看法?」便靜默至今。
每個經過的奴僕皆感受到大堂裡低迷的氣壓,都快步通過,避免沒事跑進去挨罵。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對眼線傳回的消息作何反應。
若消息正確無誤——他們也不能做什麼;若消息錯誤——他們現在聚在這兒根本毫無意義。
不知誰先咳了一聲,把眾人目光引到他身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嗯……還是等大哥回來再討論?目前也還不知道消息正確與否……」
「等大哥回來,那女人不也跟著進門了?那就來不及了!」少女提出反面意見,「我是說,如果消息是真的話啦……」
「初晴說的沒錯。」老婦道:「我們翟家絕不許那種女人進門!」
「可是……」少年傷腦筋地搔搔頭。「大哥若真要讓她進門,我們有誰能阻止大哥?」
憑藉著堅毅的性情,大哥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包括姑母——刮目相看!大哥決定的事絕不會讓步,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認知。而且大哥決定的事通常都是對的。
「子慎連我的話都不聽嗎?」此刻侯老夫人真後悔叫翟子慎上京尋人。
兄妹三人對看一眼,沒答腔,心知肚明這個問題的答案。
「娘,或許真是誤會?」一直沒開口的清秀女子輕聲道:「表哥不會如此放蕩不知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