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名為"醉愛爵土"的咖啡館裡,一個男孩四處穿梭在各個桌位和吧檯之間,不斷的為店裡的客人添水。屋裡頭正播放著五十年代的抒情爵士,正好和店名相呼應;爐上正煮著巴西進口的黃金藍山咖啡豆,它的氣味芬芳,充斥在整個空間裡,總讓人們自然而然的陶醉在這裡,忘了時間。
店老闆戴維斯在吧檯後面,一邊清洗著餐盤和馬克杯,一邊和端坐在他面前的好友山姆及林賽聊天。
"你的日子會不會過得太悠閒了。"山姆的口氣聽起來有些諷刺。
他用手順了順自己零亂的褐色頭髮,本來他想學學街頭的年輕人耍點小酷,把頭髮留長然後紮起來,希望給人野性、粗獷的感覺。
只可惜才留到及肩而已,林賽就受不了他的邋遢造型,而威脅著要他剪整齊一點,否則他就會趁三更半夜時自己動手替他剪掉。
戴維斯低下頭看看自己,他穿著T恤和牛仔褲,外面還套著深藍色牛仔布做的圍裙,兩手都沾滿了肥皂泡沫。
"悠閒?我可不會這麼形容自己。"
"我也這麼覺得。"林賽也歪著頭看戴維斯,取笑道:"在我看起來啊,你倒比較像是歷經滄桑的人。"
在報社擔任採訪記者的林賽明天休假,所以下了班便晃到這裡來,打算在這裡泡上一整夜。
他們三個人已經好久沒這樣聚在一起,喝咖啡聊是非了。
"損我?"戴維斯丟給他們一人一個大白眼。"我對你們的貢獻可不小。"
"是,你煮的咖啡是世界級的好喝--如果這算貢獻的話。"山姆回他。
"因為你的技術進步了,所以最近煮的咖啡才稱得上是貢獻。"
林賽印象深刻的記得,戴維斯剛開始經營咖啡館的時候,他煮出來的咖啡還真是叫人肅然起敬呀。
"哼。"戴維斯挑動眉毛,對他的話不予置評。
叮鈴--大門上的銀鈴輕輕的響了起來,門外進來一位失魂落魄,臉部表情茫然,但絕對稱得上是美麗的年輕女子。
因為門口正對著吧檯,所以戴維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也深深的被她吸引;她有一頭黑褐色的長髮,很自然的垂在胸前,髮色很深,而且夾雜著一兩片的……樹葉?
他沒看錯,那真的是樹葉。
顯然這位小姐今天晚上是跟某個幸運的傢伙在草叢裡幽會,結果不但被雨淋得濕透的拈來一身花草,而且沒有被好好招待洗個熱水澡。
他的目光集中在她心形的漂亮臉蛋上,珍珠般秀氣的鼻尖,桃色的腮頰,小巧的下巴,和兩瓣玫瑰花片似的紅唇。
還有,她有一雙戴維斯所見過最美麗的黑色眼眸。
"歡迎光臨。"侍者傑克直覺式的喊著。
戴維斯看著她,肯定她不曾在此出現過;因為,像她這麼美麗又特別的東方女子如果來過,他一定會記得,甚至打死他都不會忘記。
山姆的後腦像是裝了電達掃瞄器,而且知道待會什麼好戲似的,他回過頭去看,又拍拍林賽也跟著回頭瞧著這名女子。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澀的表情,很快的朝著屋內的角落走去。
她低著頭隨便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傑克馬上迎了上去,並遞給她一份印刷精緻的菜單。那是用大紅色的粉彩卡紙,配上金色的草寫字體,印著咖啡和餐點的項目及價錢,四周圍還鑲著兩圈細細、黑色的邊線。
然而她只是毫無意識的順手翻了翻,根本沒有心思細看,便點了一杯曼特寧咖啡,然後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呆望著窗外的遠方。
傑克把菜單往吧檯上一放。"天啊,那個女人好漂亮。"
"有沒有看清楚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唔,我連正眼都不敢瞧一下,"傑克面對著這三個自命風流的人,很不好意思的說著,但是他接著又故作成熟的說:
"可是我就是知道她很美。"
傑克失神的望著她的方向,他今年只不過剛滿二十歲,還是個標準的大學新鮮人,在戴維斯這裡做了幾個月的侍者。
他是個手腳非常勤快的大男孩,從來也不曾聽他抱怨過什麼事,尤其他所賺的錢,可都是必須拿去繳學費,自己絕不會任意的花用,戴維斯就是十分欣賞他這一點。
想當然,傑克也沒有那種美國時間去交女朋友,而且覺得沒必要,但是現在看著那個女人,他突然有一種墜人愛河的感覺。
"拜託,別告訴我你愛上她了,快去作事。"傑克紅著臉,若有所思的走開,戴維斯搖搖頭又氣又好笑。"我們這裡是真的太久沒出現美女了。"
"提醒我明天可以讓這個消息上頭條。"
林賽對美女興趣缺缺,不過山姆可是獸性大發。"美女當前,機不可失。喂!你的咖啡煮好了沒呀?給個機會讓我為美女服務一下吧。"
戴維斯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她是客人,你控制一下自己的口水!"
"唔!"山姆瞪大了眼,用一副非常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好友。
其實戴維斯自己也不如不覺的著了魔,完全不曉得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女人身上。尤其最吸引他的是那一雙深沉略帶憂鬱的眼神,他想,如果那雙眼睛幻化成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要他溺死在裡面也甘心了。
他煮好了一壺新鮮咖啡,取出他店裡最精緻的一組咖啡杯,注入了八分滿的曼特寧,備妥奶精之後,自己找了個空檔,托盤送了過去。
"嗨,"他慢慢的把咖啡放下,將她的注意力從窗外拉回來。"這是你點的咖啡。"
"謝謝。"
戴維斯沒有再說話,只是呆望著她,看得她開始不安了起來。
"有問題嗎?"她像只豎起全身寒毛,準備防衛自己的野貓。
"有。你的名字。"
"什麼?"她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神經再度緊繃。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裡已經迅速的想到了好幾種她可能會遭遇不測的新聞畫面。她的心開始狂跳,並且張開利爪保護自己。
"我不知道在這裡喝咖啡,還需要報名字的。"
喔哦!戴維斯碰了個大釘子。
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敵意,更驚愕的在這股敵意的背後,發現一個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脆弱的女人。
"在本店喝咖啡是不用報名字,但是當咖啡館的老闆,想要表現一下風度的時候就需要了。"他露出大男孩般的笑容。
她明白自己因為多心而失態,恨不得自己說的話能收回。
"抱歉……我太多心了。"她臉上一陣燥熱。
"不,我才抱歉。像你這樣的美女,大概會覺得我的態度很無禮吧。"他自我嘲笑的說:"通常我在看到美麗的女人時,不會這個樣子笨拙的。"
他們相視而笑,僵硬的氣氛也變得不一樣了。
"我叫戴維斯•雷卓。"
"我是白茉莉。"
她真是反應過度了。其實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不會是許秋進派來找她的手下,也不太可能是那起謀殺案的相關人士。
那些匪類絕對不會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賣咖啡的。
連續"貢龜"了四家旅館,附近又只剩下這一家咖啡館還在營業,而她實在累得走不動,所以才會進來喝咖啡,替自己壓壓驚。
"茉莉。"戴維斯輕輕的念著這個名字,彷彿這是他學過最重要的單字。
他打趣的問道:"出了咖啡館後也叫茉莉嗎?"
這老闆倒是挺幽默的。
心情鬆懈了,她也就樂於給眼前的帥男人一抹迷人微笑。"是的。"
"謝謝你告訴我,"戴維斯終於心滿意足。"請慢用。"
他不再打擾她,準備回吧檯繼續工作。
"等一等!"茉莉突然脫口叫住他。
"嗯?"
她的性命安危應該是暫時毋需掛慮了,不過,今晚的去處卻還沒有著落呢。
茉莉的腦筋飛快的打轉--
不知道這個老闆的店裡,有沒有地方可以讓她窩一晚?
"嗨!"山姆跟林賽突然出現在戴維斯身後,把她嚇了一跳。
看到三個男人一字排開的站在她面前,臉上堆著足以迷死全紐約市女人的笑容,她真是當場愣住了。
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是不是走錯店了?
"你們在幹什麼?"戴維斯老大不高興的問。
"來點宵夜吧。"林賽端著餐盤,裡面有一份很簡單的三明治。"我叫林賽,那傢伙是山姆。"
山姆趕緊發表宣言,"看到美女一人獨自坐在這裡喝咖啡,我們當然要來表達善意,讓她感受一下紐約客的熱情嘛。"
事實上,她的肚子正餓得發慌,但是她身上的現金不多,扣掉住宿費之後,只能付一杯咖啡的錢--如果她找得到旅館的話。
她望著三明治,嚥了好大一口口水。"我不餓……"
咕嚕嚕--
茉莉漲紅了臉,真想鑽到桌子下面去。
戴維斯一眼看穿她的困境。"你可別以為我們隨時都免費奉送宵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