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來人往的紐約甘遒迪機場大廳。
三個東方面孔的男子,面無表情的杵在入境大廳,其中一個手裡高舉著一張大海報;海報上頭寫著很蹩腳的中文字。
歡迎!白茱莉--新婚快樂!
很醒目的標語。
是啊,鵝黃色的海報紙,加上這幾個斗大的鮮紅色字體,真是夠醒目的了!問題是,那個名字的主人覺得"新婚快樂"這四個字簡直該死的刺眼!
聽說她只是來見見自己的相親對象的。
當然啦,"相親對像"這個稱謂是她自己堅持加上的,事實上,自從她父親攀上了這位在美國東岸很有影響力的許氏集團少東之後,她簡直就像是被賣給了人家似的。
是的,沒錯,她父親的公司快倒閉了,所以她被父親逼迫要嫁給"某集團"的少東以挽救公司。
很"八點檔"吧?喔,錯了,今年已經二十六歲的她長得還不夠美艷動人,也不夠年輕可愛,所以勉強只能說很"九點半檔"。
她摸摸腦袋瓜上的毛線帽,心中深深感謝紐約的冬天,讓她有個如此完美的理由,可以戴上這個足以遮掉她半個臉蛋的毛線帽。
台北到紐約的來回機票是"傻瓜少東"送的,姑娘她也很給面子的款好包袱搭機來到美國。不過,她可從來就不打算乖乖的,跟著那票來接機的狗腿回去見主子。
反正她的行李帶足,旅費籌齊,連愛貓也找到了托養的對象,她準備且戰且走;能躲一天是一天,躲不掉就謊稱自己迷了路,躲得掉就在紐約玩他個兩個月,機票日期一到就搭機走人,絕不戀戰!
很好的計劃吧?
她得意的笑著,大刺刺的拖著自己的行李,從"傻瓜少東"派來的那三個狗腿面前走過去。
她偷偷的再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那張大字報--
哇哈哈!大笨蛋!連白茉莉的"茉"字都可以寫錯。既伙力口此,那就別怪本姑娘懶得理你們了。
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茉莉就這麼從容的走出了機場大廳。
只留下那三個渾然不覺他們已然錯過白茉莉"本尊"的男子,以及那張錯把"白茉莉''寫成了"白茱莉"、此刻看起來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味的大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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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 中城 時代廣場
寒冷凜冽的冬天,怎麼樣也抵擋不了上流社會人士的放浪形骸,尤其是在時代廣場附近,這夜夜笙歌的區域裡。
"藍調俱樂部"也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紙醉金迷氣氛的地方。它坐落在兩條主要幹道交錯的十字路口,不論是南來或者北往的人們,總是會立刻注意到它的存在,即使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城裡的遊客,也能毫無困難的發現它。
今晚這裡正在舉辦一個熱鬧非凡的大型慶祝酒會。會場上到處是穿梭不息的男女,以及裡裡外外忙個不停的侍者;開不完的香檳,吃不盡的原裝進口魚子醬,還有一群在半圓型的舞台上載歌載舞,氣勢可比百老匯劇場的歌舞群。
不過,俱樂部的酒會會場是這般熱鬧的樣子,但是在後門巷子裡,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把他潑醒。"一個油頭粉面穿燕尾服的男人,壓低了嗓子在說話。
就在他的面前,一個男人昏倒在地上。他傷痕纍纍,兩眼浮腫,眼睛幾乎無法睜開,嘴角和鼻子也都同時流著血;左手臂已經骨折,手指頭也被踐踏得鮮血斑斑,膝蓋骨傷得無法把腿伸直,只能痛苦的彎曲著。
"不用了……"他勉強的撐開又痛又腫的眼皮,用他僅存的幾口氣,低低的呻吟。"我沒有那麼虛……"
"很好,省了我的酒。"穿燕尾服的男人手裡正端著一杯"百齡壇",就看他慢慢的淺酌了一口之後又開口,"給我打!"
站在一旁的三個男人很快的又圍了上來。
他們一個個壯如蠻牛,滿臉橫肉,粗拳粗腳的把原本就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打得痛不欲生,哀聲連連;那些人一停手,他便痛苦得幾乎失去知覺與意識。
他動作遲緩,慢慢的翻身試著想要站起來,卻毫無支撐自己的力量,他無助的倒了下去,整個人趴在地上。
"唐尼,你他媽的該死!"那個人咬著牙關,齜牙咧嘴的喊著。
"不錯,你還很清醒。"這個被叫唐尼的,正是在一旁暢飲美酒的男子。"我老早就在懷疑你了,沒想到你真的是來臥底的。今天要不把你碎屍萬段,我怎麼對得起我的老闆?"
"你以為把我殺了就可以瞞天過海,再也沒人知道你們的陰謀嗎?"
"我不要瞞天過海,因為我有靠山。我這輩子最恨有人背叛我,如果被我抓到,我一定慢慢的折磨這個背叛我的人。"
"折磨我,你也會不得好死。"
這句話換來另一陣毒打。
唐尼低頭望著他,邪惡的眼光中充滿了不屑和殘酷。
"你的腦筋為什麼還轉不過來?要知道,當初讓你跟在我身邊,是因為你的聰明才智,不但令我欣賞,也讓老闆感到滿意。如今世局眼看著就要變了,大家都只求自保,你如果再一味的自命清高,那就太可憐了。"
"呸!你不必替自己找理由。"趴在地上的人仰天哈哈一笑。"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笑嗎?明明害怕他,又喜歡在手下面前假裝自己很神勇。"
唐尼聽完,又驚又怒。而對方仍然自顧自的在怪聲狂笑著,結果他再也承受不了因為大笑所牽動的疼痛而劇烈的咳嗽,直到他咳出血來,昏了過去。
一個矮小肥胖的男人走向前,蹲下身去摸了摸他。
"他快掛了。"
"你們給我好好料理他。"唐尼轉身要走,接著又回過頭來吩咐道:"把他弄醒,我要他清醒的承受這些痛苦,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柯特先生,這不太好吧?老闆交代過不要惹事的。"
"老闆交代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唐尼沒好氣道:"再狠狠揍他一頓,我要他生不如死。"
"嚇!"一個女人驚訝的呼聲,在這幽暗的巷子裡迴響,打斷了他。
"是誰?"
看見一道人影消失在巷口,唐尼激動的大叫。
"他媽的!還不快點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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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慘了、慘了、慘了……
雖然現在還不到午夜時分,但是街上已經冷冷清清見不到人跡。
茉莉就這樣一個人驚慌失措的在陌生的街頭上狂奔。
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今天可是她第一次來到紐約這個鬼地方耶!
她在機場躲掉接機的人之後,便坐巴士來到曼哈頓,在時代廣場附近找了一家還算整齊乾淨的旅館投宿。
稍做休息,她就自己一個人帶著地圖坐地鐵到處亂逛,看到了自由女神像、帝國大廈、雙子星大樓遺跡、洛克斐勒中心,也在中央公園的一角坐著休息,享受了一個路邊買來的熱狗堡。
傍晚之後,她為自己安排的是第五大道的名牌商店街,最後只要坐地鐵回時代廣場,再到附近晃一晃,就可以回旅館睡覺了。
顯然老天爺嫌她安排的行程不夠精彩,否則怎麼可能在她來到紐約的第一個晚上,就讓她遇上了那樣的鳥事?
說"鳥事"還太輕描淡寫。那是"謀殺"!一樁活生生、血淋淋的黑道糾紛,引發殺機的謀殺案耶!
而她,在來到紐約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就成了命案現場的目擊證人。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這下死定了!
她身後的背包裡,裝著機票護照和現金等等隨身行李,此時此刻感覺起來還真是要命的沉重。
像是身後有鬼在追她一樣的狂奔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不得不停在昏暗的路燈下讓自己喘口氣。
剛才一陣沒命似的狂奔,她或許已經甩掉了後面的追兵,不過眼前卻有第二樁危難在等著她,那就是--她迷路了!
"該死!"她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
冷靜、冷靜!她告訴自己。
重要證件都在背包裡,市區地圖和地鐵圖她也都有,她只是一時迷失方向。除了今晚暫時不敢回到時代廣場那一區之外,她身上的現金應該還足以讓她另外找一家旅館過夜。
等到明天天亮時再回去,應該就沒事了。對吧?
一邊想,一邊從背包拿出地圖,心情也平靜了一點。
可惡的許家大少爺,一定是他"帶賽"才會害她這麼倒楣!
可惡、可惡、可惡!她絕對要把他罵死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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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 中城 聯合廣場
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一,兩位夜歸人快步走過,加上入夜之後,只有攝氏三度的陣陣冷風吹著;這一季寒冬似乎來得特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