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別過來。你一靠近我,我就不能冷靜地思考。」柳含蕊回頭阻止他,坦言道。
聞言,石天雷咧嘴笑了,但笑容馬上因柳含蕊的話而盡數散去。
「請你休了我吧。」
「不!」石天雷對她突如其來的要求大吃一驚,本能地反對。
「在青鶴莊你已經說過你不會愛上任何女人,你只是需要一個妻子,剛剛你也明白表示不愛我,只是有一點點喜歡我。而你已經有了很多女人,我相信你同樣喜歡她們,那麼妻子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我請你休了我,讓我離開!」
聽了這番話,石天雷不由得在心中冷笑,這個女人和其它女人並沒什麼兩樣,又在玩以退為進的遊戲了。他的親娘就是玩此類遊戲的高手,才把他爹控制得死死的,最後要了他的命。
哼,女人!他不屑地冷哼。
「妳要我以什麼理由休妻呢?」他將雙手交抱在胸前,嘲弄地問。
「隨便你。」聽到他可能接受她的建議時,她不知道心裡是高興還是失望。
「那以後妳準備到哪裡去?」他冷漠的問話使柳含蕊更為心寒。
「無所謂,反正我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也許出家為尼,也許雲遊四方做個江湖郎中給人們開藥方……」
聽她把事情都想好了,石天雷心頭氣悶,沒好氣地問:「不想改嫁嗎?」
「不!絕不!」柳含蕊斷然回答,眼裡的痛苦神情令石天雷惻然。
「我不會休掉妳的!今生今世妳只能留在射鷹堡!」他決斷的口氣令柳含蕊氣結。
「我不能留下!看著你和別的女人那樣,太痛苦……」
「痛苦也得留下!」石天雷臉色鐵青,冷酷的眼神毫無溫度。
「那麼。」柳含蕊略一沉吟,道:「你得保證不再碰我。」
石天雷瞇起眼睛,邪氣地說:「妳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就有權碰妳。」
「你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妓女,我不想成為你的妓女!」柳含蕊痛恨他用那樣的眼神看她,那令她想起每次與他歡愛後必定嘗到的噬骨之痛。
「妳嫁給了我。」石天雷提醒道。「我說過,我們今生今世注定要在一起。」
「那麼,我只有一死。」柳含蕊聲音不大,但聽在石天雷耳裡卻猶如驚雷。
「妳說什麼?」銳利的目光帶著一股寒氣直逼柳含蕊心底,但她絲毫不動搖。
「我絕不做你的妓女,與其每天在妒忌與痛苦中生活,還不如死了清淨。」柳含蕊絕望地說。
「好啊,請便!」石天雷怒極反笑。「哼!女人都是一樣的,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妳們還會什麼?」
惡毒的話語已不能再傷害柳含蕊,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她冷靜地問:「你保證不阻攔?」
「我保證不阻攔。」他臉上混合著陰鬱的憤怒與勉強控制怒火的僵硬表情。
聽到他的保證,柳含蕊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石天雷的心開始不踏實地跳動,並後悔自己作出的保證。
就在他心裡七上八下時,柳含蕊已經站上了牆垛,山風吹動著她的秀髮,鼓動著她的衣裙,她看著石天雷,彷彿要將他的容貌永記在心似地,毫不猶豫地縱身而下,毫無留戀,毫無牽掛!
「蕊兒!」撕心裂肺的痛呼,道不盡心頭的千悔萬恨。石天雷飛身躍起,以流星之勢撲向柳含蕊,但只來得及抓住她飛揚的衣袖。
「蕊兒……」他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快把手給我,快!」
「放開我,你保證過的。」柳含蕊被吊在半空,全身的重量僅繫於石天雷手中緊攥的那小小布料上。
幾乎是吼叫的,石天雷大喊:「快把手給我!我、我答應妳……不再碰妳!」
「我能信任你嗎?」她用在濟寧城他曾經問過她的話要求他的保證。
石天雷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在她生命僅存於一線間的危機時刻,她居然還能平靜地跟他討價還價?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當然。」他也用她當時的話作答。
柳含蕊仍在猶豫,山風吹來,她的身體一陣搖擺,石天雷手中的布料發出駭人的撕裂聲。
「妳若不把手給我,我就陪妳一起跳下去……-」
話沒說完,冰涼的小手已經遞到他伸出的手中。
石天雷一用力,把她拽上來護在自己懷中,他的心仍怦怦直跳,要不是看到她手臂上被凸出的石壁刮破滲出血痕,他真的想好好揍她一頓。
「記住、你的保證……」氣色方緩,柳含蕊便急忙退離他,石天雷的心裡頓時充滿空虛。
他無言地看了她片刻,輕聲道:「蕊兒,我唯一想要的女人只有妳!」
「別!別再對我說這些。」柳含蕊轉身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的言語再影響到自己。
一聲無奈的歎息後,石天雷走了。
他的心依然因柳含蕊決絕的行為而餘悸末平,他永遠不能描述當看到她平靜地飄然而去的那一瞬間,他心裡的那份恐懼和失落。
老天,我到底怎麼了?難道那個女人真的已經掌控了我的靈魂,操縱了我的行為?我居然在她的威脅下讓步?!
愛?如果時時刻刻惦記著一個人,她哭你痛,她喜你樂,這就是愛的話,那麼他愛她!他真的該死的愛她!
他臉色灰敗地走進書房,倒在鋪著虎皮的椅子上。他知道與柳含蕊的戰爭自己必輸無疑,因為,他已經無法控制地愛上了她,他不能沒有她!
這短短的日子裡,她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靈及情感重心。出於自我防衛的本能,他告誡自己不能愛上她--可是太遲了,他的心已經被她帶走了。
這樣的領悟令他既驚恐又痛苦不安。
「天雷,我們到處在找你。」書房門被無預警地打開,石頭和元青嘻笑地走了進來,但在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目光時,他們的笑容立斂,轉為憂慮,因為那神情是他十年來不曾再出現過的。
「發生了什麼事?」元青身體緊繃地趕到他身邊。
「沒事,沒事。」石天雷努力想恢復他慣有的笑容,可是失敗了。
「一定有事,否則你怎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是為了蕊兒吧?」精明的石頭一語中的。
「蕊兒?」石天雷站起身瞇起眼睛,彷彿正摩拳擦掌急欲出擊的獵豹。
石頭馬上退後一步笑道:「收起你的利爪,兄弟,這裡沒人要搶奪你的寶貝,我見過她,和她聊過,果真是個奇女子,你要珍惜她啊!」
「珍惜?哼!」元青想到早上看到的那幕不由得生氣。「他要懂得珍惜就不會讓蕊兒傷心。」
聽他們左一聲「蕊兒」,右一聲「蕊兒」親暱叫著,石天雷的心中更加不爽,陰沉著臉吼道:
「夠了,找我有什麼事?快說,說完快滾!」
兩個高大的男人笑了,這才是他們的堡主嘛。
石頭神色一整,道:「這趟入關,我聽說契丹蠻子又在打咱們的主意,你可得有所準備。」
「這個我知道,三里屯的防衛你還得多留心關照著,起碼不能讓韃子從咱們這進來!」石天雷說。
「那沒問題,反正我兩頭跑。」石頭一笑。「朝廷真該賜咱們一塊『戍邊有功』的黃金大匾。」
石天雷頷首,轉向元青:「林場我看過了,你管理得不錯。我要的帳簿呢?」
「在這兒。銀兩方面沒問題,你儘管放心。」元青把手中的帳簿遞給他。
「咻!」湊在石天雷身邊一同翻看帳簿的石頭發出一聲銳利的口哨音。「元青小子,有長進,帳簿作得這麼仔細。」
「而且字也寫得漂亮,清楚明白,唔,很好!」石天雷也連聲稱道,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了。
「咳,我哪有這能耐?」元青可不敢居功,忙澄清道:「是蕊兒作的。」
「蕊兒?」石天雷驚訝地抬眼看著元青。「我知道蕊兒識字,但從不知她也會記帳。」
石頭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的娘子可是一座寶山啊,好好挖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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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蕊正在清理閣樓時,一個溫柔賢淑的少婦領著幾個抬水盆、拿掃帚的女人進來。
「妳們?」柳含蕊驚訝地看著她們。
那少婦說:「夫人,我是石頭嫂,是堡主叫我們來的。」
「石頭嫂?」柳含蕊笑了,早上遇到石頭,現在遇到石頭嫂,真巧。
不知柳含蕊笑的原因,石頭嫂解釋道:「因為我的男人叫石頭。」
她的直爽讓柳含蕊心情大好。「前幾天我怎麼沒有見到妳?」
「我回了趟娘家,昨天剛回來。」
「石頭是真姓名嗎?」
「可以說是。」石頭嫂一面挽起袖子擦洗桌子,一面說:「我男人自小是個孤兒,無名無姓,六歲時被老堡主從漠北荒地帶回認作義子,取名石頭。我在娘家的名字叫趙秋燕,嫁了人當然就隨夫囉,叫來叫去,倒快把自個兒名字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