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廷烽看著貝兒臉上滿足的笑,一陣椎心疼痛,直竄進骨髓中;她愈是說得輕鬆,他愈體會得出她心底的苦與寂寞。
「你快睡,我就坐在地板上守著你。」她要溜下床,他卻攢緊了她。
「我要你睡在我旁邊,讓我知道這不是一場夢。」冷廷烽深情地說。
「這不是夢,我真的在你身邊。」貝兒雙眼一陣灼熱,她把泰迪放在椅子上,順從地蜷在他的身旁,讓他抱著她睡。
冷廷烽擁著她,心靈有說不出的舒坦和平靜,這是許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那是他在現實中無法奢求的夢想。此刻的他安心地走進夢鄉,夢裡有風吹動老樹的娑婆聲,他的貝兒在大樹下等著他,他終於有勇氣走向她,擁有她。
貝兒傾聽他平穩的心跳聲,在沉穩的節奏中,和他一同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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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未完全透亮,貝兒發覺身畔的人兒渾身發顫,身體火燙,這不正常的溫度令她驚醒,她伸手探了探冷廷烽的額溫,發現他燙得嚇人,可是他的手足卻是冰冷的。「糟了,肯定是傷口惡化發炎了!」
她下床找來冬天的毛毯給他蓋上,輕聲喚他。「烽,天亮了,我送你去醫院,你發熱得厲害。」
「是嗎?」冷廷烽微睜雙眼,看見貝兒一臉擔憂。「我不能上醫院,槍傷不能張揚,你去幫我買點消炎藥。」
「好,我立刻去,你要支撐下去。」她知道他的身份不能隨意張揚,雖然他未主動提及如何受傷,又怎會出現在她家後院,但此刻的她根本無心去問,只希望他的傷快點復原。
「別擔心。」儘管腫脹的傷口疼得厲害,全身熱得像火爐,但他不要她擔心。
貝兒火速換下睡衣,下樓到玄關牽腳踏車,這回她提防左鄰右舍,仔細將大門上鎖,才飛快地前去藥局。
真是愈不想遇見的偏會遇上,她竟在藥局裡巧遇到四婆,她老人家提了個裝滿菜的菜籃,在藥局買跌打損傷的藥膏,還順便和藥局老闆哈拉。
「四婆你怎麼跌的?貼了這麼久的藥膏還不能治好?」藥局老闆問四婆。
「噢!我是閃到腰,還被驚嚇到,沒那麼快好。」四婆把一堆藥膏放進菜籃裡。
「有沒有去給大廟的仙姑收收驚啊?」
「有,符水喝了好幾加侖嘍!」
「是被啥米驚到?」藥局老闆這麼問,四婆正要感歎一番,忽然看見「光天化日」之下貝兒正朝她走來。
「啊∼∼」四婆突然神經錯亂般的嘶吼,提著菜籃逃命般地奔離現場;藥局老闆著實被她嚇了一大跳。
「噢!這四婆發什麼瘋?」老闆啐了一聲,順了順氣,轉而詢問貝兒。「小姐,你要買什麼?」
「什麼藥治療傷口最有效?」貝兒問老闆,沒空理會四婆的反應,一心只想著要趕快治好冷廷烽。
「什麼樣的傷?傷口有多大?」老闆問。
「嚴重的皮肉傷,傷口縫了好幾針的。」貝兒形容。
藥局老闆取出陳列在玻璃櫃裡的口服藥和外用藥,品質掛保證地說:「這是進口的藥,雖然比較貴,但保證藥到命除……噢!呸呸呸,是藥到病除。」他被四婆攪和得差點胡言亂語。
「好,都多給我好幾天的份量。」貝兒說,付了錢,很快地拎著袋子飛車回家。
她還沒到家門,老遠就見到那群無聊的三姑六婆,又聚集在張姑家門前「開會」,四婆還皮皮顫地躲在張姑身後。貝兒當作沒看見,進屋裡,鎖門,進廚房倒水,上樓,動作俐落快速。
「你還好嗎?我扶你起來吃藥。」貝兒撫上他的額,仍是燙得嚇人。
冷廷烽的意識仍算清楚,貝兒傾全力,小心地扶起他,小心地不去拉扯到他的傷口,把藥丸放進他的嘴裡,送上溫開水,又扶他躺下,為他蓋上被子。
「四個小時後再吃一次藥,你安心地睡,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的。」她輕柔地拍撫他的胸膛,像安撫小孩般;趁他睡著,她不斷擰毛巾為他冷敷。
可是四個小時過了,八個小時過了,貝兒按時給他服了藥,但他似乎沒有一點起色,臉色愈漸蒼白,意識不明,不斷地囈語著!
「我不會讓出韓香樓的租界地……損失既得利益是你玉竹幫的事……與龍幫無關……」
他在說什麼?貝兒想聽清楚,卻不得而知。
「讓我再見你一面……」見誰一面?貝兒拿下他額上的毛巾,擰了新的覆上他的額;驀地她的手被他緊緊抓住。「貝兒……原諒我……原諒我……」他突來的舉動嚇壞了她,她仔細瞧他,確定他神志不清醒,下意識地揪著她的手。
貝兒憂心他的情況,深怕他會死去;但她不許他再離開,她好不容易盼到他;她眼中滿是淚霧,不管他有沒有聽見,輕聲地安慰他道:「我不怪你,真的,烽你要相信,我真的不再怪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手指突然放鬆,又陷入昏迷;她看看時間,想著要替他的傷口換上新藥,於是她繞過床的另一邊,大膽地拆開他肩上的繃帶。
他的傷痕令人怵目驚心,她顫抖著手小心輕柔地為他上藥,重新包上繃帶;吃藥的時間又到了,她把藥丸磨成粉狀和著水,扶起他,讓他慢慢吞服;她不敢掉以輕心,全心全力地照料他,根本忘了自己滴水未沾,一心只希望他情況好轉。
午夜,冷廷烽醒來,發現貝兒一臉倦容地趴在床沿睡著,床頭櫃上散置著許多的藥,地上有個水盆。他起身,額上掉下了一條折成方塊的毛巾──這才知曉昏沉中他一直感覺有雙小手不斷為他帶來清涼,原來那不是作夢。
他發現肩上的繃帶也換了新的,心底直是感動;他不忍吵醒貝兒,溫柔地將被子覆在她身上。
他不該帶給她這樣的麻煩!但在他以為自己將沒有明天之時,他強烈地只想再見她一面!
這都得「感謝」昨日約他談判的玉竹幫幫主蕭玉竹,她幫裡全是女流之輩,要起狠來不輸男人,而且她們的大本營離此不遠,在他離去後,想必和風堂的兄弟們與她們正面迎擊,雙方肯定都折兵損將了。
他走出房門,取出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開機聯絡事宜。
「大哥,謝天謝地,你終於call我了,你怎麼突然消失了一日一夜,你到底在哪裡?蕭玉竹那個番婆娘竟敢拿槍射你,你究竟傷到哪兒了?」和風堂主電火球憂心如焚地大喊。
「和風,我很好,你別掛心,重要的是玉竹幫要越界到龍幫的地盤營生,絕不容許。」
「謝天謝地,大哥沒受傷!」電火球一面喜極而泣,一面又忍不住怒火中燒。
「大哥,玉竹幫派了一群番婆娘日夜纏著我鬧,簡直不把我們龍幫放在眼底,我現在真不知該怎麼做,對這些番婆軟硬兼施都沒用。」
「你對女人一向不是挺有辦法?不如你娶了蕭玉竹跟她們和親也行,立刻平息這場紛爭,否則對大家都沒好處。」
「什麼?!」電火球怪叫,臨時接到這道棘手的「聖旨」,教他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冷廷烽把事情交代清楚後,立即結束通話,且關機,走下樓。
第四章
貝兒揉揉疲憊的眼睛,恍惚地伸手想觸摸冷廷烽的溫度,但床上卻是空蕩蕩的。
他走了?!這念頭使貝兒倏然驚醒──他確實不在!
他不告而別了!她看著空床和敞開的房門,心似被揪緊地痛著。被子從她肩頭滑落,這是他為她蓋上的嗎?心底有點暖,卻有更多的失落,沒想到他們的重逢竟是如此的短暫。
雙眼熱熱的,淚止不住地流下她的臉龐,驀然她聽到磨豆機的聲音,隱約嗅到咖啡的香味!一絲希望在她心底重燃,莫非他還沒走?
她撐起自己,往門口走去,一室咖啡香將她從絕望邊緣拉回來,她立刻飛奔下樓去。
他果真在她的廚房裡,他打著赤膊,立在她的料理台前,專注地攪動虹吸管上的咖啡。
冷廷烽聽到貝兒的腳步聲,一回眸,見到她淚濕著一張臉立在外頭。「怎麼哭了?」他朝她伸出手。
貝兒走向他,把手放在他的大手中。「我以為你走了。」她咬著唇,渾圓的淚無聲的滾落。
「乖,別這樣。」他將她拉近自己,憐愛地摟在身側,她患得患失的模樣,深深牽動他的心。
「如果你要走,至少要跟我說一聲。」她請求。
「當然會。」冷廷烽說,低下頭吻住她驚訝的小嘴,他溫柔地吻她,想拂去她心底的不安,她的甜蜜卻引他深切探索;貝兒暈眩地環住他精壯的腰桿,害羞地和他纏綿,心跳得好熾狂。
她想問他,他可以停留到何時?但她無法開口,他的吻一直都沒有停止,她醉倒在他深情的吻裡,她知道他不要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