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
「嗯。」石德朗像是腳下裝了彈簧,一隻長腿才晃了幾步,人就已經躍下樓梯,迅速地閃身衝進餐室,「我約了人一塊兒吃飯,馬上就得走。」拉開冰箱的門,他拎了瓶礦泉水,微側身長腳一揚,將冰箱門給闔上。
「什底時候約的?怎麼昨天晚上沒聽你提過?」
「幹麼,你這麼快就學人家查勤了呀。」
「不是啦,只是……你不在家吃飯?」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坦白說她很失望,失望透了,兩個小時的心血卻……唉!
「唷,老媽將晚餐煮好了,今天怎麼那麼早呀。」瞄了眼桌上的菜,他微皺起
眉頭,「老媽是不是心情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些菜看起來怪怪的,好像完全失去了平時的美味可口似的,唉,更年期的女人就是這個樣子。」說歸說,他還是捏了一塊肉往嘴裡塞,「哇塞,打死賣鹽的,這麼鹹怎麼吃呀!」
「真那麼難吃?」既不美味可口,又太鹹,他表達得可真是直接呀!靳穗心裡有著悶氣。
「你自己不會吃吃看那,噢,別跟老媽說,她會難過的。」
悶悶地點了點頭,長歎一聲,她頹喪的在餐桌旁邊坐下,婆婆怎麼會難過呢?
該難過的人是她,一個滿心歡喜竟意想天開地想煮頓好的來慰勞丈夫的白癡女人。
「媽呀,快遲到了,我不能再跟你多聊了。」石德朗匆匆地在她唇上吻了下,順便拍了拍她的臉頰,「簽完約說不定會找個地方請人家喝杯酒什麼的,不一定幾點回來,如果太晚了就別等我了。」
「嗯。」
「今天晚上不准泡澡。」
「噢。」
「你今天是怎麼了?那麼沒精神的樣子?」總算是感受到老婆的興致缺缺,但他可惜的是,他沒有多餘的耐心聽她傾訴失望,「嘖,真的快遲到了,那家廠商的經理很龜毛,他最討厭人家遲到了……」
望著他邊嘟嚷邊往外衝,靳穗懶洋洋地跟在他身後,「遲就遲了些,你別開……快……車。」不自禁的,她笑出了一臉的苦澀。
阿朗那還有美國時間聽她的叮嚀哪,來匆匆、去匆匆地拿了需要的文件就像陣風似的又走了,沒有停歇腳步聽她多說半句話,也……沒有邀她同行!
突然間她覺得整個屋子空洞洞的,好冷清呵,平時起碼還有公公、婆婆在家,
吱吱喳喳的好不熱鬧,今兒個卻全都是屬於她的空間了,好靜、好靜哪。
唉,早知道就煮那些冷凍水餃了。
雙手托腮坐在餐桌前,靳穗茫然地盯著自己費了兩個小時做出來的晚餐呆愣著,渾然不察時光的流逝。
這些難吃的菜該怎麼處理?倒掉?可是……好像太浪費了些,但她又沒啥食慾吃它們,不是因為難吃而是因為沒心情。
讓阿朗這麼直截了當地潑了盆冰水,她那還有心情吃飯!
「唷,幹麼坐在那裡發呆?」石德漢一進來便看見坐在餐桌前發愣的靳穗。
「呃,你回來啦。」她當真是怔得入神了,竟連大門開啟的聲音都沒聽見。
「是呀,我回來……幹麼?我回來讓你那麼失望?」若非他向來眼尖,要不恐怕也會輕忽了她臉上迅速一閃而逝的悵然與無奈。
打心底輕喟一聲,「沒有呀。」失望?唉,她已經沒什底精神做這麼沒意義的情緒反應了。
「那你就別拿那一臉的失魂落魄對著我瞧呀,會讓我以為我又做了什麼慘絕人哀的卑劣事情耶,嚇死我了。嘿,別那麼失神了,反正天塌下來一定還有一大堆人頂在你上頭,愁什麼呢?老爸他們人呢?」嗤,小穗不太對勁噢,阿朗也不在,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他在心裡忖道。
「他們全都不在。」她懶懶的嘀咕著,無精打彩地瞪著那幾盤菜。
「全都不在?」那麼狠?就放小穗一個人孤單無助的看家?他心想,「幹麼一直看著桌上的……嘖嘖嘖,小穗,這些菜該不會是你煮的吧?」
「你看得出來?」她一愣。
「當然,跟媽煮出來的成品完全不一樣呀。」左瞄右瞧,他忽地在桌邊坐下來。「有煮飯嗎?」
呀,靳穗忽地意會出他的意思,「阿漢哥,你要吃?」
「怎麼,這些菜有人定了?」
「不是啦,只是……阿朗說這些菜很難吃。」重複一次他的話,她這才發現他雖是無心,但她還是覺得很難過。這是她的一番心意那?!
喝,教小穗失魂落魄的罪魁禍首抓到了,石德漢心頭頓然了悟,就說嘛,她怎麼會無端端地坐在那兒失神,原來是受到了挫折。
「阿朗向來挑嘴,你也知道,別理他就是了。」白動自發的夾了一筷子菜往嘴裡送,他嚼了嚼,「還好呀,是稍微鹹了些,但菜就是菜,本來味這就是得鹹一點呀,要不然,幹麼還要煮上一鍋熱騰騰的白米飯那,對不對?」神情愉悅地接過小嫂子送過來的白飯,他的笑容很真誠。
「真的不難吃?」
「你自己沒嘗過嗎?」他心想雖然稱不上美味可口,但除了鹹一點,還勉強可以入口就是了。
望著賣相不好的菜,靳穗有些猶豫。
「幹麼,自己煮的也不敢吃?」
「不是不敢吃,是怕吃了會……徹底失望。」她怕吃了,以後可能就再也不敢進廚房了。
「這麼沒信心?」他又夾了一大筷子的菜往嘴裡塞,「吃吃看那,我都吃了這
麼多了,還不是好好的沒事。」幸好中午沒將那個飯盒吃光,這會兒餓斃了,他向來又不太挑食,這下子不必裝模做樣就可以吃得很盡興。
望著他一口接一口吃得起勁,她滿心感動。「阿漢哥……你……你別太勉強呵。」
「唷,什麼話?吃飯這檔子事怎麼能勉強呢,你也吃一些嘛,這些菜快涼了唷。」瞧了她一眼,他笑嘻嘻地夾了一些菜到她碗裡,「吃吃看自己的手藝,下回不就知道那裡該改進了。」
「嗯。」靳穗微點點頭,晶亮的眼霎時霧氣濛濛。
阿漢哥就是體貼入懷這項優點特別教人窩心,難怪自己以前會對他這麼迷戀,
呵,像他這種男人就是特別容易讓女人傾心,若非阿朗對她的好已然一點一滴的嵌入她的心坎,說不得此刻她的心境又要波波的起了漣漪。
可令她感歎的是,阿漢哥雖然依舊細心體貼,但在心中阿朗的存在卻已逐漸的佔了滿心。
嘖,果真是緣分的牽繫。她欣賞阿漢哥,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將愛情許給了阿朗!
「看,其實味道也還不錯吧?」挑著眉,石德漢滿意地見她開始主動夾菜。
「嗯。」
因為心情好轉菜餚入口也不覺得分外難嚥了,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的,桌上的菜竟也吃了大半。
吃了個飽脹,滿足地打了個舒服的飽膈,他忽地想起了其他人的行蹤,他還不知道這些究竟是失蹤到哪裡去了。
「老爸他們呢?」
「紀伯伯嫁女兒,爸爸他們喝喜酒去了。」
「那,阿朗呢?」剛剛好像聽小穗提到他那不長腦子的大哥說老婆煮的菜難吃,這豈不代表他應該有回家呀。
「他匆匆忙忙地跑進書房拿了些文件,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像是約了人談代理事誼。」
「他不知道你特地下廚?」
「不,他以為是媽煮的。」她又想咳聲歎氣了。
「這傢伙……」他真覺阿朗真的是超級不會看人臉色的蠢傢伙,就算沒瞧見老婆一臉的興奮與期待,好歹應該也看得出來這些菜跟老媽做的成品完全不一樣吧?
「我知道阿朗一忙起工作就常六親不認專注得很。」
「你倒是挺瞭解他的嘛。」
她笑了笑,「都已經嫁給了他,不去適應他的性子行嗎?」
「這倒也是。」揚著眉頭,將碗中的湯飲盡,他睨了眼又開始數飯粒的小嫂子。「咳咳,小穗……這……呃……你的夢,醒了沒?」
夢?抬起眼,靳穗望向他的眼神由疑惑轉至驀然頓悟,「呵……你是指……對你的迷戀?」她知道他敢這麼直截了當的回問,是因為她喜歡他向來不是秘密。
姊姊、朋友們全都知道,甚至於連阿朗都一清二楚,像阿漢哥這麼感覺敏銳的人更沒有理由不知道。
「難不成還有別的?」
「醒了,早就醒了。」直視著他的眼,她沒有半秒的遲疑,「其實,阿漢哥,你真的是個很值得讓女人爭取的好男人,坦白說到現在我都還是很喜歡你,可是我愛阿朗。」深望進他眼底,由淺至深的甜蜜笑容自她唇畔綻放,「我愛阿朗,在我允諾嫁給阿朗的那一剎那,他已經成為我的一切。」話一脫口,靳穗驀然打心底徹徹底底地頓悟。
不是謊言,也不是隱瞞,阿朗……呵,他真的是她的一切了,她竟然愛上了他?!
什麼時候的事?她不知道也不想探索一二,如今的她只是個完全清楚自己心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