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騙人?小心說謊話鼻子是會變長的。」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發你脾氣的。」
「為什麼?」
因為,我跌進醋海裡去了;因為,我心愛的老婆跟我親近的弟弟那和睦的一幕讓我的心情自頂點降到谷底;因為……「對不起,我覺得很累,大概是時差沒能調回來,對不起,我不該將壞脾氣發在你身上。」除了迭聲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在說謊,他在敷衍她,他在口是心非,他在企圖粉飾太平,她很清楚惹他不悅的原因絕非他所說的這幾項,可是她接受了他的理由。
若想講,阿朗早就將心事飄出來了;若他不想講,即便是軟硬兼施的逼供也徒然是浪費精力罷了。
「小穗……我……對不起。」
「沒關係,大家都累了。」低落的心情並未因他的貼近而消退,她緊咬下唇淚水仍悄聲滑落。
淡淡的不安感不知打何處而來,她所感受到、所恐懼的是,它們的來勢洶洶。
第七章
「唉,何苦來哉噢。」賺錢真那麼過癮?他開始在心底產生懷疑了。哼,整天累得像條老狗似的,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呀,更何況如今結了婚,得多抽些時間陪陪小穗才行。
呵,小穗,光只是想到她,就覺得再怎麼辛苦也是值得的。拖著疲倦的身子,
石德朗慢吞吞地踱進大門,靜悄悄的客廳讓他微一怔忡。
怪了,怎麼家裡沒半個人在?!
依常態來說,老爸跟老媽不在家是應該的,沒辦法,自老爸退休後,他們就屏持著「青春不能留白」的心態四處爬爬走,一天到晚常跑得不見蹤影,阿漢或許也跑出去消磨他愉快單身漢的夜晚了,但小穗不可能不在家吧?
畢業後,除了星期一、三、五的下午接了幾堂鋼琴課,她算是賦閒在家,更何況現在已經快十點了耶!
心中的疑惑在瞧見了自房間門縫透出的暈黃光線,微掀開的浴室門縫,靠在木桶桶沿動也不動的小腦袋……石德朗找到了答案。
八成這丫頭又泡澡過度了。
知道她喜歡泡澡,而且常一泡就是一、兩個小時,他特地訂製了個特大、特優的柚木桶放在臥室的浴室,讓她能在興起時泡澡泡個過癮。幸好,當初在蓋房子時,他就堅持自己的房間要夠大、浴室也要夠大,大概冥冥中自有天意吧?知道有這麼一天,他會需要用到這些空間。
「小穗?」他輕聲開口喚醒她。許多這輩子不曾展現過的溫柔舉動,因她而日復一日的萌發。
「嗯……阿朗?」昏昏欲睡的慵懶語調讓寂靜的氣氛一下子陷入旖旎浪漫中,
「你回來了?」
天哪,聽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她就算沒睡死也鐵定達到了七八成的睡熟程度。
「唉,真是的,你泡多久了?」
「什麼?」
「你在水裡頭泡多久……唉,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沒有!不必她吭氣,石德朗心知肚明她的答案,此刻在她述糊的腦子裡,他的聲音大概像討人厭的蒼蠅聲吧?
「阿朗……你在做什麼……」忽地半掀眼瞼,她好奇地嘀咕著。話盡又無力的闔上了眼。
嗤,她腦子還沒睡死嘛,還知道問他做什麼,只不過體力方面大概是不行了,
看來待會兒她準沒體力自桶子裡爬出來,若就這麼不管她,她鐵定可以窩在木桶裡一覺睡到天大亮的。
「阿朗?」感受到他在動作,但她就是掙不出體力睜開眼瞧他在做啥。
「既然桶子裡的水還那麼乾淨,就別浪費了。」他三兩下脫去身上衣物,動作
粗率地跨進木桶裡,順著木桶壁沿坐下,四肢大張溫柔且熟捻的將饜眠的她安頓在身前,共浴在水溫微涼的浴水裡。
加上了他的體積,木桶嫌稍擠了些,但靳穗從不曾抗議過,感受到身後熱呼呼的體溫及蘊滿勁力環抱自己的雙臂,不由自主,她輕喟一聲。
「好端端的,你歎什麼氣?」一如往常地將她往懷中攬緊,石德朗輕嗤出嘲弄。
「唔……」
「聽好,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准你再在木桶裡泡到睡著了。」
慵懶地往身後的胸膛靠去,她舒服的閉上眼沒有應聲。唔,好舒服,好……想睡覺噢。
「聽到沒?小懶豬,別睡著了。」明知道自己在浪費唇舌,也知道待會兒又得將睡得舒服的老婆抱上床,但他還是開口嘀咕了她。
這種雞婆的感覺還挺不錯,尤其是雞婆的對象是小穗,那感覺更是該死的讓人打心底舒坦。
閉上眼,緩緩地將腦袋抵住桶沿,他下意識地將按環在她胸腰上的手臂縮攪。
呵……結婚真好!
迷述糊糊的,靳穗仍感受到那股靜謐卻溫馨的氣流緩緩的盈澆整個房間。
原本在昏睡前還很掙扎的心情慢慢地平歇下來,阿朗回來了,有他在她幾乎可以放心的任他處理一切了。待會兒,待他瞇上一道,整點鐘聲會喚回他的注意力,他會嘴裡犯著咕噥,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回床上兩人相依而眠。這已經快成為他們夫妻倆之間的一項慣例了。
有時她並不真那麼累的,但因為喜歡那種被他呵護疼寵的感覺,所以她放任自己的私心,總愛沉膩其中不願太早夢醒。
是心存彌補嗎?自那天無故向她撇了道颱風尾後,阿朗對她更好、更溫柔、更百依百順了。
無論回國那天讓他不悅的原因為何,但她已逐漸讓它在記憶中釋淨。大概是因為疲倦吧?所以阿朗才會那麼凶巴巴的,誰教他脾氣向來就不算好,尤其是心煩意躁時更容易發飄呢。
愈認識他的性子,愈瞭解他的性子,靳穗就愈為他著迷,雖然在她心中還是有著小小的遺憾。
好希望、好希望自己別長得那麼高,像大姊偎在許大哥懷中簡直就是標準的小鳥依人的幸福藍本,可惜她身高將近一百七十公分,想當只小鳥大概得等到下輩子了,但幸好阿朗身高將近兩百公分高,要不然就真要鴕鳥依人了。
不自覺的再自唇畔逸出一聲心滿意足的歎息,其實管他高矮胖瘦,阿朗就是阿朗,而他已經是她的一切了。閉著眼,她更加緊貼向身後的身子。」
呵,幸福的感覺真棒!
「小穗,我們走嘍。」
「噢。」她自廚房探出頭來,「再見,你們好好的玩。」
「好……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沒問題啦。」笑咪咪的,她索性走出廚房,手中的刀子也忘了先擱下,
「媽,你別擔心,我已經弄得差不多了。」
自嫁給石德朗後,她簡直是身兼石家的媳婦與女兒兩個角色,公婆對她疼愛有加,連家事都不怎麼讓她插手,頂多見她一旁礙手礙腳卻又打死都不肯撤退時,才會勉為其難地丟了個「沒啥小露用」的小助手職務讓她過過乾癮罷了。
真淒慘,她在家事方面的能力本就很低能了,再讓婆爹這麼一寵護著,更是沒啥長進的機會,真是丟臉。趁著婆婆今天陪公公一塊兒去赴宴,家中缺廚師,突發其想的,她想親手為阿朗做頓溫馨的晚餐。
公公興致高昂地舉雙手附議她的意見,媳婦兒有心做些什麼以增進夫妻間的感情,他樂見其成。而婆婆呢,想想媳婦那一手破爛的廚技,贊同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添了幾許憂患。
「小穗,你真的可以嗎?」
「媽,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哪,安啦,況且我還有條最下下策呀,如果菜真的被我煮壞了,我可以煮些冷凍水餃來應景呀。」婆婆那麼擔心她,那她可千萬不能讓
婆婆看到自己手掌的紅印。
剛剛因為心急著跟他們說再見,被那鍋雞湯沸騰的蒸氣給熏到了,挺疼的。
「聽你講得那麼有把握,我也比較放心了,那我們走嘍。」
「嗯,你們就別擔心我了啦,好好的去吃頓輕鬆的晚宴。」
送走了他們,靳穗忙不迭地又窩回廚房,切切洗洗地只做了三分之二,動作得快一些才行。她心想。
總共花了近兩個小時,她終於煮好了四菜一湯,婆婆配的菜單,但全都是她親手完成的,現在就等阿朗回來驗收了。
她的忐忑期待只持續了十幾分鐘,就聽見乒乒乓乓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喝……「阿朗回來了!」不知不覺地憋著氣,站在餐室門口,她瞪著大眼瞧向猛然被踢開的大門。
唉,又來了,怎麼提醒都是枉然,阿朗總喜歡用腳踢門。
「我回來了,咦,小穗,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像支火箭筒,石德朗自外頭躍著大步衝進來,「老爸他們呢?」
「他們去參加……」愕然頓住口,她愣愣地瞪「咚咚咚」的才幾個大步就蹬上了樓的那個背影。
「你事情還沒做完?」
他人窩藏在書房裡,嘟嘟嚷嚷,靳穗全都聽不懂他在咕噥什麼。
「阿朗,晚飯已經……」才剛朝樓梯走去,就見他走了出來,待看見他手中的東西,她驀然怔愣住了,「你還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