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他的聲調倏地揚高了八度有餘。
這世上有人懶成這個樣子的嗎?連話都懶得說上一句,即使她的眼神晶亮得彷彿會說話,也不用這麼懶吧!
這是什麼荒謬的理由啊?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是會說話的,只是一直懶得說、不屑說?」從她少得可憐的話中歸納出這樣的一個重點,龍臨淵的詫異不言可喻。
一直以為她是啞子,因為即使在幫他療傷時,面對他的熊熊怒火和指天咒地的責罵,也不見她吭上一聲。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生平第一次,一向自視甚高的龍臨淵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好奇的情緒。
「妳……」他還想繼續探究。
但傅千尋卻搶先一步說道:「晚了,我該睡了。」
逐客令一下,她就逕自走到門邊,然後定定地注視著他。
又是一個全新的體驗,向來女人總是巴不得他留在她們的身邊,只有她竟然連話都「懶」得多和他說上一句。
她……真的是太與眾不同了。
面對這個總是讓他出乎意料的女人,龍臨淵的心除了詫異之外,還多了一絲想要探究的念頭。
可是他才剛想開口,她就又說道:「不管你要我來盤龍堡是要報復或報恩,都請你快一點,我要的是一個清靜的空間。」
多麼不可思議的女人,面對他的騰騰怒氣沒有任何激動的反應,甚至沒有絲毫害怕的表現。
不知怎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她,此刻卻彷彿散發著一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昂然氣勢,那氣勢就連他這個向來傲然自視的人也忍不住佩服。
在她不發一語的凝視中,向來不受人駕馭的龍臨淵不由自主的踏出離去的腳步。
但就在兩人錯身之際,他突然對著她說:「妳……很奇特,也勾起了我的興趣。」
當然,他的話,依然沒有得到她任何的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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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放下了手中質地精緻的銀筷,傅千尋對於眼前這一桌豐盛的菜餚直皺眉頭。
如果他的報復是想悶死她,那麼他的確成功了。
整日被關在這層層疊疊的大宅院之中,少了山野村林的那份悠閒,傅千尋心頭的那份淡然似乎也逐漸起了變化。
向來不懂煩躁為何物的她,如今卻像只被困在籠子裡的獸兒一般,焦躁得完全失去以往的冷靜。
「妳家主子呢?」她乍然抬起頭問道。
就和龍臨淵的反應一樣,紅意的唇兒訝然的張成了一個圈,彷彿像是看到什麼妖怪似的直瞪著她。
「小姐……妳……」
「會說話很奇怪嗎?」為什麼每個人知道她會說話以後,都用像是瞧著怪物的眼神瞧她?
「妳不是個啞子嗎?」紅意驚呼。
「我不是,也從來都沒說過我是。」簡短的打發了她的問題,傅千尋再次執意的問:「妳家主子呢?」
「他……」對於她的問題,紅意本來直覺想要開口,可是旋即又像想到什麼似的閉上了嘴。
「紅意!」向來清淡的聲調突然一沉,原本看似縹緲出塵的她倏地沾染上了一層威嚴。
「雖然我不是妳的主子,可是妳現在伺候的是我,我問妳話妳不回答我,難道這就是盤龍堡的待客之道嗎?」
「我……」一向不具存在感的傅姑娘如今搖身一變,那渾然的氣勢倏地讓紅意尷尬的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見紅意那猶豫萬分的模樣,傅千尋心中頓時領會她必是有啥難言之隱,並非蓄意不肯告知,於是她微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
看來她還是去找能做主的人,也免得紅意左右為難。
斂起了嚴肅的臉色,回復平時那種毫無情緒的神情,她不理會紅意的意欲阻止,緩緩地踱至門外。
她的前腳才剛跨過門檻,就見龍臨閣神色凝重的匆匆而來。
「傅大夫……」向來沉穩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慌亂,引來了傅千尋不解的目光。
她微一頷首,也算是招呼過了。
彷彿她天生就有鎮定他人心神的功用,龍臨閣見到她之後,原本的慌亂顯然平靜了不少。
「有什麼事嗎?」雖然明知會換來詫異的眼光,但此刻的傅千尋真的也沒有心情再繼續比手劃腳下去。
快要被這地方悶死的她,此刻只希望立刻問明龍臨淵的下落,又或者得到他的應允,離開盤龍堡。
「呃……」不出她意料之外的,她才開口,立時就換來了龍臨閣驚詫的眼神。
但終究他好歹也是風裡來浪裡去的人物,所以很快的收起了詫異,說出來意。
「是有件事要拜託傅大夫幫忙。」
「怎麼了?」淺淺的抬眉,傅千尋知道除非發生了大事,否則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有這般慌亂的神情與舉止。
雖然只有兩面之緣,但她看得出他有磊落的氣度,和穩若盤石的自信,是個穩重之人。
「其實是舍弟他……」
沒有啟口詢問,她只是定定地瞧著龍臨閣。
對於龍臨淵發生了什麼事,她並沒有太大的好奇,此刻她比較想要知道的是,她究竟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窒人的牢寵。
可是誰知龍臨閣卻不由分說的突然拉住了她。
「傅大夫,失禮了,咱們有話可否等會兒說,妳還是先去幫我瞧瞧臨淵吧!」他憂心如焚之餘,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捉了人就往龍臨淵的院落走去。
「他怎麼了?!」她柳眉微挑,不解的低呼。
前幾日瞧見他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怎麼如今龍堡王會這麼著急呢?莫非……
「他三天前回府後,夜半突地渾身泛著高熱,堡內延請了數個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三天?!」傅千尋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要拖上三天。」
「呃……這……」面對她的詢問,原本昂藏的龍臨閣明顯的吞吞吐吐了起來。
將他的欲言又止全看在眼中,聰慧的她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想來是二爺心有芥蒂,所以寧死也不願讓我醫治吧!」
那個任性霸氣的男人的確是有可能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來,她想到這裡忍不住暗歎了一聲,並且螓首直搖。
生命多可貴呵!
她永遠無法忘記娘親在她眼前痛苦離世的模樣,所以自從她身為大夫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立誓絕對不再眼睜睜地看著任何人從她的眼前逝去。
這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那傲氣十足的盤龍堡二堡主,她會去救他,絕對會!
可問題是向來從不要求診金的她,這次可得要開個先例了。
她先是微微低頭,略微思索了下,心中有個底後,這才又抬頭朝著龍臨閣開口,「堡主,要我去醫治二爺當然是沒問題,可是我有兩個要求。」
「傅大夫請說。」龍臨閣對於弟弟那反覆的病情早已六神無主,所以現在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盡辦法摘下來給她。「任何要求,只要盤龍堡能做到的,在下都不會拒絕。」
兄弟情深呵!
別說是他們兄弟倆胼手胝足的創立了盤龍堡,就算骨肉至親的情誼也並非一般,所以就算要他傾盡所有,他也不在乎。
對於龍臨閣那豪邁的應允,傅千尋突然有著片刻的怔忡,她直勾勾地瞧著他,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
這就是親情吧!多令人羨慕與渴望的親情呵!
其實光是衝著這一點,她就絕對會極盡所能的醫治好龍臨淵,因為……
思緒驟時煩亂,傅千尋深吸了口氣,並且搖搖頭,企圖甩去心問那猛然降臨的煩亂。
「這兩個要求,你一定能辦到。」她略略勾唇,給了龍臨閣一個淺笑,然後說道:「其一,若是我能醫治好二爺,那麼我希望能離開這裡。」
「這……」她可是弟弟「請」回來的客人,龍臨閣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那日他在提起傅大夫時那種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樣的要求,臨淵只怕不會答應,可是偏偏他的病情眾大夫們又束手無策,這又該如何是好。
輕易地瞧出了龍臨閣的猶豫,她冷靜地開口道:「龍堡主,不論我是否曾經得罪過龍二爺,可是我救了他是事實,如今若是再次治癒他,那麼這兩次救命之恩難道還不足以抵償我對他的得罪。」
難得一次說上這麼長串的話,傅千尋冷靜自持地將這段話說得有條有理,將她聰穎的心思表露無疑。
「這……」又是一陣猶豫的沉吟,不過人家說的可是合情合理,若是他再不答應,倒像是盤龍堡真的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好,這件事我做主答應了。」
「至於第二個要求是,在我診治二爺的期間,我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
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是在她的地盤上,他又是隻身一人,所以即使是用強迫的方式,她也可以照著自己的步調行事。
但這次她可是腳踩在人家的土地上,傅千尋當然得話先說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