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方季雲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就硬生生地朝她的背脊撞了下去。
「唔!」好痛。
傅千尋的悶哼聲才剛落,眼前立刻便多出了堵像山一樣的肉牆。
龍臨淵抬手挑起她的下頷,原欲是要審視她是否撞疼了哪裡,可誰知道雙眸卻在接觸到她的臉龐之後,眸光霎時一亮。
不過是淡掃的紅妝,那原就白皙的臉龐便更是靈動了起來。
再加上褪去了一襲白衣,換上了透著微粉的紗衣,此刻的她多了些人味,不再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虛緲感,反而更像個俏生生的可人兒。
「龍二爺,你瞧瞧傅大夫這樣是不是美多了。」很為自己的巧手感到驕傲,方季雲搶著說道。
「是挺美的。」龍臨淵點了點頭,算是贊同她的話語。
倒是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傅千尋難得不自在的挪移著身子,想要避開那些審視的目光。
「就是啊!」方季雲說著說著,一隻手竟大膽的勾住了龍臨淵的臂膀,然後仰首說道:「二爺,不如咱們來替傅大夫尋一個好人家,憑傅大夫的美貌與醫術,一定可以得到許多青睞的。」
「這……」不知怎地,望著她,耳裡聽著方季雲的建議,龍臨淵的心頓起了一陣焦躁,挑起了眉,他粗魯地說道:「我想傅大夫應該不會想要沾染那些紅塵情愛吧!」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女人家就算再能幹,哪一個還不是希冀能找著一個疼寵自己的夫婿,我想傅大夫久居山林,或許沒那機會,但憑著咱們兩家的情面,只怕這消息一放出去,那盤龍堡的門檻兒都要被踩破了。」
真的很不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尤其討論的又是那種情情愛愛的事兒。
這一生,她早巳決定和情愛無緣,所以對這話題自然也沒興趣,於是在悶了一會兒之後,她突地打破了沉默,朗聲說道:「我想請二爺將這些衣物首飾收回去!」
「為什麼?不喜歡那些東西?」龍臨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挑眉問道。
「那些東西本不適合千尋,何來喜愛與否。」深知他那無常的脾性,傅千尋很是婉轉地說。
「這些東西穿戴在妳的身上挺美的,何必推辭。」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她還是不願接受,有些東西要了只是一種掛礙。
「妳當然有功,妳救了我兩次,可能即將有第三次,難道我不該報答妳嗎?」
面對他態度的轉變,傅千尋一時之間著實很難接受。
他不是一向很氣她,恨不得能讓她受千般苦、萬般難嗎?
怎麼這會兒卻又和顏悅色地說起報恩這檔子事來了。
「救人本是醫者的天職,我不要求回報。」她真心地說道。
她有她的固執,他也有他的執拗,在這一來一住之間,他突然語出驚人地說道:「妳不接受這些報償,難道是因為妳比較希望我以身相許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兩個姑娘全都瞪大了眼,尤其是傅千尋更是完全地傻住了。
他在說些什麼啊?
「二爺,你在說什麼啊?」她來不及反應,倒是方季雲一聽這話,臉色微變地跳起腳來。
「什麼以身相許啊,你又不是女人,再說你們盤龍堡財大勢大,要報恩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吧!」
眼見自己的心上人竟對旁的女人說出這樣荒謬的話,方季雲不禁著急起來。
「是啊,還請二爺不要開玩笑了,這樣的報恩方式千尋也擔不起。」
傅千尋也跟著應和方季雲的話,雖然不再怒氣勃勃是很好,但她卻也不認同他輕佻地拿這個話題開玩笑。
瞧瞧那方小姐的臉色難看得緊,這個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無意之間傷了一個女人的心。
「怎見得我是開玩笑?」他突然斂起了笑容,神情嚴肅地看著傅千尋問道。
「呃……」被他這麼一問,傅千尋愣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竄著。「應該……應該是玩笑話吧!」
「如果說,我不是開玩笑的呢?」龍臨淵又再問,當場他的問題又叫她原本紅潤潤的臉龐霎時變白,就連薄薄的胭脂也失去了效果。
有這麼恐怖嗎?
怎麼說他龍臨淵也是堂堂盤龍堡的二堡主,既有財又有勢,還生得一張讓狂蜂浪蝶趨之若騖的英挺臉孔。
但她那蒼白的臉龐卻寫滿了驚懼之情,他的以身相許有恁般恐怖嗎?
傅千尋的表現讓他當下心裡頭不是滋味極了,本來還浮著淡笑的臉龐又在轉瞬間被憤怒所取代。
「妳說話啊!」龍臨淵一個踏步向前,居高臨下的逼視著她,非要她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難道妳嫌棄我不夠資格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報恩?」
「我……」傅千尋轉頭看看他,再轉頭望向緊咬著唇,眼淚幾欲奪眶的方季雲,當下心有不忍,於是婉轉地說道:「非是龍二爺不好,實在是千尋向來醉心於醫學,也不喜這城市裡的嘈雜,一待二爺的身子好轉,我就要回山上去了。」
「那若是我願同妳回山上呢?」龍臨淵不死心地逼問。
頓時排山倒海的壓力朝著傅千尋襲來,既是隱居山林,就已經決定絕情斷愛過一生了。
所以當龍臨淵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時,她的眸中只有不解,並沒有絲毫的受寵若驚,再加上方季雲的泫然欲泣,更讓她只想逃開。
「二爺還是別同我開玩笑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開你身上的蠱毒,其餘的千尋都不願放在心上。」
她話一說完,微微點頭後,便匆匆離去。
望著她那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龍臨淵的劍眉高高地挑起。
這個女人難道不知道男人的心理嗎?凡是愈得不到的,就愈想得到。
傅千尋這個女人的確勾引出他這種掠奪的渴望。
以身相許不行嗎?
那就來個恩將情報吧!呵呵!
「二爺,你剛剛那番話是開玩笑的吧?」方季雲雙眸閃現著渴望,小心翼翼地問。
她期待他的答案是點頭,要知道雖然她總是顧及著自己的矜持,可是她必須承認她喜歡他,喜歡得很久了,久到她甚至……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樣子的事情發生,她努力了那麼久,也渴望了那麼久,她一輩子的幸福絕對不能毀在一個村姑的手中。
「雖然我從不自認是君子,但是一諾千金的道理我也懂得,傅大夫不愛金銀珠寶,也不愛豪華美宅,那麼除了庇護她一生之外,我還能報償她什麼呢?」
一開始其實只是一抹小小的念頭,可是每當她給他一次驚奇,那小小的念頭就不斷的擴大、擴大……
總是不明白自己為啥那麼容易被她牽引情緒,直到方才乍見她,他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只怕是已經陷入他向來最嗤之以鼻的情愛之中而不自知。
可奇異的是,就算他知道自己也像個傻子一般的渴求愛情,但他卻沒有半點的驚慌失措,反而心中漾著一抹深深的期待。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的話,或許會很不一樣吧!
看著龍臨淵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方季雲望著傅千尋離去方向的眸中霎時染上了一抹嫉恨……
第六章
東方的天際初露魚肚白,一夜未眠的傅千尋仰望著天際,細緻的臉龐漾著淺淺卻化不開的愁思。
他是開玩笑的吧?
嗯,他絕對是開玩笑的!她努力的安慰自己。
可……若他不是開玩笑的呢?
那她是不是得要盡早離開,免得麻煩纏身呢?
沒錯,在她的心裡,龍臨淵的確是個大麻煩,個性古怪彆扭不說,就是他那眸中的凌厲也夠嚇人的了。
「主子在想什麼?」一記低沉的嗓音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傅千尋沒有回首,只是靜靜地說道:「冷言,你又犯了,我不是你的主子,我們之間沒有主僕之分,你怎麼永遠都不肯記得這點呢?」
對這個曾經生死與共的男人,她不視他為奴,反而視他為兄,怎奈他總是堅持自己只是個奴,不願在稱呼上逾矩一分。
對於這個固執的男人,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為啥男人都要這般固執呢?
「主子就是主子,我欠妳和妳娘的很多,用終生來償亦不為過,所以……」
「冷言,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那只是身為一個醫者該做的,更何況就算真要償,這幾年你陪著我、照顧我,也已經夠了,再說,當年要不是你的拚死保護,只怕我也活不下來吧!」
即使已經被阻止,但冷言還是固執地說道:「恩就是恩,該償的就是要償。」
「你……」真會被這些男人氣死,傅千尋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算了,她懶得再提這個話題了!
對固執的男人多說無異,與其糾正他們,不如自己想辦法解決,一如此刻她對另一件事的憂心一樣。
「我想離開這兒了!」她望著那泛白的天際,說出了自己思索了一整晚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