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能不能替這老爹繳了稅款?」他咬牙決定。
要想不惹她生氣,也不讓她逮著機會趕他走,又要能夠替老翁解決問題,他似乎就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你說什麼?」畢招金瞠目結舌。
他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他自個兒已經可憐地做奴才討生活了,居然還要替人家還債?這是哪一門子道理?她實在弄不懂。
「哎呀!大小姐,咱們借一步說話,別在這兒大聲嚷嚷,嚇著老人家可就不好了。」搔了搔頭,見老翁也瞪大眼望著他,他只好報以傻笑,而後再輕拉著畢招金的手走到門外。
「放肆廣畢招金用力甩開他的手。「你大放肆了,君不二!」
這男人怎會恁地大膽,居然一把就握住她的手!
畢招金微惱地以另一隻手按住才讓他擒住的地方,感覺那發燙的熱度彷彿在她心底燙出了一個窟窿般的教她難受。
「我……」好嘛!是他不對嘛,難道觸碰到她的手都能惹她發火?那一日她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都沒吭上半句話,大方得很,怎麼她卻恁地小氣?「大小姐,咱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別逼死了這老爹。」
「我逼死他?」她一雙寒目瞪視著他,有如鷹眼般凌厲。「我哪裡逼死他來著?他租了畢府的田地,我依約 前來收取耕種租稅,這也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能不能等他把話說完,要氣再氣?
「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瞧這老翁家徒四壁,大概也猜得著他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而且今年的農牧確實不佳,硬要收他租稅,實在是強人所難。大小姐何不乘機做個人情給老翁呢?要不你硬是要同他收取,他也沒得給,是不?」乖,聽話嘛!他現下可是在說道理給她聽呢!「可若是你讓他先欠下,待明年再同他收取,如此一來,這京城裡的街坊們會說,畢府的當家不同以往,不若原本畢員外那般惡劣不近人情,又不懂得造福鄉里,這不也是好事一樁?」
畢招金聞言一愣,「我沒想過這事兒……」
她沒想過事情可以用這麼一種轉圜方法,她只是一個勁兒地想要建立起自個兒的威信,只是不想要再讓府外的人嘲笑她,不想再讓下人欺負她,所以總是一味的逼人家照她的想法去做。
「大小姐定是不喜歡畢府的千金們成為街坊鄰居茶餘飯後的話題,定是希望畢府可以有些好名聲,若是照小的這種說法去做,相信馬上可以讓畢府改頭換面的。」今兒個請改稱他為「狗腿軍師君不二」。
他知道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再怎麼強悍、再怎麼刻薄,皆是情勢所逼,並非是天性;他先前早就懷疑了,不太可能有這般惡毒的人才是,今兒個陰錯陽差的,反倒是讓他查知了一些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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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戶人家裡頭便容易存在一些弊病,尤其畢府又無男了承繼香火,更可得知裡頭的問題不小。
「哼,本小姐可不在乎外頭的人是怎麼看待咱們姊妹的。」她心裡雖已認同了他的說詞,然而嘴裡硬是不提。「倘若我真是在意的話,我豈會讓銀兒豢養了一群不事生產,只會搔首弄姿的面首?倘若我真是在意的話,我又何須拋頭露面外出與人商談甚至是收租稅?男人可以做的事,為何大家就認定了姑娘家做不到呢?我便是要他們都知道,很多事情姑娘家一樣是做得到的。」
「大小姐說的是。」他頗為同意地點了點頭。
雖說畢府千金們的作風是大膽了些,不過出發點倒是沒有什麼不對,若要說不對,或許只能說她的想法太過世駭俗了。
不過,前有武後之鑒,現下的姑娘家會恁地開放,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畢招金抬眼看向他,「你真同意我的說法?」
是因為他身為奴才,才不敢反駁她所說的話吧?」一般男子豈會接受她這般「女人強出頭」的論調?
「小的確實是認為大小姐的說法並無不妥,只是有一些人無法接受罷了。」說悍嘛!她也沒他師娘悍,說苛嘛!兩個人倒是旗鼓本當,說驚世駭俗嘛!她可就是輸上一大截了。
她同他師娘一比,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嘛!他才不放在眼裡呢!
畢招金聞言看了他半響,想要從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看出真偽,卻發覺他有一雙極為深達迷人的眼,而且濃眉不揚而飛,污唇噙笑而魅……他確實是有一張可以魅惑姑娘家的俊俏面容,就連二妹最喜愛的二郎、三郎也不及他的一半,也莫怪二妹一見著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近他。
俊美的男人仿若是日後的劇毒,這種男人實在是不該留著,可她現下確實是沒有理由趕他走……看來他對她並不是真的無禮,他只是給她建議,而且並沒有加害於她的意思,同以往百般嘲弄、欺負她的下人不同。
「大小姐,你怎麼老是盯著我瞧?」見她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個兒,君不二有些不太自然地出聲提醒一下。
說真的,外頭挺凍的,她就這樣盯著他,害他動也不敢動,腿都有點僵了。
畢招金猛然回神,發覺自個兒的目光像是沾了膠似地直凝在他身上,移也移不開,實在不解自個兒為何會如此。
在驚詫之餘,她不由得放聲喝道:
「還不走?今兒個晚上你要在這幾夜宿不成?」
話落,她快步走向前,挺直了纖細的腰枝,讓寒風直往她的粉頰吹送,只盼能降下一些莫名的熱度。
「嘎?」又生氣了?
他又哪裡說錯話了?先前還好好的,現下反倒又發火了,她大小姐可真不是普通的難伺候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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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畢府早已過了掌燈時分,而後回到自個兒的院落,畢招金尚未喘口氣,便見著君不二正打算往外走,不由得出聲喚他。
「你要上哪兒去?」
「我?」君不二挑眉看著她,「回我自個兒的房裡啊!」
喂,他今兒個一整天可都沒有吃到東西哩!總不可能還要他繼續伺候她吧?沒人當下人當得這麼可憐的D巴?
「你不用了?」她不解地挑起眉。
倘若她沒記錯的話,他今兒個應該都還沒有用膳吧?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餓嗎?
「我可以吃嗎?」他本來是想要問有沒有他的份兒,不過那種話若是冒出口的話,說不準她又會莫名其妙地發火了。
「倘若你不餓的話,我當然是不會勉強你吃下。」
畢招金將包袱先行放在茶几上頭,回到圓桌面前坐下,抬眼看著他,等他做出選擇,但不管他吃與不吃,她部不會在意,不過是不想要落人口實,他日又聽見有人說她欺奴罷了。
「我可以留下來?」他實在是懷疑得很。
她現下算是大發慈悲嗎?要不然依她一向主奴分明的性子,怎麼會願意留他這個狗奴才陪同她一道用膳?抑或者是她又另有陰謀?
正疑慮著,便聽到後頭傳來齊整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驚見一干婢女們正端著數道佳餚走進來,讓他原本相當有骨氣的腳仿若是扎根在地上,一步也動不了,甚至還虎視眈眈地看著那數道香噴噴、熱騰騰的菜餚。
熱的,還冒著煙哩……別說是熱食,他今兒個連乾糧都沒摸著邊。
「甭看了,要吃便坐下吧!」畢招金冷聲道。
待婢女們上完菜之後,她便隨即要她們退下,偌大的偏廳裡在轉瞬間又只剩下她和他,另外就是他口水的聲音。
她抬眼看著他,見他雙眼發直地瞪著在桌上的菜餚,不由得噗嗤一笑。
「吃吧!」她蔑乎笑得停不下來。
他怎會如此地失態,彷彿一輩子都沒瞧見這般簡單的熱食……難不成他以往真是在街上乞討的?
倘若真是如此的話,說不準她可以破例留下他。
「我真的可以吃嗎?」不要等到他吃了才說這得要另外收錢啊!他知道依目前自個兒的身價,別說要吃一頓飽飯,就連眼前一盤熱食,他都是吃不起的。
「隨你。」見他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她瞬即收起笑容,拿起著子夾了菜往自個兒的嘴裡送。
嘖!她現下是傳染了二妹的放蕩不成?
沒事對著一個男人笑啥?他再好笑也不於她的事,她何必見著他那餓極了的表情便跟著發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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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二沉默了一會兒,瞬即抄上著子,毫不客氣地開始大吃起來。
「小的就不客氣了!」
他以秋風掃落葉之姿狂吃桌上佳餚,不管是水晶會、烤羊肋、雜菜餅,只要是能吃的東西,他立即二話不說地先納人自個兒的胃袋要緊。
好吃,真是好吃啊!這翡翠魚湯真是一絕,正巧可以稍稍補償他今兒個被凍得好慘的身軀。
他覺得自個兒就像是已經餓了一輩子似的,讓他連吞都來不及吞。
算她還有那麼一點點人性,讓他可以慶幸自個兒要是真的迎娶她為妻,還不至於會被她欺虐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