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藉這個機會接近他鼓勵他,可是,又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可是這樣?」
「裕均,你不愧於我同胞而生。」
「我幫你去打探一下。」
「建築系圖書館,每天下午五點。」
話就這樣說好了。
人類生存在地球上,自古以來,除出衣食住,就數到求偶繁殖最重要。
這是所有生物天性,必需把握時機傳宗接代,存活下去,漸漸人類進化,有了文明,便論及愛情,其實不過是求生的副產品。
裕均願意幫助只比他大一歲的姐姐。
第二天,他準時到圖書館。
不久,看到一名女子推著林兆光的輪椅進來。
林幾乎立刻投入溫習。
裕均對他立刻有好感。
林相貌端正,衣著樸素整潔,最重要的是他工作時那一份專注堅毅的神情。
老姐終於長大了,從前她喜歡輕佻油滑少年。
裕均觀察了一會。
那推輪椅的年輕女子打扮時髦俗艷,並非看護,也不是他女友,兩人很有默契,卻沒有那份甜膩。
她是誰?
她一個人做一角翻閱雜誌。
半晌,她站起來,走出圖書館,裕均立刻跟上。
只見她在汽水機器丟下角子買一罐可樂。
裕均咳嗽一聲。
她抬起頭來。
裕均嚇一跳,原來近看她那麼濃妝。
裕均最怕濃妝女子,不過,他知道有人喜歡。
還有,她的身段竟如此誇張,於軍也最忌諱這種葫蘆一般惹人注目三圍。
可是,他還是微笑著招呼:「你也是建築系?」
她笑笑,「我哥哥讀建築。」
「可是林兆光?」
「你都知道了,我叫兆麗。」
「大家都關心他的傷勢。」
她苦笑,「開頭探訪安慰他的人絡繹不絕,漸漸都不來了,也難怪,人情本如此。」
兆麗也很懂事,只不過,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兆光此刻心無旁鶩,努力功課,即使不能打球,以後,還能成為優秀建築師。」
「誰說不是。」
裕均回家,忠實地向小姐姐報告。
「原來是他妹妹。」她放下心來。
「其實不難看出來。」
裕亭說:「你一向比我聰敏,媽媽也那樣說。」
提到母親,姐弟神傷。
「林是上佳青年,這件事我放心,他的雙腿也必定會得痊癒,因為好心必有好報。」
裕亭點點頭。
「只是,她妹妹的濃妝認真嚇壞人。」
「現在流行煙霧眼。」
「好似被人打青腫,還有,那種大格子魚網襪!」
「看人不能看外表。」
「唉,不敢恭維,我看到她的鼻上打釘,不寒而慄。」
裕亭笑,「有無紋身?」
「不敢亂看。」
「這次謝謝你小弟。」
「不必客氣老姐。」
打鐵趁熱。
過兩日,在圖書館,林兆光想找一本書,兆麗又走開了,裕亭便輕輕走近,替他在高處把書取下,放在他手中。
兆光向她點點頭。
「雙腿進展怎麼樣?」
「很好,正做物理治療,多謝關心。」
他們各自回到桌子上寫功課。
裕亭讀生化,許多學名,都需強記,她有過目不忘的攝影記憶,但無論如何,也得仔細讀一次。
一下子到黃昏。
林兆麗仍然穿著大格子魚網襪來接她的哥哥。
這次,她朝兆亭打個招呼。
兆亭走近,鼓起勇氣,「可以一起喝一杯咖啡嗎?」
兆麗答:「我需回劇院,兆光,你去。」
兆光苦笑,「我很麻煩,不是每家咖啡店進得去。」
裕亭立刻說:「我知道有一家地方寬大,有輪椅設備。」
兆光還在猶豫。
兆麗催他:「你已三個多月沒有約會,振作一點,你可以勝任。」
兆光終於點點頭。
裕亭把輪椅推到她的吉普車門前,「放心,我管接管送。」
林兆光只得笑了。
他可以緩緩站起上車,待他坐好,裕亭幫他折好輪椅放進車廂,動作利落。
裕亭駕車技術一流,不徐不疾,靈活可靠,到了目的地,她溫言問兆光:「我試試扶你慢慢走,你說可好。」
兆光先是猶豫,隨即點頭。
裕亭沒有伸手過去,只是說:「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她在醫院做過義工,知道這是最好方法,以不損他的自尊心,旁人又不覺礙眼。
兆光下得車來,緩緩一步,走進咖啡店。
一直以來,家長與醫生都勸他開步走,但是他始終有心理障礙,只怕在公眾場所出醜,所以選坐輪椅,沒想到今日有新突破。
是這個秀麗女孩的善意主動,叫他難以拒絕吧。
他們走進小店坐下。
裕亭問:「兆麗在劇院排戲?」
「是名劇《藍天使》,第一次擔任主角,有點緊張。」
「公演時一定去捧場。」
兆光很開心,「太好了,一言為定,由我請客,兩張包廂票。」
裕亭說:「不,連我弟弟一共三張票。」
他們為未來約會高興。
那日兆光回到家,獨自在公寓裡緩緩走動,像小兒學步,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再接再厲。
他並且對自己過去一季的灰心表示詫異。
——那麼輕易放棄,不像林兆光呀。
傍晚,兆麗回來看到進展。
「咦,兆光,你一個人到處走?」
「是,乘機把書房收拾一下。」
「這有何用勞駕你,」兆麗笑,「我們只想看到你振作。」
兆光想一想,「忽然之間,似有守護天使拉了我一把。」
「那名天使,剛才還請你喝咖啡可是。」
是,正是她。
第二天,裕亭介紹弟弟給林家兄妹認識。
兆麗記得他,「我們在圖書館見過。」
裕均不出聲,低下頭,偏偏看見魚網襪穿了孔,露出猩紅指甲油。
裕均只覺這些不是他那杯茶,為著小姐姐面子,只得禮貌唯唯諾諾。
裕亭許久沒有這樣高興了,只見她笑臉盈盈,與兆光談著演講廳裡趣事,世界政局走勢,以及股票市場如何凶險等。
任何,無論什麼題材,他們都可以喁喁談個不休,他們是真正遇到知己了。
裕均替姐姐慶幸。
這是林兆麗輕輕問裕均:「你對戲劇可有興趣?」
裕均答:「我只知莎士比亞擁有一間環球戲院。」
兆麗笑笑。
「卡門與蝴蝶夫人算不算?」
「那是歌劇,兩回事。」
「對不起,我一無所知。」
「有無興趣來看我排演?」
對於女性來說,這樣主動,十分難得,但是裕均怕煞她的打扮,他一時不知如何推搪,忽然靈機一動,他答:「我的取向有點不同——」
說也真巧,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男同學走近,親暱地問:「裕均,好久不見,慈善晚會需要你呢,你去年扮白雪公主叫好叫座,今年有什麼好主意?」
裕均尷尬。
兆麗卻聽明白了,她低下頭,籍故走回大哥身邊。
裕均鬆口氣。
不管什麼藉口,總好過誤導人家感情。
同學猶自不放過他:「今年扮什麼?」
裕均沒好氣,「黑湖妖中被擄的美女。」
「誰做黑湖妖?」
「你。」
同學知難而退。
那天回到家,裕均忙著找資料作筆記。
裕亭走進他書房,「喂,你合作一點可好?」
「什麼事?」他抬起頭。
「人家約你,你為什麼拒絕。」
「男人也有說不的權利。」
「你告訴人家什麼,你的取向?小弟,男人也有名譽,是即是,否即否,緣何模稜兩可。」
裕均沉默。
「請別破壞我與男伴關係。」
裕均看著姐姐,「男友男友男友,你心中只有那麼一個陌生人,我是你手足,他是誰?你認識他才十天八天,為什麼他比我重要?」說到最後,語氣悲愴。
裕亭連忙說:「他不會比你重要,兄弟在我心目中永遠維持最高地位,但是社交約會,有何不可?」
「我不會故意討好你男友的妹妹,我一向不喜濃妝女子。」
「人家演舞台劇,需要誇張。」
「我有我的選擇。」
裕亭取出啤酒,一人一瓶。
「她對你很有好感。」
「多謝她賞面。」
「毫無機會?」
「老姐,我祝你幸福。」
裕亭覺得遺憾,試想想,本來一對姐弟與另一對兄妹雙約會多有趣,不過世事很少這樣湊巧理想。
第二天,裕亭陪兆光到公園散步。
她租了輛三輪車。
「來,運動一下腳步,我坐你後邊,試試你腿力。」
兆光很感動,這可愛的女孩想盡辦法幫他振作精神,他不可以辜負她。
他載她緩緩向前。
「怎樣,比蝸牛略快吧。」
「嗯,可是慢過烏龜。」
「我答應你會有進步。」
「我找到一支好枴杖給你用。」
他正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借力,聽了失望,「叫我自立。」
裕亭笑了。
兆光忽然說:「我沒想到裕均會反串白雪公主。」
「有對頭揚言願出一萬善款給他,他考慮後,毅然上台。」
「造型可漂亮?」
「我有照片。」
裕亭出示照片。
林兆光看了忍不住大笑,「值回票價有餘。」
「他們今年還想邀請他,不過裕均表示可以不可再,見好要收蓬。」
「為著捐款,我也不介意嘗試。」
「真的,你可願扮埃及艷後?」
「那台成熟了,讓我想想,以我年齡,最好是小紅帽或者是買火柴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