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麗文試探性的問。
「好啦!」
男人面無表情的坐在車內,深邃的眼眸筆直的盯著「豪海生鮮樓」的透明玻璃門,而站在玻璃門內,正站在講台上準備致辭的男人就是自己今晚所要槍殺的目標——張世豪,一個與黑道掛勾,與私梟勾結、包庇走私的黑心縣議員,財大氣粗的他間接直接的得罪許多人,卻因為有黑白兩道分子為其撐腰而讓人動他不得。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張世豪這次得罪的人可不好惹,因為那人竟可以找到他,以高價要自己幹掉張世豪,哼!這種社會敗類死一個少一個,自己又有錢可賺,所以何樂而不為呢?誰教可憐的張世豪老愛得罪人呢,而倒霉的竟是碰到他這個「冷面」殺手,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冷面」,他的名號,也是所有知道他這個人對他的稱呼,因為他的一張臉永遠是冰冰冷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就連殺人的時候也不眨一下眼,淡然的一如他殺死的不過是只螞蟻似的,所以在殺手業界大伙都管叫他「冷面」,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莫讎天。
他是一個被丟在舊金山街頭的棄嬰,被一個身為殺手的男人拾獲,那就是他的養父——莫仇。他從不曾抱怨過天,即使自己是個棄嬰,即使自己是被一個殺手扶養長大,即使自己最後也成了一個冷面殺手,一個沒血沒淚只懂得殺人的機器,但是他從未抱怨過任何人,反正這就是他的人生,一如他的養父莫仇,最後依然會孤獨的躺在槍聲下,無牽無掛的走完自己殺手的一生。
「豪海生鮮樓」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男人拿了一捆鞭炮走出大門,在路邊拉排了起來。
「冷面」莫讎天的手緩緩的伸進外套內,輕觸著那冰涼的槍身,在男人點燃鞭炮火迅衝進「豪海生鮮樓」的當口,就著喧囂的鞭炮聲開了槍,第一槍正中台上張世豪的額頭,第二槍正中他黑色西裝下的心臟部位,第三槍則在一聲女子的尖叫聲中沒入張世豪的胸膛。
他關上車窗,輕瞥了亂成一片的會場,然後發動引擎,將排檔由P檔拉至D檔,然而他的動作卻倏地僵住了,他緩緩轉頭再度將深邃的眼眸對準「豪海生鮮樓」的玻璃門內,他看到的不只是凌亂的會場,還看見一名捂著雙眼滿臉血淋淋的少女,是他先前看到由檳榔攤蹦蹦跳跳走進會場的女孩。
看著她捂眼哀號倒地,看著有人將她橫身抱起衝出大門上了車,他一向深邃無情的眼眸隱隱閃過一絲情感波動,然而在下一秒鐘「冷面」再度掩蓋一切,右腳用力向下一踩,他的車子像火箭般衝了出去。
房內很安靜,除了空調傳來輕微的響聲外,這裡沉寂得可怕,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
邾梅雖然看不見四周的景物,然而四周傳來的消毒水味道卻可以讓她一口咬定這個地方是醫院,當然復在疼痛雙眼上的繃帶也間接告訴她這個事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她只是在聽見鞭炮聲時,興奮得回頭想看看在「邑城」所不曾看見的鞭炮燃放的色彩,怎知一陣揪心刺骨的劇痛卻由雙眼傳至全身,她尖叫得哭了出來,只覺濕意由自己復住眼睛的指縫間流了下來,而下一秒鐘醒來的她卻已躺在這兒。
邾梅知道自己的眼睛受傷了,但是怎樣受傷的,為什麼有人想傷她,還是這一切都是意外嗎?有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病房的門開了又關,邾梅知道病房內的她不再孤獨,然而進入的人是誰?為什麼遲遲不出聲?
「你醒了?」好半晌後病房裡響起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誰?誰在那裡,你是誰?」她迅速坐起身來,茫茫然伸出的雙手在四周觸摸著。
「別怕,我不是壞人。」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卻不在她伸手可及之處。
「沒有壞人會承認自己是個壞人的。」邾梅知道他說得沒錯,他不是個壞人,因為她完全感覺不到發自他身上的惡意,有的只是誠懇,然而她就是忍不住出口頂他。
「我是個警察。」男人的聲音中有著一絲忍不住的笑意,「如果你不信,可以叫外頭的護士進來幫你鑒定一下。」
「警察,我沒犯什麼罪吧?」邾梅的心頓時漏跳一拍,身子直覺的向後縮了縮,她害怕的不是他而是警察這個頭銜,因為她害怕她來自「邑城」的身份如果曝光的話……
「別怕,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他的聲音特意放柔了許多。
「你要問什麼?」她面向他聲音的方向。
「你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邾梅老實的搖搖頭,「我只記得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你什麼都沒看到嗎?傷害你的兇手長什麼樣子,是誰傷害你,你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只不過到隔壁湊湊熱鬧而已,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好不好?還有我的眼睛怎麼了,紗布拆掉後我還看得到嗎?我是不是會變瞎子……」她有些激動的伸出茫然的雙手試著尋找他。
「你聽我說,不要這麼激動。」男人抓住她亂揮的雙手,口氣安撫的說著,「你的眼睛要等拆線以後才會知道結果,至於發生了什麼事……這麼說好了,有人請槍手殺害議員張世豪,而你只是剛好在那兒,倒霉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
「倒霉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邾梅喃喃自語的跟著他念,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你現在不要想這麼多,只要好好將傷養好,至於找兇手的事情有我們警察在,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的。」他的語氣中有著超然的決心,似乎說著如果沒捉到兇手就誓不為人的感覺。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會場似乎沒有人認識你。」
慘了,她就知道這個問題遲早會出現,但是她能老實回答嗎?就算老實回答後,接踵而來還會出現什麼讓自己難以啟口回答的問題呢?據她所知,世界各國警界中幾乎都藏有「邑城」的眼線,如果她這一說出名字來,保證不用三天就會有人將她拎回「邑城」去,她該回答他的問題嗎?
「我是『豪海生鮮樓』隔壁賣檳榔的,我叫小梅。」
「賣檳榔?」男人的聲音有著明顯的不贊成,語氣與剛剛相比顯然冷淡也公事化了不少,「你幾歲,家住哪裡,家裡有什麼人?」
「你是在審問我嗎?但是我明明記得我沒有罪不是嗎?還是賣檳榔也犯法了?」邾梅操著麗文平常不屑的口氣說道,試著擺脫他的問題。
「為什麼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肯腳踏實地的學好,安安分分的找個工作來做,就非得去當什麼檳榔西施、一代公主、一代妖姬之類的?你們從來沒想過這樣做都只是在糟蹋你們自己嗎?」他說得忿忿不平,有些生氣責罵的意味更有著語重心長的感歎。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就是因為你們警察無能取締那些業者,讓那些行業蓬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又怎麼只怪我們這些為了生活下海賺錢的人呢?更何況不管做什麼,若沒有人捧場,我們又怎麼做得下去?總之這種事不只是怪單一方就可以的,是這個社會變了。」邾梅忍不住頂了回去,十八歲的她一向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更何況在父親因材施教、諄諄教誨之下長大,即使才待在台灣這個地方一個月,她的感觸就已比住在這兒一年的人還要來得深了。
「這段話不該出自一個賣檳榔的女孩口中。」房內沉靜了好一會兒,男人突然開口,語氣是若有所思的。
「但很可惜我真的是個賣檳榔的。」邾梅聳肩淡道,「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叫醫生進來?我有事要請教他一下。」
他沒有應聲也沒有任何反應,但她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似乎想從她外表看出什麼端倪來,然而半晌後她聽見他推動椅子起身走動,然後是打開門的聲音。
「你真的一點也不像個賣檳榔的女孩。」
男人在關上門前說了這句話,而邾梅除了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在醫院待了半個月,邾梅除了麗文帶來借她的收音機之外,她寂寞得差點沒變成自閉兒,終於,千呼萬喚的解繃帶日到了,可是當她睜開雙眼所看到的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她試著舉起雙手在自己眼前晃動著,沒有,她什麼都看不到。
「你看得到我嗎?」醫生的聲音出現在她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