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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月惜

  按照殷祿的指示,少女獨自走進會議室,果然瞿御已經等在那兒了。

  「嗨,真巧,又見面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妳是凌飛的親姊姊?」單刀直入的問句。

  「不是。」眼珠兒左飄飄、右瞄瞄,她偏是不看他。

  初見這男人,她就看透了他俊美的外表底下,深藏不露的可怕能量,因此她當機立斷地放棄他,反向塊頭大、聲音大,對她卻不構成任何威脅的殷祿下手。

  「凌飛叫妳二姊。」

  「你也可以叫我二姊啊!」少女將他一軍。

  下顎抽緊,霍御的眼睛危險地瞇了半吋。「妳最好不要激怒我。」

  她癟癟嘴,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你到底想怎樣?要殺要喇隨便你,我就是不可能告訴你凌飛在哪裡!」

  人在江湖,最重義氣,他懂是不懂?

  「妳要整個華人城給他當陪葬,我也沒意見。」品著好茶,翹著二郎腿,他的話語簡直像是閻王的催命符。

  「你不能這麼做!」

  「記住……」傾向前,瞿御再一次聲明他的無所不能:「只要我想,沒有什麼辦不到的。」

  「你會不得好死!」她咬牙切齒地詛咒他。

  「凌飛恐怕也差不到哪裡去。」

  少女激動地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反駁道:「他跟你不一樣!阿飛是好孩子,他才不會動不動就說要殺人!」

  瞿御撇撇嘴。「他沒說要殺人,不代表他真的沒殺人。他購買的那些軍火,已經造成上萬人的死傷了,妳敢說他無辜?」

  她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回地毯上,紅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究只能囁嚅地說:「阿飛沒殺人……你相信我,阿飛不會做壞事!」

  「我憑什麼要相信妳?」他睨她。

  「憑我跟阿飛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他的個性,我最瞭解了。」華人城裡處處是孤兒,同病相憐的孩子很容易變成互相依賴的一家人。「我長他兩歲,阿姊又長我一歲,他都以姊姊稱呼我們。」

  她口中的阿姊不是別人,正是那名身材火辣的阻街女郎。

  瞿御俯瞰著她坦率無偽的年輕臉龐,若有所思地磨搓起下巴的鬍渣。

  「你不相信?」少女急切地追問。

  大手一揮,他冷然道:「不管妳跟他的關係如何親密,我還是必須找到他。」

  「你要殺他?」她的聲音有些抖。

  「或許。」那得看凌飛涉入整件事情有多深了。

  「他是被陷害的。」

  「這我無法確定。」有罪的人不一定該死,該死的人不一定有罪,凌飛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麼?他又該得到什麼樣的處置?那得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後才做得了准。

  叩叩--門板響了兩聲,殷祿笑咪咪地探頭進來。

  「二少爺,可以用餐了。」

  「嗯。」瞿御輕應,隨即放下交迭的長腿,離開主座,打算越過地毯上的障礙物,到餐廳用餐。

  一隻小手陡然揪住了他,少女摸摸凹陷的肚皮,可憐兮兮地仰頭對他說:「我也要吃……」

  他猶豫了一秒鐘,繼而戲譫道:「我不和髒鬼同桌。」經過一番激烈運動,她的髮絲凌亂、臉蛋髒污,藍色休閒服上也沾有不少沙土,整個人活像個小乞丐。

  「姓瞿的,你不會是要餓死我吧?」那倒不如直接殺了她!

  瞿御睇著一臉饞樣的她,掀唇微哂:「想吃可以,梳洗乾淨再來。」他難得善心大發。

  「沒問題!」少女綻開如花笑靨,立刻咚咚咚地衝出門外。

  ☆☆☆☆☆☆☆☆☆☆  ☆☆☆☆☆☆☆☆☆☆

  「二少爺,你真的要讓她跟你一起用餐?」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殷祿坐在瞿御的右手邊,不太確定地問。

  「有何不可?」他態若自如地舉箸夾菜。

  「她是小偷。」

  「嗯哼。」

  「她偷了我的錢。」

  「嗯哼。」

  「她還是凌飛的姊姊!」怪哉!主子的反應怎麼這麼乎靜?

  停下夾菜的動作,瞿御只想封住他聒噪的嘴巴。「你有完沒完?」

  「不是啊,我擔心她會……」

  「會怎樣?」

  「會……」阿祿頓時一愣。對厚!她會怎樣?好像……好像也不會怎樣……「反正我覺得怪怪的啦!」

  瞿御用一種「你才奇怪」的眼神瞟他,口氣裡警告的意味頗濃:「安靜吃你的東西。」不然他會親手把他綁起來丟出去!

  「喔……」識時務者為俊傑,殷祿低頭猛扒一口飯,當真不敢再造次。

  「哈囉,我來了。」少女像陣小旋風撞開餐廳的大門,並輕快地朝他們主僕二人打招呼。

  她自顧自地找到空位坐下,洗淨後的容顏呈現出青春的光澤。

  「這個看起來很好喝耶!我先來嘗一口。」端起放在桌沿,如水瓢形狀的器皿,她咕嚕咕嚕地幹掉裡頭大半的汁液後,臉蛋兒皺成了一團。「哇哇哇,酸死我了!」

  「偷兒小姐,那個是給妳拿來洗手用的檸檬汁……」殷祿好同情地看著她,想笑又不敢笑。

  「什麼?!」她驚叫,「這個是拿來洗手的?」洗手用的東西搞得那麼高級做什麼?害她喝了好多!

  暗吐舌頭,少女好糗地扮了個鬼臉。

  「這點常識都不懂,妳的腦袋生了瘡嗎?」瞿御嘲笑著她。

  她努努俏鼻,不怕死地回道:「對,我是腦袋生瘡怎樣?總比你的臉上長撲克牌好!」

  「噗--」殷祿差點噴飯!

  這小妮兒真夠嗆的了,居然敢跟主子頂嘴!原本以為二少爺罵人的功力已經是藝術級的精采了,沒想到她更是國寶級的人物,出國比賽肯定拿冠軍!

  殷祿悶笑到快抽筋,對她的好感亦多添了幾分。

  「我從來沒上餐廳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哪懂這麼多規矩?」少女將食物塞滿嘴巴,嘟嚷著

  「難看。」瞿御兀自把俊臉撇開。

  「我又沒有求你看!」她只管拚命地吃,其實不太在意他說了些什麼。

  成為人家的階下囚已是事實,既然逃不掉,她不多吃一點,豈不虧得更大?

  瞿御的臉色臭到最高點。

  「咳,偷兒小姐--」殷祿正想開口提點她別再輕捋虎鬚,卻被打斷。

  「我說不要再叫我偷兒小姐了。」少女放下筷子,先是抗議了一下,接著才說:「我叫不悔,華不悔。」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想當小偷?他開口閉口「偷兒小姐」,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難受極了!

  「不悔?永不後悔的『不悔』?」殷祿呆呆地接口。

  她的面色一僵,口氣怪裡怪氣的:「對,不悔,永不後悔。」

  「幫妳取名字的人,應該很愛看金庸的小說吧?」倚天屠龍記中,峨嵋派的紀曉芙愛上了邪教的頭目楊逍,最後被師父滅絕師太一掌劈死,她在臨死前要女兒去尋她的親爹,且告訴楊逍,她為女兒取名為「不悔」,象徵著她此情不悔……

  「我媽隨便取的。」華不悔匆匆帶過這個話題,不是很願意跟他們分享太多她的故事。

  「妳太謙虛了……對了,妳母親現在人在哪裡啊?」他很白目地多問了一句。

  她乾瞪著他。「她死了。五年前病死了。」

  瞿御不自覺地抬眼j她卻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不看向任何人。

  「呃……對不起!」殷祿道歉。言多必失,他還是多吃飯、少說話好了。

  氣氛倏地轉悶,餐桌上只聽得到餐具相互敲擊的輕微響聲。

  良久,等到桌上的菜餚差不多都被華不悔掃光了,她才恢復笑容地捧著肚子,癱在椅子上,大呼過癮:「好飽,這些東西真好吃!」

  「廚子們看到今天有這麼多空碗盤,一定很高興。」殷祿對她驚人的食量甘拜下風。

  「要是你們繼續關著我,廚子們每天都會很高興。」她挖苦道。

  「凌飛等不了太久的。」以紙巾優雅地擦拭唇緣,瞿御不疾不徐地說,好像很有把握。

  「呵……」華不悔朝他漾開再虛假不過的甜笑。「抱歉哦!我偉大的神,這次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怎麼說?」殷祿插嘴,好羨慕她可以這樣眨損主子。

  她慢條斯理地吃掉最後一口甜點,才說:「阿飛清楚我的脾氣,要是他真的敢大剌剌地跑來說要救我,我鐵定會氣到一刀砍死他!」

  殷祿猛點頭,百分之一百相信她有這種大義滅親的魄力。

  「要嘛,你就趕快放了我;不然嘛,你就殺了我,其它的,總歸一句話--辦不到!」神氣地仰高小下巴,華不悔真以為瞿御拿她沒轍。

  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籠罩住她頂頭的天空,霸道地壓迫著她週遭的空氣,眼神詭異而危險。

  「幹嘛?吵不贏我想動粗?」她躍上椅子,粗魯地捲高袖口,用力給他瞪瞪瞪回去。「來啊!打架我可沒輸過。」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廝殺了千百回,激發出駭人的火花。

  殷祿咬著筷子,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窩在一旁觀戰。

  片刻過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瞿御沒有一掌劈死她,反而出言讚美她:「妳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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