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認識我?」他不敢相信。「你是不是長期住在國外,最近幾天才回台灣的?」他問。他以為「兄弟」的知名度該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程度,如果不的話,那至少像她這種年紀的女生也該知道他才對。
「我在台灣住了二十一年,一步也沒踏出去過!」
「那……那麼你家一定很窮,買不起電視、收音機、音響……」
「去你的!你家才窮哩,你這個神經病!」瞪著他,傅雋恩再也受不了的叫道,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見她就要走,殷介恆忙不迭的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臂,再次瞠目指著自己慎重其事的問她,「你是真的不認識我?」
「我有必要一定要認識你嗎?」傅雋恩非常不耐煩的瞪他反問道,然後突然之間一道靈光在她腦中閃過,她頓然瞠大雙眼,剛剛他提到的都是大眾傳播的工具,如果她家真那麼窮買不起電視之類的東西,那麼……
「你終於想起來了是不是?」見她面露異色,殷介恆抑制不住的露出了一抹俊俏的笑意,鬆開了捉住她的手。
「你……你該不會是通緝犯吧?」她急遽的向後退,一臉防備的表情看著他說道。
笑容僵在殷介恆臉上,他呆若木雞的瞪了她一會兒,然後就這麼突如其來樂不可支的大笑了起來,「我?通緝犯?哇哈哈……通緝犯,哈哈……我是通緝犯……哈哈……」他笑到整個人曲在地上直不起身來。
看著他的反應,傅雋恩大概知道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不過即使他不是個通緝犯,與神經病也相差不會大遠,看著他,她忍不住念他了一句,「神經病!」隨即轉身離去。
這次笑到幾乎要斷氣的殷介恆沒再伸手攔她。
怒氣沖沖的走離那個神經病,傅雋恩忍不住在心中咒罵著。該死的!今晚差那麼一點點就能跟蹤到黃伯畢與他情人幽會的秘密所在,要不是從天上掉下來一個神經病壓到她的話,這件委託案件在今天就能結案了。哦!去他的,希望黃伯畢剛剛沒注意到她的叫聲,而對黃太太起了懷疑,那時候……
可惡的!她絕對不能再失敗了,如果再砸壞了這個委託案,想必叔叔以後便再也不會讓她接手任何一個案件,而要她回家乖乖的聽爸媽的話安分等著嫁人……不行!不
行!這怎麼行?她一定要努力獲得大家的認同才行,她要加油、加油、加油!
為了成為一個優秀、受眾人所肯定的名偵探,她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她一定要加油!
一哭、二鬧、三上吊。感謝古人發明了這可笑的絕命三招,更感謝傅家長輩們抵不過她令自己想吐的表演,讓她又博取了他們一次的同情,得以改用這回的委託案件見真章,決定她的去留,真是阿彌陀佛。
不過想起來還真是氣死人了,從小在書上看多了什麼重男不重女、女人無才便是德的這些歧視、壓抑女性的書之後,她便發誓一定要當個女強人,讓那些大男人、小女人們知道,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能做,女人是絕對不會輸給男人的,所以她雖是個女兒身,但向來在人前都表現出她最堅強勇敢的一面,從不哭鬧,但是這回卻為了……
可惡!要不是碰到那個大混蛋、那個神經病的話,她一定能完成上回的任務一雪前恥,並在叔叔的偵探社內立穩腳跟從此受到重用,也讓旁人不敢再藐視她。但是,偏偏……可惡的!如果她這次的任務再失敗的話,不用他們噱她,她也沒有面子再侍在叔叔的偵采社裡了,因為經過了那場眾所矚目的丟臉哭鬧劇之後,她怎麼可能還有臉回去見人呀?除非這次任務圓滿達成,否則的話……可惡!她發誓這次一定要成功。
「一定要成功!」傅雋恩霍然高舉緊握的雙拳大叫一聲,嚇壞了走在她四周的人們,而她卻士氣正高的完全沒有發現。
再次複習她早已熟記在腦中關於這次主人翁孟廣伯的資料,與孟太太所提供他照片上的長相,她信心十足的將資料塞回背包內,朝早上預約好的美容院走去。聽說孟先生最常出沒的那間PUB最會以貌取人,通常只要守門人看不順眼的女人,他們不管任何理由,一句話就讓人進不了PUB大門,所以她得為自己過分中性的穿著打扮改變一下,免得被拒絕在門外。
孟先生本名孟廣伯,現年三十三歲,因為生就一張討喜的娃娃臉,所以看起來就像個甫出大學校門的社會新鮮人,也因此他時常仗著這項優勢四處欺騙純情小女生的感情,而將結婚十年的老婆和孩子丟在家裡不聞不問。
根據孟太太的說法,距他上次回家至今已有三年多的時間了,所以在心灰意冷的現在,孟太太根本不求他能回心轉意,惟一的希望就是與他離婚,但為了害怕爭不過小孩撫養權的問題,她希望偵探社能幫她搜集不利於她先生的證據,好讓她能成功的離婚還能繼續擁有自己的孩子。
嘿嘿嘿,這個任務不算太難,而且只要她能達成這次的任務,叔叔就得無條件的承認她的實力,讓她永遠待在他的偵探所裡,直到她厭了、倦了,再也不想玩偵探遊戲為止。哇!光想到這,她就興奮得快要受不了了。
現在她就姑且忍氣吞聲,讓那堆狗眼看人低的臭男人瞧不起一陣子好了,等到這次任務一完成,以後要讓他們心服口服還會沒有機會嗎?嘿嘿嘿,她傅雋恩什麼優點沒有,向來就是能屈能伸,她……
「OK,大功告成。傅小姐,你覺得這樣怎樣?還滿意嗎?」
造型師的聲音突如其來的鑽入她耳間,勾回了她冥想中的思緒與注意力,她回神第一次將目光投射在前方鏡中,看著改變後的自己,而第一個衝入她腦中的感想便是,「好……」
「好漂亮對不對?」造型師得意的打斷了她的評語笑道,而身旁的兩名助理則像馬屁蟲般的猛點頭。
硬生生的將嘴巴裡未及出口的「可怕」兩個字吞進肚子裡,傅雋恩呆呆的望著前方的自己,金黃色夾雜藍黑色的頭髮,黑藍色有如淤青般的熊貓眼影再加上藍色唇膏……哦!我的天,眼前這個妖怪真的是她嗎?她不敢相信。
「這個……」她發出來的聲音就像是喉嚨被掐住了一樣,「這個顏色洗得掉嗎?」她顫抖的摸著被染得看不出原色的頭發問道。
「當然啦,你交代……」
「洗掉。」她說。
「什麼?」
「洗掉,馬上將染上的顏色洗掉。」她緩緩的轉過身與造型師面對面的咬牙道。
「但是……」
「洗掉它。」她以一臉堅決、完全不容反駁的表情說道。太可怕了,她們竟然把她弄成這副鬼樣子,老天,這教她怎麼敢頂著這頭可怕的髮色走出去見人呢?
開玩笑,在不久的將來她就會變成同業間的名人,一個很厲害,厲害到成為一個能和男
人平起平坐的女人,她怎麼可以頂著這可怕的形狀去嚇人,丟了女人國的臉呢?更何況這頭長髮可是她為了以正視聽,讓大家明白聰明如她、厲害如她,與男人相比卻毫不遜色的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進而瞭解一個女人的潛力是無限的,男人可以做得到的事女人一樣沒問題的事實,所以不管怎麼樣,她這頭代表女人的長髮是絕對不能有所閃失的。
也因此,後來不管造型設計師與其助理如何拚命向她保證,說她現在的造型是多麼Fashion,多麼Pretty,多麼Wonderfu,多麼Attraction,她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搖頭、搖頭、再搖頭。而兩方堅持的結果,倒霉的她最後還是不得不以雙倍的價錢要求她們將她的髮色恢復原狀,然後暗暗發誓今天晚上下班之後一定要帶罐噴漆到這家店門前噴寫三個大字,那就是「大爛店」!
總之,白白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又花了一筆冤枉錢之後,她在夜間九點時分帶著不常表現於外、十足十女性化的穿著,來到據說孟廣伯最常出沒的「夜色」PUB,然後憑著一張令人為之一亮的漂亮臉蛋,破例以免費的貴賓身份進入「夜色」之中。
「美麗的小姐,這號碼牌給你,請你將它掛在右胸口上,然後請你找出與你相同號碼的男生,他將是你今晚的男伴,祝你幸運。」才走進「夜色」,便有一名笑容可掬的男服務生將一張寫有六十一的號碼牌遞給她說道。
「謝謝。」微笑接過號碼牌,傅雋恩直接走進會場。
印象中一向黑壓壓的PUB意外的明亮,像是為了要配合尋伴遊戲似的,其亮度雖不能與外頭相比,但至少它讓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場男女們的五官。傅雋恩欣喜的發覺這一點,然後藉著無巧不成書的遊戲,她開始穿梭在人群之中尋找她記憶中的孟廣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