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打算待到何時呢?」他不動聲色地把手縮到桌面下。
「你不歡迎我?」關蘭芷抬高香腮,一臉威脅的神色。
「當然……不。」他狼狽地陪著笑臉。「相逢自是有緣,天下人何其多,咱們兩人能夠識結緣,我當然歡迎你。」
他能說不嗎?
倘苦她一怒之下肥手往他一劈月B他還活不活得成啊?孔夫子說過:唯女人與小人難長也,還真是有道理2
「歡迎便成,我把你當成知己朋友看待,只要你待我好,我沒道理對你差的,是不?」
關蘭芷舉著夾菜送進口中,大口大口地嚼著,意態豪邁不羈,看得勞用劻冷汗直冒。
「說得是。」他只能陪笑點頭。
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是他一時心軟把她背下山,如今她賴著不走,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只是……只是有點後悔幹嘛要當好人,如今把自個兒害得這般慘?
「那你呢?」關蘭芷斜瞥他一眼。
「嘎?」
「我問你要在此待到什麼時候?」她略微不悅地道:「你那兩個孤朋狗友不是說你們打江南上京來趕赴會試嗎?那麼你打算在此待到會試結束後才走嗎?」
「是。」他可憐兮兮地答道。
「那好,我便待到那時候。」關蘭芷再夾一口菜,不忘配上一口酒。
「嗄?」那他豈不是別想唸書了?
「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總是不太好,倘若讓人知道你的身份……」勞用劻想勸她打消主意。
「不會有人知道。」關蘭芷瀟灑地以袖抹嘴。「只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的,對不對?」
勞用劻抬眼與她對視,睇著她那微別的唇和迷濛的眸,霎時有點失神;然而在發覺她的眉一擰、美顏剎那間化為猙獰時,他立即回神,輕咳了聲道:「總是會有萬一的,而且你也不可能老在房裡戴著暖帽,遲早會落人口實,尤其我那兩個朋友,他們……」
「我當然不可能老在房裡戴著暖帽,更不會總他們機會揭我底細,這些細節我自己會注意,只要你不說絕對不會有人發現。」她笑瞇了微醺的水眸,輕抬起纖手直朝他探去。「你還有其他意見嗎?」
勞用劻見她伸手過來,身子微瑟縮了下,原以為她要對他下手,豈料她只是輕拍著他的臉,害他嚇出一身冷汗。
「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敢有意見。」他囁嚅道。
為何她這般嬌艷絕美的女子,性子卻好似地痞流氓,總讓他有種被威逼的感覺?
她明明是個姑娘家,然而她的行徑穿著、語態神色卻似個不拘小節的男子,婦順裡頭的四德,在她身上見不著半點,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是怎麼把她教成這副德行?
「那就快把晚膳吃一吃,早點休息。」
話落,關蘭芷便站起身,纖細的身子卻踉蹌了一下,眼看著快要倒在滿桌菜餚上頭,勞用劻眼明手快地將她抓個正著,免除她的窘態。
關蘭芷的瀲灩水眸對著他的俊目,衝他嫣然一笑,嚇得他險些鬆手。
「你用膳吧,我要休息了。」讓他扶正身子,她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一步步走向炕床。
「哦……」無言目送她走向炕邊,他傻愣愣地回首瞪著滿桌佳餚。
他確實挺餓的,可不知怎地,眼前的佳餚竟化為她魁惑的笑,鼓動著他甚少失序的心跳……
原來她這麼美,即使不著妝,她也絕美得教人屏息,但是…不對,她睡在炕上,那他待會兒要睡哪?
一思及此,勞用劻瞬即抬頭,見她早已人睡,不禁頹然地垮下肩。
她不走他又能如何?即使想嚇唬嚇唬她,也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也罷,由著她吧!
第三章
「我為什麼要陪你一道上街?」
勞用劻小小聲地埋怨,神色卻不敢凝重,就怕關蘭芷那一張絕美的面容再次「變臉」,那每每教他心驚膽跳。
「不是說過嗎?咱們倆是同鄉又是好友,一起上街又如何?」關蘭芷壓根兒不理會他的抗議,逞自往熱鬧的市集走去。「反正我不拉你出來,你待會兒也會讓人給拖出門,與其同那兩個酒肉朋友混在一塊兒,倒不如和我一道逛逛市集還來得實在。」
「還說好友呢,好友會讓我一夜未眠嗎……」他小聲地嘟噥。
街道兩邊的積雪讓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讓他未眠的腫脹雙眼幾乎睜不開。
她倒好,昨夜四平八穩地睡在炕上,當然神清氣爽;而他就只能窩在椅子上,委屈地縮成一團,睡得全身酸疼無比,卻又敢怒不敢言。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覬覦本少爺的美色,所以才一夜未眠?」
關蘭芷倏地停下腳步廬量不大,但周圍擦身而過的人定然聽得一清二楚,嚇得勞用劻連忙摀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駭人之語。
「你該不會忘了自己女扮男裝吧?」他把她拉到旁邊輕斥著。
天啊!這話若是傳出去,他豈非不用做人?而她老是告誡他不得說出她的身份,卻又語出驚人地自暴身份……他怕的不是被她責怪,而是怕眾人真把她當男兒郎看待,他可就完了!
「我豈會忘廣她的笑似乎有點惡意。
「那你還這麼說,是怕誤會我的人不夠多嗎?昨日的事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跟汝兄和吾兄解釋,你現下又折剩我,我……」也是會發火的!後頭這句話,他可是死也不敢說出口。
並非他膽小、無能才讓她給治得死死的,只是因為好男不與惡女鬥,他才不與她一般見識。
可她總不能欺人太甚吧,再好脾氣的謙謙君子也會有受不住氣的時候!
「何必向他們解釋?難道你真以為他們是你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嗎?」關蘭芷冷笑道,順便拉開他的手。「明知道你要唸書,卻老是拉著你上煙花之地,他們分明想耽誤你,難道你不知曉?」
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他這般老實之人!
「即使他們真是如此打算……你不也同他們一般?」這一句話,他說得更小聲、更心虛了。
他當然不可能蠢到沒發現他們接近他的意圖,然而她呢?
她又哪點體恤他了?還不是照樣找他上街,存心不讓他碰書本。
「我和他們不同,你別拿我同那班鼠輩比較!」關蘭芷不悅地擰起柳眉。「我找你上街,是因為我許久沒回京城,想四處去看看,而且我上市集買幾件衣裳替換,這又不對了嗎?」
「對了,我一直不見你的包袱……你……」勞用劻這才恍然大悟。
她身上就那麼一套衣袍,確實需要再多上幾件以供替換,尤其看她的打扮就知她定是名門之後,想要再置個幾套衣裝也不成問題。
「我是京城人,先前外出遊玩了一年,原本打算要回家,於是把身上累贅的包袱全都送人,所以我現下才沒衣裳可換穿。」她冷睨他一眼,又繼級往前走。
「那你回家不就得了?」他趕緊跟上去。
這話可沒說錯,明明自家就在這京城裡,她為何不肯回去?
「因為我不想回去,你管得著嗎?」關蘭芷回身睞著他。
「自然是管不著……」可她已經造成他的麻煩。
「不回家總有個原因吧?」勞用劻又問。
「我不想說成不成?」她冷哼一句,逕自往街尾走。
「可你說咱們是好友,倘若你有心事,我可以為你分擔…」
勞用劻慌慌張張想跟上她的腳步,可她卻自顧自地往前走,絲毫不理會他的關切,氣得他大吼:「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姓啥名啥住在哪兒吧!」
關蘭芷又走了幾步才轉身瞪著他。「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
這男人可真是與眾不同,和她都一起過了一夜,居然連她的名字也記不得……她該誇他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或是罵他蠢?真不知道以他不中用的腦袋,到底是怎麼考中舉人繼而上京赴試的。
「難不成你真叫作籃子?」他頗為驚訝地道。
這大戶人家取的名字可真是非同凡啊……
「蘭芷!蘭花的蘭,芷若的芷!」她抬高香腮,擰眉怒瞪著他。「勞用劻,本少爺姓關,家住北京城,這樣夠不夠詳細?」
他可真會激怒她月北京城並非她所願,她根本不想回王爺府,但她卻不得不回來,心情已是一團亂,倘若他再滿口廢話…別怪她拿他出氣!
「關蘭芷……」他細細咀嚼這個名字。「好名字
「當然是好名字,是我爹取的自然好。」她冷睇他一眼,轉身逕自往胡同裡鑽。
這裡是她的地盤,這些街道她熟稔得仿若自家庭院一般,哪兒有繡坊、哪兒有布莊她一清二楚,壓根兒不需向人問路;反倒是他,外鄉客一個,倘若她就此拋下他,不知道他是否找得到回客棧的路。
「等一下你……」
眼見她突然跑了起來,市集人多,她的身材又纖細,在人群裡頭鑽得可容易了;但是他不同,他挺拔的身軀在這地方根本不能前進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