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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岳盈

  「如果這樣的話,我……不要嫁進戰家!」她著急地喊道。

  「你說什麼?」天香蹙起秀眉,玉容不怒而威。「你是有孩子的,怎麼可以棄孩子於不顧?!不行,你一定要帶著孩子進戰家。」

  「可是孩子不是我的,也跟戰雲沒關係。都是民女胡說八道,民女該死!」秀秀急得口不擇言。

  「你說的是真的?」朱麒冰冷地問道。「可知道攀誣皇親國戚是要砍頭的?」

  「啊?」什麼?要砍頭?秀秀嚇得直搖頭,心裡一慌,把什麼事都抖出來了。「冤枉啊,民女只是受人指使,一時蒙了心,才會胡言亂語。請大人饒命……」

  「你是受何人指使?」朱麒進一步質問。

  「民女是……」秀秀將眼光投向鐵嬋娟,纖指顫巍巍地指向她。「都是戰夫人指使我這麼做的,請大人饒命,饒命……」她不斷在地上磕頭,嚇得花容失色。

  戰雄和戰雲父子,驚愕地瞪向鐵嬋娟,朱麒命人將秀秀拖出去,靜待廳裡的另一幕好戲發展。

  「娘,你怎麼可以……」

  「我高興。」鐵嬋娟繃緊臉,既被秀秀出賣,她乾脆豁出去。

  「你高興兒子被人冤枉,高興兒子和公主反目,高興兒子被閹?」戰雲萬萬想不到母親會這樣變態。

  「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鐵嬋娟仍不肯認錯。「誰曉得天香公主會這樣心狠手辣,想要把你給閹了!」

  「天香再狠也沒婆婆狠,」一提起這事,天香便火大。「三番兩次向天香下毒手。就算婆婆再恨天香,總要念在天香肚裡有戰家骨肉的份上,暫且罷手,而不是一計不成,又另生毒計,還找來吳秀秀演這場戲,讓天香傷心欲絕!」

  「你別胡說八道,挑撥我們母子感情。我只是想藉秀秀的事教訓你……」鐵嬋娟認為天香抓到她什麼把柄,倔強地予以反駁。

  「娘是說天香在觀音祠險些摔下來,還有中秋節當晚差點馬踹到,都跟娘無關?」戰雲攢額蹙眉地逼問她。

  鐵嬋娟在衣袖裡捏緊拳頭,臉色刷地變白,憤怒的眼光投向戰雄身旁的紅衣,嚇得她忙躲在父親身後。一定是這個臭丫頭洩漏出去的!遭人揭穿的恚恨像毒蛇般咬嚙著鐵嬋娟的心,過去有關發現丈夫另有外室,發現他冷淡她的原因是為了一名死去的女子,這種種都在她腦裡盤旋開來。

  紅衣那雙像極賀心憐的眼睛,那份楚楚動人的情致,掀開了鐵嬋娟過去幾年飽嘗空閨的寂寞痛楚。她眼光看向一旁的天香,那鑲在和賀心憐有七、八分相似,卻更形嬌艷、活潑的玉貌上的一對黑水晶似的眼瞳裡的指控,挑唆著她趨向崩潰的理智。

  賀心憐,都是賀心憐,都是她害她的!

  鐵嬋娟抱緊痛得欲裂的頭部,賀心憐的影子彷彿自四面八方朝她走過來,像那些無盡的枯寂深夜,賀心憐總是繞著她微笑,霧靄般的眼眸,愁悒盡散,笑瞇了眼睛,朵朵微笑都是甜郁的幸福。

  賀心憐在笑她,笑她即使嫁給了戰雄,仍得不到他的心。笑她沒有魅力留住丈夫,笑她連戰雄的身體也不能獨佔,更笑她被丈夫怨恨、排拒,寧願守著一幅沒有生命、靈魂的畫像,也不肯碰她。

  還笑她這二十年來的孤寂,笑她愛得太癡傻,得來的仍是夢碎。眼前彷彿都是賀心憐的臉,鐵嬋娟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走開,走開……」她在空中胡亂揮舞拳頭,眼光渙散。

  戰雲見情況不對,忙要朱麒護著天香退至後院。

  「別走!」見到天香要離開的身影,鐵嬋娟發狂地奔向她,戰雄離她最近,從身後抱住她。

  「嬋娟,你瘋了!」如一陣急雷打向鐵嬋娟耳膜,她身體振動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睜圓眼。這是兩人成婚後,他第一次喊她名字。她以為一輩子都聽不到他這樣喊她。

  可是他說她瘋了?也罷,如果她瘋了,能換到他喊她名字,瘋了又有什麼要緊?成婚二十六年,他把她當做傢俱忍受她的存在,連被父母以死相逼來和她圓房時,他口中喊的都是賀心憐。兩人獨處時他一語不發,迫不得已要跟她說話,只是你你你的叫,從來沒喊過她一聲「嬋娟」。

  可是他喊了她的名字,幸福的淚水滑落眼角,鐵嬋娟陷入恍惚中。

  戰雄突然被妻子的眼光打動,萬縷柔情繾綣於她的雙目中,這幾年來的恩怨都不曾存在過。她不曾被嫉妒蒙蔽住眼,不曾因怨恨封閉住心,仍是當年那個初嫁給他,一心想討好夫婿的純真新娘;彷彿兩人不曾大吵過一架,她仍想用深情感動他冥頑不靈的心。是什麼改變了她,把她的純真變得邪惡?把她的溫柔取代成了怨恨的冰牆?

  過去的記憶像潮水湧來,在戰雄心裡電閃而過。鐵嬋娟之所以會變成今日的偏激,他是不是該負起一部分的責任?他的眼光變柔,聲音低嗄,像一陣微風般輕揚。

  「累了吧,嬋娟?我帶你回房。」

  「回房?」鐵嬋娟傻笑地看著他,神情出奇地馴服,在戰雄的攙扶下,離開眾人面前。

  戰雲鬆了口氣,看向天香。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地追在戰雄夫妻身後,在發現戰雲的凝視之後,紅唇嘟起,半合的眼睫陰影裡,似閃過一抹期待光芒,而後往廳後的側門離開,戰雲毫不遲疑地追了過去。

  ***************

  從公公婆婆身上,天香似乎領略到什麼。如果夫妻相處,像他們之前那樣相敬如「兵」,彼此怨恨,這段婚姻有什麼意義?只是徒讓雙方互相折磨,活在痛苦的深淵中罷了。

  她和戰雲會走到這種地步嗎?

  她深深不願意這樣,紅衣的話又迴盪在耳畔,她是該給戰雲一個機會解釋。但如果他告訴她,他愛的人是白霜怎麼辦?

  這個想法將天香的心撕扯得好疼好疼,思緒混亂成一團找不到線頭的線團。

  她抱住枕頭,整顆心空虛的不知該何去何從,滾燙的熱淚直墜而下。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她不要戰雲恨她,不要戰雲喜歡別人,但如果他喜歡上白霜……不,她忍受不了這個想法,在兩人間的情意仍這般濃厚時,在腦海裡仍蕩著戰雲執拗的溫柔時,在耳畔仍不斷迴旋他輕憐的耳語時……這些濃情蜜意的記憶還這般的深刻,她怎能忍受戰雲愛上別人,她怎能忍受彼此怨恨?她不要像婆婆那樣,終身活在怨恨、嫉妒的深淵,甚至被仇恨掩蔽理智,為丈夫對另一個女人的愛發狂。她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一聲聲的啜泣逸出唇瓣,哭得好不傷心,每道嬌碲都揪痛的戰雲的心。

  很難想像剛才還威風凜凜地說要閹了他的雍容華貴的公主,會在奔進臥房後像個可憐的棄婦般哭得唏哩嘩啦,一點尊貴的形象都沒有。

  這讓他想起了兩人在蘇州時的相處模式,莫非這一生注定要被她的淚淹沒?

  他當然是不想這樣,寧願為她的歡聲笑語所圍繞,也不願見她掉一滴眼淚,或眉尖輕蹙一下。他該帶給她幸福,而不是憂傷,可瞧他做的有多糟?從初次碰面吻暈她之後,天香似乎總在淚水裡打轉。兩人新婚時的甜蜜,卻在回到牧場後,因為母親的關係,屢次害得天香九死一生,衍生出一連串的誤會,難怪她會哭得這般傷心。

  他真的不是個好丈夫,雖然他真正想做的是給她幸福。

  他喟歎一聲,輕輕走到床邊,有一霎時的遲疑,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想起每次她哭泣時,他總是耐心地擁抱她,替她拭淚,直到她停住哭聲,眼前似乎只有這法子可行了。

  他悄悄坐在床沿,擁住她不停聳動的柔背,以溫暖的體溫和強的手臂包裹住她,感覺到天香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隨即側轉過臉,投入他的懷抱。

  兩人靜靜地擁在一起,間或傳來幾聲天香的抽噎,戰雲的前襟被她的眼淚、鼻涕浸濕,心裡卻沒有一絲不悅,反而滿溢著絲絲甜蜜。能再度感覺到她細弱的呼吸吹拂在頸邊,對他而言有如天堂。

  燭光搖滅不定的寢室,逐漸醞出一種極為親密溫郁的氣氛,迴盪在空氣中的甜美氣息,勾引出隱藏在兩具男女身體裡的單純慾念。戰雲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天香柔軟的髮絲拂在他臉上,芬郁的體香飄進他鼻端,騷動著他血液裡的男性慾望。

  天啊,他好想她。

  幾天來被她拒於寢室之外,連見個面、擁抱她都不能,如今她順從地依偎在他懷中,多日的相思終於找到缺口可以宣洩。他試探地吻著她的秀髮,見她不拒絕,遂順著她形狀美好的臉側一路探索向她香軟的朱唇。

  溫潤的觸感令戰雲喘息,她清淺而誘惑的呼吸,引發他更深一層的慾念。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他伸出舌頭逗弄她,誘她為他開啟芳唇,引他一探芳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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