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每個月總要疼個幾天,下不了床。」
「這是什麼毛病?」承祀恩不明白。
「是……」小春及時將「女人的毛病」嚥回肚裡。「反正就是鬧肚子疼,不要緊的。」
皮薄汁多,嗯,好吃得不得了。小春一口接一口,將整盤小籠包吃個精光,然後他拍拍肚子準備起身,卻被承祀喚住。
「小兄弟,我得去看看趙賢弟,麻煩帶一下路。」
「你要去看她?」小春頓時覺得喉頭的包子難以下嚥。「可是……」
承祀沒注意聽他下面的話,喃喃自語地盤算:「不曉得他肚子疼能吃什麼。況嫂為他做了梅子酥和杏仁露,鬧肚子疼的人可以吃嗎?還是要帶些燕窩為他補補身子?」
「能吃,能吃!」聽到梅子酥和杏仁露,小春肚子裡的饞蟲再度發威,他猛點著頭附和:「趙……哥哥最喜歡吃甜的東西,她一定會喜歡的。」
「真的嗎?」承祀懷疑。
「當然是真的。」小春拍胸脯保證,她若不能吃,他自會幫忙吃。「我說過那是老毛病了。」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你等等,我命人準備一下。」
看在那些甜品的份上,小春自然是樂意帶路。不過他可沒被沖昏頭。
大老遠看到自家宅子,小春立即對承祀道:「君少爺,我家就在那,我先走一步,你慢慢來啊。」說完便一溜煙向前狂奔,快的連承祀都來不及喚住他。
「你說什麼?」趙珊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承祀要來?
「對啊,他一定要來看你,我也沒辦法。他還帶了梅子酥和杏仁露呢。珊姊,你要是不能吃就別逞強,這種小事,小春樂意效勞。」他涎著臉道。
現在誰還管梅子酥和杏仁露?趙珊白了他一眼,心裡都快煩死了。
「小春,你先出去。」還是玉芝冷靜,將小春帶走後,拍著女兒的肩安慰:「珊兒,你別急。早上吃過藥後,不是好多了嗎?你先換衣服,娘去招呼他。」
「娘,你可不能讓他……」
「娘知道。」知女莫若母,玉芝當然曉得女兒的心思,向女兒保證後就走出房外。
來到客廳門口時,聽見小春的娘扯開嗓門在跟人說話,她連忙快步走進。
「你要找珊兒啊,她——」
「阿錦,這裡我來就行,麻煩你請人送兩杯茶過來好嗎?」她笑容滿面地道。
「啊,夫人,這位是……」
「你去忙吧,我都知道。」送走這位熱心的好人,玉芝轉向俊美溫文的年輕人。
「你就是珊兒口中的君大哥?」
「您是?」承祀狐疑地打量這位一進來就掌握全局的美婦人,立即發現她和他的趙「賢弟」容貌有幾分相似。
「我是珊兒的娘。」
「原來是趙伯母,在下君承祀,魯莽打擾是為了探訪趙賢弟的病——」
「承祀……我這樣叫你不會太托大吧?」她笑咪咪地打斷他的話。珊兒沒有誇大,君承祀一表人材,風度翩翩,難怪珊兒會喜歡上他。
「當然不會。賢弟他……」
「先坐下再說。」玉芝慢吞吞道。她現在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珊兒不要緊的,只是老毛病而已。」
既然是老毛病還治不好,那肯定是頑疾了,承祀不由得更加擔心。「伯母,我想去看賢弟,不知方不方便?」
「當然不——」玉芝及時咬住舌頭,「呃,我是說她現在在上茅房,所以……」
「小春說他肚子疼,到底是什麼毛病?」
「這個嘛……」玉芝這時候不禁有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夫婿的醫書她記得不少,一時之間卻想不出跟肚子疼有關的毛病。她急中生智地瞎拼道:「說到肚子疼,有許多因素,不過珊兒的毛病卻十分複雜,每個月都會疼個幾天,我在想這會不會跟我懷孕時吃壞東西有關呢?否則以我相公的醫術,為何找不出根治之法,對吧?」
「伯母說的有理。」承祀煞有介事地附和,一顆心全懸在趙「山」身上。「晚輩仍不放心趙賢弟,可否——」
「你這麼關心珊兒,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可是珊兒在上茅——啊,茶來了,先喝口茶再說。」玉芝端起茶來敬客,承祀自得順著她,拿起茶杯就唇。
「這是信陽雲霧山的毛尖茶。你看它的顏色翠綠,葉片形狀細圓緊直,聞起來香氣馥郁,嘗起來回甘生津,而且汁多耐泡。我相公說這茶有清心明目、散熱解渴、去膩提神、健脾強胃等功效,可說是好茶呢。」
「伯母說的是,我——」
「珊兒有沒有跟你說過她爹最喜歡品茶了?」玉芝眨著小鹿般天真的明眸瞅著他,那模樣就跟趙「山」一樣動人,看得承祀有些心旌動搖。
「賢弟依稀提過……」
「相公很喜歡六安瓜片的香味,除此之外,杭州龍井他也滿中意的。我的疏影——你知道疏影吧?她是珊兒的大姊。這孩子向來孝順,特地要新晴——你也知道新晴嗎?新晴是疏影的孿生妹妹。所謂的孿生,就跟我家的珊兒和珞兄一樣,都是……」
承祀大概知道趙「山」的健談得自何人了。只是趙「山」說話時,還堪稱有條有理,不像他母親那般天馬行空,越扯越遠了。
強自振作精神,聽見這位談興正濃的趙伯母轉來繞去地重歸主題。「……疏影遣人送來杭州的龍井和六安的瓜片孝順她爹。除了這幾種茶外,相公格外偏愛老君眉。對了,珊兒說你是洞庭人氏,那老君眉……」
「是,家裡剛送了五斤茶過來,我叫人送一些給伯父嘗鮮。」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玉芝掩嘴咯咯地笑,那嬌媚的姿態不禁讓承祀幻想起他的趙「賢弟」換上女裝時會有的模樣。
一陣火焰燃上身,他不自在地在椅子上移動。
「我看過幾天珊兒去找你時,你再讓她拿回來就行了。」
「嗯,也好。不知道在下現在可不可以去看趙賢弟了?」來了老半天,還不能見到趙「山」,承祀開始焦慮起來。
「年輕人,別那麼心急,我看珊兒……」玉芝仍在絞盡腦汁想話題絆住承祀。唉,珊兒怎麼換裝這麼慢?她都快詞窮了!
「娘……大哥……」嬌弱的輕呼傳自門口。玉芝還來不及反應,承祀已從椅中彈起,衝向廳口。
「賢弟……」看著趙「山」倚在門柱上的軟弱模樣,承祀的一顆心幾乎要化了。他眼光貪婪地梭巡著那精緻的小臉蛋,失血的蒼白容顏映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更加晶亮,原本朱紅的丹唇,如今卻呈粉白且微微輕顫。
他竟病得這麼厲害!
承祀感覺到心痛,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疼憐,伸手扶住那瘦弱的肩頭,一隻手則滑向那纖細得不可思議的腰部。
賢弟居然這麼瘦!
他愕異地瞪視那用一雙手掌就可以合圍的纖腰,所謂的不盈一握大概就是指這樣子吧。
「大哥……」
急促的呼吸輕拂過承祀頸側,在敏感的肌膚上燃起一束束火焰。他勉強收回心猿意馬的思緒,試著擠出笑容,凝視懷抱裡的美少年。
衣裳倒也整齊,就是頭髮顯得有些凌亂;而那抹幽深的眸光怯生生地惹人憐愛,趙「山」嬌弱的模樣,令人意亂情迷。
「賢弟,你教為兄擔心死了。」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承祀將趙「山」推靠向胸膛,有意藉著這樣的緊密相依,確認他的無恙。
「我不是故意要讓大哥擔心。」聽見他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白,趙珊心兒狂跳。緊偎在那健實的懷抱裡,聞嗅著他充滿男性氣息的獨特味道,她的臉頰不禁灼熱起來,紅暈一路漫向耳根。
兩人貼得這麼近,承祀自然注意到趙珊的耳根泛紅,近乎著迷地凝視那像珍珠般圓潤的耳垂,細嫩的皮膚上彷彿有個小洞……
「珊兒不能吹風的。承祀啊,你別摟著珊兒站在門口,快扶她到廳裡坐著。」大驚小怪的嬌聲呼喝,阻止了承祀進一步的探究。
他責怪自己怎會如此粗心大意,疏忽了他趙「賢弟」的病軀。
攙扶嬌弱的人兒在椅子上坐下,端視那恢復血紅的容顏,半羞半喜的嬌柔,看得他心蕩神馳。
兩個年輕人旁若無人的癡癡相望,全落在玉芝眼裡,令她不禁莞爾。依她所見,君承祀的一顆心分明已繫在珊兒身上;儘管他並不確定珊兒是女兒身,但所謂異性相吸,這種自然本能教人難以抗拒。理智上,或許還搞得迷迷糊糊,兩顆心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很不想破壞眼前的氣氛,可放任一名年輕男子緊握著女兒的手,含情脈脈的凝視著,總不是為娘之道吧。不得已,她只好做棒打鴛鴦的棒子了。
「嗯……咳!」特意清喉嚨的嗓音,果然讓這對小情人匆匆分開。
承祀心虛地看向玉芝,俊臉漲紅。
希望趙伯母不會覺得他的舉動怪異,他剛才是一時失態,才會失神地盯著趙「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