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的五人個個面容凝肅,沒人開口說話。
他們這次的救人行動不同以往,五個人的心情就像打在船身的小浪,掀動了心裡的緊張感。
小船逆風前進,五個人比平時多花了十五分鐘才將小船划到兩島間的小礁石旁,但他們不以為苦,反而覺得幸運,等他們將囚於「停雲島」的船員救出來後將會筋疲力盡,而回程的順風,可使他們免去不少力氣。
徐永理摸索著將纜繩繫在礁石上凸出的一點後,便跟在兄長們身後躍下海面,在他躍下海面的那一剎那,隱約聽到身後也傳來「噗通」一聲,像是有人在跟他身後躍下水,他浮在海面上,狐疑的回頭望,除了因海浪拍打在礁石和小船上的聲響,和被微弱月光反射光亮的小白浪外,並沒什麼不對勁。
大概是浪花扑打的聲音吧。他想,見前方四人已經游得不見蹤影,他趕緊往前游去。
他們在離「停雲島」岸邊約一百公尺處時停了下來,小心謹慎的等著巡岸的警備隊巡離岸邊後,便加速潛游上岸,並一刻不懈的閃入岸邊一座已廢棄的小木屋內。
徐定力靠著蚋人窗的微弱光線,匆匆的點了一下人數,一、二、三、四、五……咦?一、二、三、四、五……數了兩遍,眼前依舊還是五顆人頭。他閉起眼睛、兩手握拳,希望這只是他眼花。
「定力,別站著發呆了,快把地圖拿出來呀!」徐永事小聲催促他,這件事愈快解決愈好,沒時間讓他在那裡發呆。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徐定力突然走向他們之間,將摻雜在四個堂兄弟之中的那個小矮個兒給抓出來,憤怒的將小矮個腦袋上那只露出一雙靈動眼眸的頭罩給扯下,一條原本被盤在腦後長長的麻花辮子順勢落下。
徐永明兄弟直到徐定力將小矮個揪出來,他們才驚愕的發覺自己身邊竟多了一個人,原以為是被「停雲島」的人發現,不過當他們看到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時,全都挫折的懊歎了聲,脾氣暴躁的徐永事更是咒罵連連。
徐定舞一露臉,徐永理這才明白原來他在礁石那兒聽到的不是海浪的拍打聲,她肯定是趁著那時候緊隨他之後跳下水,他才沒發現。
那她不就老早就躲在船上了?徐定力還信誓旦旦的說她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哩!他們都被這心機深沉的女人給騙了!徐永理忿忿的想。
徐定舞跟徐定力大眼瞪小眼,雖然看不真切,但她猜得出大哥臉上是怎樣的表情,現在他一定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敢叫我滾回去,我就回去跟爸爸說你們的計劃。」先下手為強,徐定舞威脅道。
她早就知道他們這次的救人計劃將她剔除在外,於是她將計就計,他們的計劃她也不偷聽,反正這麼棘手的救人計劃肯定會在晚上進行,而水路是惟一路徑,今晚四個堂兄弟全出現,那就表示今晚出發,她早早就躲在小船上等他們了。
好歹她是阿寶的潛水老師,怎麼可能會對阿寶他爸被囚的事無動無衰呢?這樣忽視她是他們失策,低估她的聰明才智是他們笨。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徐定力從牙縫裡進出千方百計來,對徐定舞如此膽大妄為氣惱不已。
「我已經來了。」徐定舞氣定神閒的,反正她是不會走的,除非是跟被囚的船員們一起離開。
「我再把你丟回去!」說著,徐永事已經朝她走去。
「你敢碰我,我就把你腳踏兩條船的事告訴小艷。」
上個月在徐永事任職的進出口貿易公司舉辦酒會時,徐定舞也去參了一腳,親眼看到已經死會的徐永事跟一個女的親在一起,雖然那看起來比較像意外,但現在他既然威脅要把她丟回去,那就怪不了她將那事硬掰成「出軌」了。
聞言,徐永事愕了會兒,腳步也停住,三秒後才意會過來,氣急敗壞的說:「我跟高也璃只是同事關係,你少跟小艷嚼舌根!」他的語氣裡有一絲著急。
「原來你們的同事情誼已經好到能在公眾場合接吻了……」她故意將尾音拉得長長的,增加暖味的感覺。
徐永事立刻滿臉通紅,後退了一步。「那是意外,高也璃喝了酒站不穩所以才會撞到我的!」他急忙撇清,那件事件他也是個受害者呀!
「她撞的還真準呀。」她故意嘲諷的說。
「你——」徐永事氣極,進退不得。
「讓她留在這裡好了,她去了只會礙事。」
徐定舞如劍的目光飛快掃向徐永理。「你這小子才礙事哩,我們這幾個游泳、跑步、潛水、知識、常識、年齡你都敬陪末坐,應該留下來的是你。」她毫不留情的打擊著十九歲的徐永理。
「至少我比你高,矮冬瓜。」徐永理反駁,瞧著徐定舞那不到一六O的身高。
「人笨長得再高也沒用。」
徐永明一把揪住小弟的後領,讓他無法衝向徐定舞。「別再吵了,定舞來都來了,就讓她跟吧,也許我們到時候會需要她的幫助也說不定。」
「算了吧,她不給我們添麻煩就阿彌陀佛了。」徐永事嗤了聲。
「永明哥果然比其他幾個還要明白事理。」徐定舞故意將他們四兄弟名字的最後一字「明、白、事、理」給套進話裡。
「定舞,我可是自始至終都沒說話,你說他們兩個不明事理也就罷了,幹麼連我也算進去?」徐永白朝徐永事與徐永理指了指,不悅的開口。
他們兩個永遠學不乖,明知道定舞牙尖嘴利,偏老愛自找罪受,現在連他這個明哲保身的人也被拖下水。
「是你自己要承認的。」徐定舞無辜的說。笨蛋!
「少耍嘴皮子了!」隱忍已久的徐定力推了推徐定舞,阻止她再激怒堂兄弟們,徐定舞踉蹌了下才穩住自己。
「你給我小心點,回去看我怎麼跟你算帳!」
他撂下狠話,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道縫往外望,確定沒有危險後,回身比了個手勢,徐永明要弟弟們先走,自己則墊後。
徐定舞不慌不忙的將頭罩給戴上,只露出兩顆晶亮眼睛,走在徐永明前頭,壓根兒沒將徐定力的恐嚇聽進耳裡。
寂靜的夜晚,「停雲島」上的人們早已入睡,除了蛙叫蟲鳴之外,就只有沿路盞盞暈黃古典的街燈。
徐定舞暗暗記下,回去後得叫爸爸將「落月島」老舊的路燈給換掉,而且要比這裡的路燈更漂亮。
他們無法光明正大的在馬路上行走,只得專挑陰暗的地方行進,而領頭的徐定力則是靠記在腦後的地圖來認路。
約莫前進半個小時,閃過三輛巡羅車,打死無數只蚊蟲,六人終於看到一間與四周動輒七、八層樓高的樓房不同的屋子,斑斑駁駁的,上頭寫著「看守所」三個宇。
「穆翼那傢伙把船員們關在那個豬圈裡?」當徐定力開口表示船員們就在那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子裡,徐永事忍不住激動的咆哮。
他身邊的徐永白立刻摀住他的嘴巴。「小聲點!你想害我們被抓嗎?」徐永白低聲斥責,「現在不是不平的時候,將船員們救出去才重要。」徐永白怒瞪徐永事一眼,放開他。
「三哥,你放心,等我們把船員們救出來以後,我一把火燒了這鳥地方!」徐永理恨恨的說。
「不要說話。」徐定力回頭對他們說,然後將雙手圈在嘴邊,做了一次三長兩短的貓叫。
片刻,一道人影從小屋子裡謹慎小心的出來,走向他們隱身的樹叢。
「少爺?少爺?」那人其實已經很接近他們,但由於樹叢黑暗一片,讓他無法看清。
徐定力由樹叢走出。「亞叔。」他低聲喚。
亞叔原本是「落月島」的人,在二十年前,兩島交情還算不錯的時候,由於「停雲島」正在建造機場,人手不足,徐北海基於促進兩島交流,送了不少志願到「停雲島」工作的男人到那裡幫忙,亞叔是其中之一,後來在那裡娶妻生子後,便留在「停雲島」,但與「落月島」還是保有聯繫,所以一聽到「落月島」的船員被現任島主給捉了之後,考慮之後便決定出手相救。
其實現任島主穆翼也算是個青年才俊,可惜就是太嚴厲,不愛笑,再加上自己的未婚妻連有君與「落月島」的一名船夫陷入愛河並私奔到「落月島」,他才會對「落月島」如此深惡痛絕,對不遵公約、妄自擅人的船員更是毫不寬宥,對「落月島」的頻頻交涉更是冷漠以對。
「少爺!」亞叔見到他,忙將他推入他方才走出的樹叢裡,聽到唏嗦聲,瞇眼望去,這才發現草叢裡還藏了許多人,「怎麼那麼多人?少爺,你不是說只有你跟堂少爺們嗎?」亞叔似乎極為不安。
「別緊張,只不過是多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定舞罷了,沒關係的。」他在「不請自來」四個字上特別加重音調,藉以表示對她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