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女婿誠可貴,女兒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在他心目中,沒人比錢幾更重要,也沒有人可任意奪取他的財富。
「他敢!」楚添嘯信心滿滿,成竹在胸,「我已經向大內借調兩百名御林軍,只要他敢輕舉妄動,我就讓他血濺當場。」
笑天仇和婉盈俱是一驚,猛抬頭,才赫知發覺樓台廊間,大樹梢上,已悄悄地佈滿人馬,個個手舉弓箭,全都對準了笑天仇。
「爹,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原以為和笑天仇誤會冰釋之後,便可以過著快快樂樂的生活,豈料她爹仍然執迷不悟,非置笑天仇於死地不可。
「傻丫頭,爹這是為你好。」楚添嘯狡詐地看著笑天仇,「你以為我有那麼好欺負嗎?看仔細,這就是跟我作對的下場。來人啊!」
「慢著。」婉盈嚇壞了,她不會武功,也不清楚笑天仇的武功究竟好到什麼程度,但有一點她再明白不過的,就是想逃出這兩百多支弓箭的圍擊,是難如登天的事。「爹,有話好說,何必刀刃相見呢」
「哼!誰教他敬酒不吃,硬要吃罰酒。乖乖當我和親王府的姑爺,包他吃好、穿好。他卻不知好歹,處處跟我為敵,失我顏面,這種人絕對饒他不得。」
「他不過是上了幾次青樓,泡了幾回賭坊,哪有那麼嚴重?」
「你的度量幾時變得這麼大啦?」楚添嘯煞有介事地盯著女兒,看看她是中了毒,還是被下蠱了?「退一邊去,爹今天要清理門戶。」
「你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婉盈不顧一切,擋在笑天仇前面。
「盈兒!」笑天仇想勸妻子寬心,這點陣仗他還不放在眼裡。」
他的話尚未出口,楚添嘯的吼聲已搶先一步,「把小姐帶到後院去!」
「誰敢碰我一下,我就扭斷他的脖子。」婉盈的聲音不比她爹的小。
眾奴立即止步,倒也不是怕被她扭斷脖子,而是總算有了藉口可以不理會他們家王爺的命令。畢竟婉盈才是他們最誠心服從的主子,而笑天仇難看歸難看,卻也從來不對他們頤指氣使。
「你們都是死人哪!我說把小姐帶進去!」楚添嘯不曉得他們到底在怕什麼?府裡上下,誰都知道婉盈手無縛雞之力,她能扭斷哪個人的脖子?
「好,」婉盈情急之下,衝向一名弓箭手,倏地抽出他背上的長箭,抵住自己喉嚨,「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氣死我了。」楚添嘯氣得吹鬍子瞪眼,恨不得把笑天仇碎屍萬斷。「你如果還是個男人,就想個辦法把她給弄走。」
「好讓你殺我?」笑天仇回眸凝向婉盈,自若的笑靨中有著感動與疼惜。她是愛他的,雖然他早已明白,但此刻依舊忍不住動容。
「男子漢大丈夫,靠女人救,算什麼?」楚添嘯想用激將法。
「天仇,你別聽他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不許你做傻事。」婉盈連忙勸阻。
笑天仇旁若無人的狠狠地吻了妻子一下,取走她手中的箭,踱到楚添嘯身旁。
「殺了我對你也沒好處,不如讓我寫一封休書給婉盈,至此以後,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以為如何?」
「你要休了我女兒?」堂堂和親王府的郡主被休掉,豈非太沒面子了?「不行!」楚添嘯實在挺矛盾的,既要人家滾蛋,又要人家不能滾得讓他太丟臉。
「那我休了他。」婉盈很快更猜到笑天仇打什麼主意,「爹調來這些御林軍想必花了不少銀兩,他們的弓、箭應該也是您花錢賣的。反正你的目的只是想趕他走,何必浪費這麼多錢呢?」
嗯,這番話頗具說服力。楚添嘯很滿意自己的女兒比笑天仇還要聰明許多。
「你肯休了他?」她剛剛還不惜一死想救他,如今卻說要休了他,實在有些啟人疑寶。
「只要你答應不殺他。」
果然陷得滿深的,楚添嘯最後一次正眼認真的瞥向笑天仇。
嘖嘖嘖!這張臉也能教他女兒動心?簡直就是……算了,不予置評。
「劉總管,拿文房四寶過來。」
「遵命。」
不一會兒,案上已鋪好了一張宣紙,擺著一方硯台,和一隻狼毫筆。
「過來,爹念一句你寫一句。」
「我要休夫又不是你休夫。」婉盈受不了她爹什麼都要管。
「爹是擔心你寫錯了會吃虧。」
「我能休夫已經佔盡了空前絕後的便宜,還能吃到什麼虧?」她略加思索,抬眼曝了笑天仇一眼,見他老神在在,興味盎然地望著自己,害她差點笑出來。「你有什麼條件沒有?」
「讓他平安離去已經夠厚待他了,敢提什麼條件?一律不准!」和親王府裡一磚一瓦都是人孤寶貝,他絕不容許婉盈慷他之慨。
「不問問人家會以為咱們很刻薄,萬一他一狀告到南方大人那兒去怎麼辦?」
「不准提南方鉞!」提到他,楚添嘯就一肚子火。他原準備在南方老賊赴通濟縣之前,再參他一本,讓他永遠翻不了身,沒想到朱永廉那頭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害他落井下石不成,反被將了一軍。
尤其令他吐血的是,南方鉞竟因為拿了自己的三百萬兩黃金到黃河兩岸賑災,不但功過相抵,還連升了好幾級,如今官拜太子太傅,真是嘔啊!
「不提就不提。」婉盈不想再激怒父親,連忙執筆在宣紙張上寫道:
查笑天仇因不守夫道,即日起取消他與和親王府的一切關係,其在外行為,本人一概不予負責。
休夫人楚婉盈
被休者笑天仇
見證人楚添嘯
「幹嘛連我的名字都寫上去了?」楚添嘯懷疑地蹙眉。」
「這樣才有憑不據嘛。」婉盈取過硃砂,自己捺了印,還很雞婆地牽著笑天仇的手,「請」他蓋手印。
他乘機緊緊握了她一下,才在宣紙上捺下手印。
「爹,就剩你了。」
「哎!我……我不需要。」他可不願留下任何把柄。雖然他還看不出這短短兩行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婉盈的表情一直讓他覺得怪怪的。
「不可以啦,你不捺印,這封休書就不具任何效力了。快,別小家子氣,扭扭捏捏的。」
婉盈抓著父親的手掌,他則握著手腕,兩人像在角力似的。「我……我不要。」
「不行,除非你拿出一百兩。」
「我為什麼要拿出一百兩?」講到錢,楚添嘯的心口又開始滴血了。
「讓天仇另外去請個證人羅!」
「開玩笑,咱們府裡現在就有幾百個人,誰都能作證,何必——」
乖乖,才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弓箭手以及僕婢們統統把手縮進袖底,並且緊閉著眼睛,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你們……好好好,好個奴才!」楚添嘯快氣竭而亡了。
「爹,別氣別氣,如果你不肯,我就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幫忙好了,頂多是花了百兩銀子而已。」
喝!一百兩是多大一筆錢,她還說「而已」?
「憑什麼當個證人就可以索價一百兩?」
「因為衰呀!」婉盈正經八百的說:「爹沒聽說過:勸合不勸離,勸離衰萬里!意思就是說,任何人只要在休書上做了證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很倒楣。快嘛!你是要省一百兩還是要倒楣?」
他還不夠倒楣嗎?楚添嘯十二萬分不得已,命劉總管取出百兩銀票一張,擲給笑天仇,「算你狗邊亨通,滾!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婉盈替笑天仇把銀兩摺好,放入他懷裡,柔聲細氣的安慰道:「好生收著別亂花,若是擔心後半輩子沒依靠,就抽個空,到銀瓜賭坊贏兩把,反正你賭技很好,肯定可以滿載而歸——」
「不准再到賭坊去!」他已經賠掉了一間青樓,難不成連賭場也要把它整垮?
「爹,人家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女婿了,你這不准、那不准的,憑什麼?」
「不管,他要賭要嫖都可以,就是不准去銀狐賭坊。」
「那賭坊讓你一個人全包了?」
「賭坊老闆是你拜把兄弟?」
「更不是!」
「你出資開設的?」
「呃……也不是!」
說謊!
為了不讓父親太難堪,婉盈只象徵性地拋給他一個不信任的表情,隨即回頭深情款款地挽著笑天仇步出和新王府的大門。
「你好自珍重。」
「會的。」笑天仇將那封休書拋向空中,宣紙登時碎無數細片,仿如臘月天裡的雪花,一一隨風飄散。「棠兒把晚楓曉築的鑰匙留給我,要我物歸原主。」
婉盈接過鑰匙,現出慧黠詭異的微笑。
「夠了!」楚添嘯實在無法忍受已經離異的夫妻猶含情脈脈的,像話嗎?他抓因婉盈,用力關上大門,「不准再跟他見面,不准藕斷絲連,不准……」
「呵!」婉盈打一個大呵欠,順勢伸個懶腰,「我好睏,我要去睡覺了。」
第十章
晚楓曉築自從棠兒和紀飛燕相偕離去後,顯得格外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