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唯一的瞭解是:他武功高強,喜歡幫助弱小——比如妓女;他賭技也不差,昨兒個贏了一大筆錢,但很可能慘遭她爹的追殺。然後就……沒了。
天啊!這樣的男人也想擄獲她芳心?完了,婉盈相信自己的品味是越來越差了。
還是吃飯去吧!。
門外,天正下著綿密的細雨,夾著細碎如粉的落花,將石階漉上一層嫣紅。
乍暖還時節,婉盈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待要人內多加件衣裳時,笑天仇已為她披上輕棉斗篷。
「謝謝。」婉盈感激地報以爛然一笑。
他的確很細心,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特別有女人緣吧。想到這兒,對他的感激立刻少了一半。
笑天仇卻不知道她心裡有這麼多曲曲折折,長手一伸,環住她的肩頭,用衣袖替她擋住風雨。」
兩人依偎著緩步走向大廳,卻見朱永廉急驚風闖了進來。
「不好了,郡主,那個……」是他眼睛有毛病,還是婉盈吃錯藥了?她居然讓這個臭小子……不,醜小子摟在懷裡?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婉盈好討厭他那只賊眼老往她身上打轉。「我爹沒上朝就是在書房,自個兒找他去。」
「不,我是專程來找笑……呃,姑爺的。」
「找我?」笑天仇自認與他毫無瓜葛,他卻突然造訪,可見絕無好事。
「你找他什麼事?」婉盈肚子叫得像打雷一樣響亮,巴不得趕快打發他。
「是這樣的,我剛剛打城西的老樹林經過,正巧遇見一群土匪正圍著一名姑娘打劫,走近一看,才知那不是別人,正是郡主的好友,棠兒姑娘。」
笑天仇和婉盈同時一驚。
「那人呢?」婉盈著急的問。
「大概……還……還在那兒吧。」他說話時,不住用角觀察笑天仇,「我怕惹禍上身,就沒命的跑,心想只要姑爺願意出面相救,保證萬無一失……」
婉盈不再追問,只是默默地望著笑天仇。她也擔心棠兒的安危,卻又自私地不希望他去……
第七章
朱永廉被楚添嘯威逼利誘,別無選擇地接下謀殺笑天仇這個燙手山芋之後,便開始努力攪動他原本就貧瘠得可以的腦汁,想將笑天仇拐到城西老樹林,讓那幫殺手斃了他。
須知,一他向來只擔任楚添嘯的副手,在他們兩人所策劃過的大大小小不法勾當裡,他充其量也只在當中扮演「配角」。像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惡棍,哪能想出什麼好對策?
苦思數個時辰,腦子都快想破了,卻依然一籌莫展,不得已,只好一個人跑到華山求神明賜給他「靈感」,讓他平安度過此「劫數」。
誰知他那麼好狗運,適巧遇見棠兒跪在內殿裡,邊抹眼淚,邊向老和尚訴說心事。
他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偷聽、偷窺……凡是跟偷這個字扯上關係的,他都內行得一塌糊塗,當下便躲在牆後,聽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
聽完了故事後。他簡直是嘔到了極點。
笑天仇!那個丑以當門神辟邪的傢伙,居然同時擄獲兩名年輕貌美女子的芳心,這是什麼世界?
所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朱永廉火到最高點,總算擠出害人的「靈感」。
「於是他匆匆忙忙趕到和親王府假傳「凶訊」,想把笑天仇騙到老樹林,將他「毀屍滅跡」後,再接收他的紅粉知己跟妻子。
他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不錯,謊言卻編得漏洞百出,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聽得出他在胡說八道。
「我們跟棠兒姑娘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去救她?」婉盈假意道。在淮陽城,知道她和棠兒有深厚私交的不出十個人,而朱永廉絕不包括在內。
「不會吧?」朱永廉故作驚訝地說:「棠兒姑娘一邊抵抗群匪的圍攻,還一邊大聲吩咐我趕緊到王府來跟您求救。」
「跟我還是跟我的夫婿?」他閃爍的眼神逃不過婉盈精明的心思。
「這……」朱永廉沒料到婉盈有此一問,不由得頓了頓,「不一樣嗎?你和姑爺已經是夫妻,夫妻乃是一體,跟你說不就是跟姑爺說?」
婉盈美眸瞥向笑天仇,見他始終抿嘴不語,但神色顯得十分凝重。
「依你之見呢?」她問。
笑天仇沒有回答她,倒是轉頭問朱永廉:「棠兒陷人重圍,你竟能輕易逃脫?」
「我……」朱永廉臉面倏地灰白,他一向瞧不起笑天仇,認為他不過是一介武夫,豈能跟位高權重的自己相提並論;當下被他一眼識破虛實,顯得極不自在也極不高興。不過他也早料到單憑幾句話是無法取信於笑天仇和楚婉盈,於是從懷中掏出一支髮簪,但若因而延誤搭救棠兒姑娘的時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笑天仇接過細看,果然是棠兒的首飾。
「你確定那是棠兒姊姊的?」婉盈瞄了簪子一眼。
「沒錯,這是七年前,她生日時,我……」他倏地住了口。
婉盈心性聰慧,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他送給她的,他們之間到底親過自己。霎時,婉盈覺得自己像個外人,疏離得連發表意見的資格都沒有。
朱永廉擔心他們繼續耗下去,老樹林裡的那些殺手會等得不耐煩,催促道:「你們救人不救?要不我報官府去了。」
「我去。」笑天仇不再遲疑,回首靜靜看了婉盈一眼,轉身走向馬棚,旋即飛身上馬,直驅城西老樹林。
冷雨輕濺,濕上羅衫,婉盈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心緒跟著急劇起伏。
「小郡主,你沒事吧?」朱永廉虛情假意地問侯。
「滾!」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她唯一相信的是笑天仇對棠兒依然有情。
「何必呢?為這種人生氣多劃不——」
「我說滾!」
「好好好,我改天再來拜訪。」朱永廉拉著衣襟,笨拙地跨出門檻。
雨仍淅瀝地下著,涼意透過衣衫,刺人她的脊背。倏然間,她彎峰伏在一株老樹上,痛哭失聲。
為了一個說不出的原因、一段難以承認的情緣,她哭得像個淚人兒。
府內丫環奴僕沒人敢來勸阻,只撐著油傘,乘順地陪她佇立在雨中。
驀地,她拾起角落一片碎裂的瓦片,在手腕上用力一劃——
殷紅的鮮血,自她腕中滑落到石階上,緩緩地化開、蔓延……
「小姐,小姐!」丫環們嚇壞了,七手八腳地奪去她手中的破瓦片,趕忙挽她回房。
婉盈手一軟,望著那道深痕,驚詫人處於情網中,竟變得如此脆弱。
在這極困惑迷惘的時刻,她突然想笑,笑自己太傻……
笑天仇策馬奔馳來到城西老樹林,只聞前面黑沉沉的一片槐木林中傳出幾聲呼嘯,接著有約二十名漢子高高低低自樹上躍下,將他周團圍住。
「財神爺來啦!」首先發話的是山西泉鷹翁一旭。
山西泉鷹共有十六名拜把兄弟,個個都有驚人的武藝,他們在結義之前,都已闖下不小的名號,武林中人均對他們忌憚三個。
「讓我瞧瞧這個值五萬兩的臭小子,長得什麼模樣?」
說話間,眾人已慢慢偏向笑天仇。
「怎麼是笑大俠?!」翁一旭大驚失色,和其他兄弟面面相覷,大伙心裡都在想:完了,這一票又泡湯了。「莫非笑大俠也是為了擒拿一名江洋大盜而來?」
「不是。」笑天仇萬萬沒料到,朱永廉口中的土匪居然是各震遐爾的山西泉鷹,難怪棠兒不是他們的對手。「笑某是來向諸位討個人情。」
「笑大俠,您真是愛說笑,討什麼人情,就算要咱們兄弟替笑大俠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您說,究竟是什麼事?」他們都曾受過笑天仇的恩情,就怕沒機會回報,老欠著連睡覺都不安穩。現在他主動提出要討回人情,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笑某有位師妹名喚棠兒,劇說落入諸住手中,不知能否看在咱們舊日的情分上,將她放了?」
「糖兒?」翁一旭只記得他們吃過燒餅油條、杏仁豆花,這糖兒則是……「沒有,您提的這號人物,咱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
「翁兄此話當真?」不是他們會是誰?
「騙你就罰我再也娶不到老婆。」翁一旭生平無大志,最愛娶老婆。他敢發這種誓,已經比別人的天誅地滅、五雷轟頂要嚴重很多。
「既然不是諸位,那是另有其人?」笑天仇急著調轉馬頭。「打擾各位,咱們後會有期。」
「等等。」翁一旭遠遠望見朱永廉氣喘咻咻地跑進樹林,猜想這件事應該沒有那麼單純。「笑大俠的師妹是何時在這林中被擒的?」
「約莫巳時。」
「奇了!那時候咱們兄弟正在這樹梢上打盹,怎會沒見著?您確定那位糖兒姑娘是在這片林子裡失蹤的?」
「根據笑天仇的描述,應該是。」
「你說的朱永廉是他?」翁一旭大手一指。
頓時,幾十雙眼睛同時轉向氣喘如牛的朱永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