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南方大人夠尊敬的了,總比南方伯父要好一些。」她的腦筋一遇到關鍵性問題,便會自打結。
笑天仇定定的望著她,他有把握婉盈遲早會心甘情願的喊他父親一聲「爹」。
* * *
「朱永廉派人到南方鉞府邸刺探過後,發現他的的確確暗藏了二十箱黃金沒有上繳朝廷,便忙不迭地跑到和親王府,和楚添嘯共同商量如何將南方鉞人髒俱獲.一舉打人天牢,除去這個眼中釘。
「愚侄聽說,他後天一早起程到通濟縣就任新職.王爺何不提前一步稟報皇上,帶領御林軍堵住城門,將他逮個正著?」朱永廉獻計道。
「後天是說給我聽的,笨蛋!」楚添嘯捋著花白的鬍子,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我的護院已買通他的總管張安,得知他將行程提前在明白亥時。若是等後天才急著出去捉人,豈不要撲個空?」
「王爺英明!」朱永廉裝出佩服的樣子,並煞有介事的請示兼討教,「依王爺之見,咱們下一步棋該怎麼走,才不至於出錯?」
「說你笨,你還真是不聰明。」其實楚添嘯最喜歡看朱永廉涎著臉逢迎巴結的樣子,讓他有種飄飄然的快感。「南方鉞可以提早半天出發,咱們就不會提早半日去捉他。」
「高見!王爺才智果然高人一等。」朱永廉不愧為超級馬屁精。
「那是當然。」楚添嘯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他的阿諛之詞。「南方鉞想踉我鬥,根本就是以卵擊石、螳臂擋車。你看著,明兒個我在殿上上狀告倒他之後,保證他會跪地求我饒他一毹」他腦中浮出南方鉞低聲下氣求饒的情景,不禁得意的笑了。
這點朱永廉可不敢確定,南方鉞向來以硬脾氣著稱,甭說跪地求饒,即使是放緩語氣,跟人說句好聽的話幫不多見。
「王爺不會一進心軟,下不了手吧?」
「除非我是白癡。」楚添嘯眼露凶光,鼻子跟著噴氣。「誰教他屢次破壞我的好事,連一次我非讓他嘗盡苦頭不可。」
「是是是,愚侄這就回去寫奏摺,跟王爺一起彈劾他。」這種順水推舟的事情,朱永廉是最樂意做的,反正不蝕本錢,又可隔山觀虎鬥,說不定還能乘機撈點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不必了。」楚添嘯揮揮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他翻開一本_《四書》,自裡頭取出五張一萬兩的銀票。「明日午時,你設法把笑天仇引到城西的老樹林。」 「我?」朱永廉一聽到笑天仇三個字,腳底就發冷。「我引他到那兒去……做什麼?」
「沒用的東西!」儘管楚添嘯對他這個女婿也忌諱三分,但他還是看不慣朱永廉的副孬相。「你只要負責了引到老樹林,我已經在那兒安排了二十名江湖上最有名且最凶的殺手。」
「你要……殺了笑天仇?」朱永廉大吃一驚。
「沒錯。」楚添嘯把銀票丟給朱永廉,「事成之後。你就把這些銀票分給他們。」
「可他是您的女婿,一旦殺了他,那……小郡主不就成了寡……婦?」從古至今,只聽過大義滅親,沒聽過有人大「惡」滅親的,朱永廉對楚添嘯的手段感到一陣駭然。
「橫豎她也不愛他,像笑天仇這種鎮日流連花街柳巷的丈夫,何足眷鸞?不要也罷。」楚添嘯不在意的說。
「說……說得也是。」朱永廉還是感到不妥,「但……這差事為何非要愚侄親自跑一趟?派劉總管或護院,去不也一樣嗎?」
「非也。任何人去都會使笑天仇起疑,只有你去,他才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
「什麼?」搞了半天是要嫁禍給他?朱永廉嚇得嘴唇抖個不停。 「王爺您……這千萬使不得,使……使不得。」
「怕什麼?你只要督促那二十史殺手,下手務必要乾淨利落,確確實實的把笑天仇給做了,那就沒人會懷疑你,進而找你報仇。」
「那……萬一他們殺不了他,我……我豈不是……成了代罪羔羊?」朱永廉承認自己的確不是很聰明,但也還不至於笨到連事情的嚴重性都分辯不出來。
「怎麼,連幫本王這點小忙都不肯?」楚添嘯不悅地說,另外塞給他一萬兩銀票,「放一百二十心吧!就算笑天仇會飛天鑽地,也逃不出那殺手的追擊。你只是花點時間,跑一趟城西,就可以輕輕鬆忪賺到一萬兩,放火打劫都沒這麼好賺。」
小心?朱永廉捏著那張銀票,估量看自己需不需要為一萬兩去冒險。
傳聞笑天仇左手能產奸、右手能除惡,武功高強,不知跟二十名殺手比劃起來,是否仍有那股威風?
楚添嘯嫌他考慮得太久,不耐煩地催促,「一個笑天仇就把你嚇成這樣,你將來還巴望能出將入相,位居高堂?」
「沒時間給你考慮了,你答應也得去,不答應也得去。總之;明晚我要見到笑天仇的屍首,否則你這頂烏紗帽就甭想再戴了。」楚添嘯不讓他有反對的餘地。
「怕我生氣?那簡單,把一萬兩還給我。」他伸手一扯,快速地取回朱永廉猶握在手中的銀票。「你免費幫我這個『大忙』,我肯定開開心心,絕不生氣。」
吝嗇鬼!朱永廉嘔死了。「王爺您不可以——」
「再囉唆我連五萬兩都要你付哦。」
衰!真是衰到家了!
朱永廉用最快的速度把五萬兩銀票放進袖底,怒報導沖沖地瞥向楚添嘯。
楚添嘯裝作沒瞧見,兀自揚著下巴,大大方方地步出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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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婉盈披著外衣,輕輕起身下床,立在榻前,怔愣地睇視著床上的男人。
笑天仇依然沉睡著,拿掉面具的他,眉眼沒有一處不令人賞心悅目。
想起昨晚一番剖自,以及徹夜的纏綿,一種細嚙著她心頭的驚喜,悄悄燃起。
婉盈的心有點昏蒙了,有甜蜜也有痛楚,她原該恨他才對呀!然而這股突如其來的感情,竟是這般不可理喻、難以收拾,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驚心動魄地進發了。
她好怕,怕自己會真的愛上他。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做了兩個月的夫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觸他的肌膚,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天空突然聽起一聲雷,笑天仇驟醒,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她絕美無瑕的容顏。
「婉盈?」他喚著,展臂擁抱妻子入懷,「為何這樣看我?」
「沒什麼。」她臉一紅,羞澀地垂下螓首,「只是覺得你似乎不再那麼陌生。」
笑天仇無語地緊抱著她,他瞭解要婉盈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他會努力的。」
「你這樣抱著我,讓其他女子見到,一定會非常傷心。」她在試探他,想知道他心裡究竟還有沒有別人。
早先時候,她並不在乎他在外頭怎樣胡來,甚至在翠霞樓當場逮到他擁著姑娘豪飲,她也不太生氣,如今是怎麼了?她突然變得小心眼、愛計較……她不喜歡這樣,也一再克制自己不要問,但不問清楚又犯嘀咕,心中老有個疙瘩,怪不舒服的。
「你指的是棠兒?」笑天仇太瞭解她了,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他很高興婉盈會為他吃醋,這代表她已經慢慢在接受他了。
但一思及棠兒,他又不免愁眉深鎖。八年了,她為什麼就是不能明白,他倆之間除了師兄妹之情,斷不可能還有別的。
「你很在乎她?」她的語氣酸酸的。
「我不得不在乎她。」笑天仇有些無奈。「我們朝夕相處八年,彼此的情誼自是相當深厚。」
「所以你為她寫詩作畫?這種情誼,的確勝過一切。」其中是否也包括夫妻之情?婉盈沒問,她等著他主動說出來,這樣才不會顯得她心胸狹窄。
笑天仇一笑,「你想偏了。」
「事實就是事實,你不承認也沒有用。」
婉盈感到很矛盾,一方面不斷勸服自己別太計較,一方面又介意得半死。
雖然棠兒跟她情同姊姊妹,是無話不談、心性相通的好朋友,但她就是不能無視於她和笑天仇長遠存在的情愫。
太煩惱了,煩惱得肚子者餓起來了,每回肚子一餓,她就沒辦法集中精神想事情。
算了,先祭完五臟廟,再好生研究他們之間的難題吧。
笑天仇一直注意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料想接下來她鐵定又會提出一雙堆問題,或索性跟他大吵一架。沒想到她卻說——
「你餓不餓?咱們去用飯吧。」
「很好的提議。」
笑天仇體貼地為她穿好衣服,才轉身整理自己的儀容,再戴上那副假面具。
他會一直待我這樣好嗎?婉盈望著他的臉龐,困惑的自問。
她想,這數十天來,改變的恐怕不僅她一個人,笑天仇變得更多,卻也更令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