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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花襲人

  「死了。」父親的每一句話都刺痛婉盈的心,卻也都於事無補。天底下有哪個做妻子的願意丈夫天天在外頭流連不肯回家?她不是不曾想過挽回他的心,但能有什麼辦法呢?笑天仇不是一般的販夫走卒,不能誘這以利;他武功高強,無人能敵,更不能脅之以威。最悲慘的是,他們並非因為兩情相悅而共結連理,所以連動之以情都是萬萬不能。「從你強迫我嫁給他的那一天起,我的腦袋就不靈光了。也幸好是不靈光了,否則我豈不是要難過至死?」

  「你是在怪我?」楚添嘯難得表現出一絲絲的愧疚,「爹原先也是希望替你找個不太英俊的丈夫——」

  「他只是不太英俊?」反正爹沒見過笑天仇的真面目,乘機多抱怨幾句。

  「呃……是平庸了一點……」他改口。

  「嗯?!」

  「呃……好嘛,就算他其貌不揚,但是這種人比較老實。你要知道,英俊瀟灑的男人多半自命風流,喜歡拈花惹草。」

  「你說的這些缺點,他那點沒有?」婉盈心灰意冷地趴在桌上。「別再對我大呼小叫,解鈴還需繫鈴人,狼是你引進來的,當然也得麻煩你把他趕出去。要不然再過些時日,非但是翠霞樓,說不準連金鉤當鋪、銀狐賭坊都將慘遭他的『踐踏』,屆時你的地盤又要少掉好幾塊,難道你不心痛?」

  不用「屆時」,他現在就已經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了。

  「婉盈,咱們談的可是你的夫婿。」

  「爹何需再強調?」一個笑天仇已經夠讓她頭大的了,她才沒力氣去管別人的丈夫。

  「你不怕一旦爹『處理』了他,你將會淪為——」楚添嘯未把話說完。

  「寡婦?」婉盈禁不住苦笑。

  老實說,她根本不認變她爹鬥得過笑天仇,就算真有那麼一天,她也只得坦然面對事實。

  「放心吧,我現在的生活比寡婦好不到哪裡去,爹若當真『處理』了他,說不定我還可以……」慢著!接下來這念頭似乎有點不守婦道,還是暫時保留,等以後看看情形如何,再決定要不要付諸實行。

  「難得你想得開,爹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楚添嘯拋給婉盈一個不怎麼真誠的悲憫眼神,權他為人父親的些許關懷。

  「爹。」婉盈喚住他,「好歹聽女兒勸,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是不是改變心意;要我放過笑天仇?」

  「不是。」人家饒不饒你都還不二定呢,真是!「女兒是指南方大人。老百姓都說他是個好官。」

  「放屁!」誰敢擋他的財路,誰就是壞人,壞人怎麼可以叫「好官」呢? 「文武百官裡,他最是可惡,爹是決計不會放過他的。」

  「他已經被貶為城門官,你何必再跟他計較?」她苦口婆心地勸著。 

  「女孩家懂什麼?爹自有爹的打算!」袖子一甩,他匡自大模大樣地步出房門。

  「忠言逆耳。」婉盈沮喪地咕噥著。

  原先她猶為著和南方鉞合計打她爹三百萬兩黃金的主意而感到良心不安,認為如果她爹肯就此罷手,事情或許有轉圜彎的餘地。

  也許是天意吧!

  婉盈思緒混亂,心不在焉地躺回床上——

  「什麼東西?」她意識到壓住的不是錦被,而是硬物,急欲翻身坐起,不料那「東西」猝不及防地已搶先制住她。

  「是你?」婉盈訝道」

  笑天仇莫測高深地睇視著她,臉上殊無表情,卻又好似複雜得難以捉摸。

  他是從幽冥地府來的,還是學過隱身術?怎麼一聲不響的就進了房間,佔了睡榻?

  完了,她爹一定處理不了他,相反的,極有可能被他處理掉。雖然他們父女感情不怎麼樣,但畢竟血濃於水,她還是不得不替老爹狠狠捏一把冷汗,再用力擔心一下子。

  「不高興見到我?」他的手已經不老實的在婉盈臉上「漫遊」。

  「見到你又沒有錢賺,有什麼好高興的?」討厭!他的手幹嘛一直摸她的臉?

  婉盈以為那日在溪邊,她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誰知他又涎著臉回來找她。一定是錢花光了,打算跟她周轉。

  「喜歡錢?」他笑著,自懷中摸出一張銀票,放在婉盈手裡。「一千兩夠不夠買你一個微笑?」

  這錢是路上撿到的嗎?否則便是把劫來的。婉盈瞪著他壞壞的笑容,發現他的確俱備迷死一缸子純情少女的本錢。不過,儘管如此,總不會有煙花女子願意倒貼他吧?而且一次倒貼這麼多,豈不虧死了。

  「我又不買笑!你就是拿一萬兩來也沒有用。」說歸說,她還是很自然地把那張銀票收起來,悄悄藏到床褥底下。「你哪來這麼多錢?」

  「贏的。」他帶著笑意,又從懷:裡取出一大疊銀票來,「三天三夜,一共贏了三萬七千五百兩。」

  「在銀狐賭場?」他真是存心跟她爹過不去。「你弄垮了翠霞樓,我爹已經怒火沖天了,現在你又去攪他賭場的局,你不怕?」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麼?」他低下頭,很「自然」地認為,那一千兩銀票足可以買她一個吻。濕熱從耳際徐徐移向雙唇,灼灼目光中,人有知會,也沒經過同意,將最繾綣的柔情一波波傳送給她。

  她怔愣地不知該做何反應。在他強壯的懷抱中,驚悸、困惑、和無以名狀的惆帳交織成一張網,網住自己也網住他。

  當他的手探入她的裡衣,婉盈一愕,急急制止他,「你不該,也沒有權利讓那麼多的女人為你傷心。」

  「我沒有。」他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只是不停地探索。

  「撒謊。」婉盈努力掙扎,卻徒然觸引他更狂野的擁吻。「你敢說你對棠兒姊姊不是始亂終棄?她是個好女孩,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既有了她,又何必來糾纏我?」

  「嘿!」笑天仇被她的話語弄得不得不暫停手邊的「工作」。「你這小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我跟棠兒不過師兄妹一場,就非得娶她不可嗎?別的女子傾心於我,並不代表我就罪大惡極吧?」

  「就只是這樣?」她才不相信他沒有佔人家一點便宜。

  「不然你以為呢?棠兒應該告訴過你,我笑天仇自闖蕩江湖以來,從不曾對任何女子動過情。」

  言下之意,當然也包括她羅!

  婉盈鼻頭一酸,雙眸立時模糊一片。

  「聯想力別太豐富。」他不要見她流淚,霸道地扳過她的臉,吻她的淚水。

  「你到底怎樣才願意放過我?」

  「死心吧!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你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都要擁有你。」輕巧地替她寬衣解帶,笑天仇從不曾如此溫柔過。

  「你明知道我並不……我對你沒有絲毫感情。」婉盈口是心非的說。

  「小騙子!」他執起婉盈的小手,放在她雪白的胸口,「你嘴巴可以撒謊,但這裡撒不了謊。」綻出一抹深不可測的微笑,他繼續帶領婉盈進入他蓄意情潮之中。

  第六章

  「告訴我你真實的身份。」她犧牲已經夠多了,應該可以要求一點「回饋」才是。

  糊里糊塗當人家的妻子這麼久,若是連丈夫是什麼來歷都還搞不清楚,實在是太丟臉了。

  笑天仇捧住她的臉,認真的看著她,「瞭解我的身份背景,會改變你愛我的心嗎?」

  自戀狂! 「我……我甚至還沒決定要不要喜歡你呢。」即使他和棠兒真的沒什麼,但那位白衣美女跟其他女子呢?

  「是吧?你連自己都不瞭解,怎麼有辦法瞭解我?」他永遠都是那麼地自信,似乎只要他想得到的,就不曾失手過。

  「我沒打算瞭解你。」他實在太難懂了。「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老戴著面具,是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還是為了沈避官府的追捕?」

  「總而言之,你是認定我百分之百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就我這些日子對你的觀察,是的。」一個把青樓當市集、賭場當茶樓,沒事就進去逛兩圈的人,即使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你呢?」他饒富興味地盯著她,「你今兒個往朱家,明兒個往南方家,鬼鬼祟祟的使出五鬼搬運法,企圖謀取自己父親的錢財,這種行為,很光明正大嗎?」 

  「你怎麼知道?」婉盈霍地坐起來,想起自己未著寸縷,旋即又縮回被子底下。「誰告訴你的?」呆子!她暗罵著自己,憑他卓越的輕功,只要暗中跟蹤她幾趟,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嗎?

  大事不妙,萬一他跑去跟她爹告狀怎麼辦?

  「甭緊張。」他最愛看她驚慌失措時的可愛模樣,卻又忍不住心疼。「這件『陰謀』除了你、我、南方大人之外,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的。」

  儘管如此,風險仍是滿大的。

  婉盈悄悄將外衣披在身上,趁他一個不留神,翻身將他壓住,左手拚命在枕頭下搜尋那把她新婚之夜就已藏妥的利刃。「不要動,否則我……」奇怪!丟哪兒去了?昨天明明還有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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