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地跟在他身後,對於前途未卜的三個月,若彤心中忐忑地不知所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臥室相當寬敞,從地毯、牆壁到床單一式的水藍色基調,有令人心情平靜的作用。
「你什麼都沒帶?」
若彤點點頭,囁嚅地道:「我不知道你會馬上帶我來。」
「那倒也無妨,盥洗用具這裡不缺,至於衣服……」他刷地一聲拉開一扇櫥櫃。「這裡應該夠了吧?」
定眼一看,櫃子裡掛了一整排全是女人的衣物,若彤的心扭曲著。看來,這裡的東西齊全得很,怕是常有別的女人來這裡吧?
見她緘默不語,鄭擎低笑一聲,又道:「算了,如果這裡不夠,或是不合你的意也無所謂,反正——情婦本來就不需要穿太多衣服。」
程若彤咬緊下唇,對於他逮到機會便羞辱她的行為,忍住不予回應。
關上櫥櫃,他輕輕走到她身後,忽然環住她纖瘦的身軀,將她抱個滿懷。
他未刮淨的胡碴,在她水嫩的臉頰上來回摩挲著,纏住她的雙臂越收越緊,緊得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揉進他身體裡似的。
「你在發抖。」他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她耳邊。
若彤沒有回答。她閉緊了雙眼,不願去想像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良久,兩人就維持著如此親密的姿勢,不動也不語。
慢慢地,若彤的心跳逐漸平穩。
她開始能夠去感受他龐大的身軀,正全然放鬆地依附在她身上,感受他的重量,感覺他的下顎正頂在她肩上,感覺他的呼吸聲有些濃重。
或許是好奇吧?若彤很小心地移動她的頭,然後轉動眼珠,偷瞄了斜後方的他一眼……
啊?睡著了嗎?
此刻,他濃眉舒展,總是能夠刺傷她的雙眸緊閉著,比許多女人還濃密幾分的睫毛平靜地躺在下眼瞼……
睡著的他看來像個孩子似的,原本老是劍拔弩張、讓人近不得身的氣焰,全部都奇異地消失不見了。
那模樣讓人好想疼疼他呀!
「幹麼偷看我?」
「呃……」
鄭擎的雙眼驀然張開,若彤目光閃避不及,只能與他對個正著!
她粉嫩白皙的臉龐頓時染上一層淡淡緋紅,大眼不停地眨呀眨,那是一種——誘人犯罪的澄澈純潔。
他察覺到自己的心……在動。
轉瞬間,他臉上的平和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殘酷的冰冷神色。
「把自己弄乾淨等我回來,別神經兮兮的,我現在對你…沒興趣。」
他忽然放開她,讓身體頓失依靠的若彤跌坐床邊。
見他轉身就要離去,若彤也弄不懂自己,但就是這麼衝動脫口而出了。「你要回去工作?」
他佇足,偏過頭冷冷地睨視她。
若彤不自在地抿抿唇。「不是……很累了嗎?」
就這麼直視她,半晌,他掀動薄唇,冷冽的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做一個情婦首先要學會的就是不要多嘴,免得讓人心煩。」
他嫌棄的眼神、無情的字句將她釘在原地,直到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傳進耳中,仍然無法動彈。
心,則是徹徹底底被凍傷了。
☆☆☆☆☆☆☆☆☆☆ ☆☆☆☆☆☆☆☆☆☆
房內黑漆漆,沒有開啟任何一盞燈。
就是窗外的霓虹閃爍,窗前那具肌膚泛著古銅色澤的精壯身軀乍看之下,如一頭行動敏捷且優雅的豹一般,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其周周還氤氳著一股極其危險而令人不敢隨意靠近的氛圍。
許久,男人只是抽著手中的煙,完美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但從他抽煙時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他似乎正被某種情緒困擾著。
「擎哥……」見鄭擎似是篤定不先開口說話了,已經來到鄭擎房間好一陣子的范雅萱忍不住開口。
「你最近很忙?怎麼這麼晚回來?」
「工作。」
鄭擎好歹肯應聲,范雅萱大著膽子走向他,小鳥依人地斜倚在他肩旁,輕聲細語地說道:「工作?爸爸的企業你幾乎全丟給莫言去打理了,你在忙你自己接下的case嗎?」
鄭擎不語,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家公司給你的酬比起你接的其他case並不算優渥,你又何必把自己累成這樣?」
鄭擎煩躁地將頭髮往後一撥。「我說過我累了嗎?」他最討厭她這種一步步向前逼近的試探,那令他覺得自己的隱私權被嚴重侵犯了。
鄭擎冷淡不耐的口氣,讓敏感的雅萱輕易地察覺他話中顯而易見的責難。
那讓人也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個性中的尖銳也開始掩抑不住。
「我只是覺得你大可不必那麼累嘛,這一年多來,你又不是沒賺到錢?再說,我爸並沒有偏心啊,他不也留了不少財產給你嗎?光靠那些利息,你就可以無憂無慮過一輩子,何必累成那樣?」
「有沒有錢是一回事,拿一分錢總要盡一分力。」鄭擎越是不悅,回答就越是簡單。
他根本不願多說什麼。
「真的嗎?」她斜睨他。「你確定不是因為那個叫程若彤的女人,所以才特別認真?」
一個揮手,他將靠在身上的范雅萱甩了開來,嚴厲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掃向她。「范雅萱,你是不是又偷翻我的手記本了?」
否則,她怎麼會知道他這一次是受雇於若彤的程氏企業?
范雅萱的身體微顫,眼眶立刻戲劇性在泛紅。
「幹麼對人家那麼凶啦,當初你勸人家去開刀的時候,是怎麼哄人家的?是你自己說不管怎麼樣,你都會好好照顧人家,人家才肯答應去動換心手術的。」
「你的手術成功了,不是嗎?你明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局限在我的左右,造成彼此的負擔?」
范雅萱大口將悶氣往肚子裡吞,忙不迭地又上前勾住他的手臂。
她微喘著道:「想當初你得知我爸為了你媽,把我一個人丟在台灣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冷漠無情的態度。」
鄭擎被她血蛭似吸附在他身上的病態,搞得快要耐性盡失了。
「沒錯!當時的你既蒼白又孱弱,當時的你患有先天性以及病,當時的你的確很可憐、很需要照顧,但你忘了嗎?你的父親花上一大筆錢,在加拿大給你請了最高明的醫師,現在你胸口已經跳動著一顆完好的心臟,醫生說過你完全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了,不是嗎?」
「誰說的?」她固執地反駁他。「我胸口跳動的依然是別人的心臟,我依然是跟別人不一樣的!是你自己承諾過要好好照顧我,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范雅萱似雪般瑩白的臉頰,因激動而泛起異樣的潮紅,黑眸朝他迸射出強烈不滿的光芒。
她平靜的語氣中帶著真切地怒意。「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我就寧願不要換心,我甘心一輩子當個心臟病患者,就不會讓你此時此刻有我借口不實現你的諾言。」
「范雅萱,你瘋了嗎?」鄭擎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望著她,不敢相信他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如此病態。
「我才沒瘋,瘋的是你——」
她的眸子迸射著瘋狂的嫉妒,冷靜地反撲道:「當初是她把你騙得團團轉,你居然還為了她接下這個爛case,如果只是接case也就算了,但是我看你對她根本舊情難忘,我真不敢相信你這麼沒人格,竟然能輕易原諒這種賤女人!」
她的話如一根根的針,全都刺在鄭擎的心上。
鄭擎倏地傾身向前,以怒氣蒸騰的黑眸瞪著她。「我希望你以後不會再這麼說她,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有資格批評她。」
「為什麼?」范雅萱向前揪住他的領口,終於忍不住放聲吼了出來。「為什麼五年來,你畫裡、夢裡、心裡的女人全是她,為什麼就不能分一些給我,為什麼就這麼殘忍地將我對你的好視而不見。你說!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
輕輕移開她的手,鄭擎連續向後退了好幾步。「沒有為什麼,有些事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又如何能給你答案?」
「我不准、我不准!」范雅萱哭著撲向他懷中。「爸爸已經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你怎麼還可以離開我?」
鄭擎僵立著。「范叔給你留了一大筆錢,夠你好好地活著了,不是嗎?」
「但我只要你啊!」她邊哭、邊嚷著。「是你說過要替你媽贖罪、是你說過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呀!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有你照顧了,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他抓住她細瘦的雙臂,硬是將她的身體隔開,輕聲說道:「別傻了。」
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他也不忍,但更多的是欲振乏力的無奈。
「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一樣地看,不是嗎?更何況,我跟程若彤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很清楚我有多麼恨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反應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