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都在忙些什麼?」兩道不同的腳步聲邊走邊聊,往大廳的方向前進。
「我……呃,其實也沒忙什麼啦。」
「是嗎?沒忙什麼怎麼這兩天早膳時都不見人影?」
「其實就、就是……」很不好意思的口吻,「哎唷!就是我都睡過頭了啦!」
「睡過頭?你也會睡過頭?!你不是向來都很早起的?」
「還不就是那搖椅兒太舒服了,而且小姐又不讓人家做其他事兒,害人家經常一坐在上頭,便會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而且一睡就會睡很久。白天睡足了,晚上便睡不著了,就只好做女紅打發時間……」
「所以又弄到很晚才睡,於是早上又起不了床……如此一直循環下去?」
「就是這樣啊。」有些苦惱的語氣。
「你唷!也真是的!才給你休息個兩天,竟然作息全打亂了?」
「嘿嘿……」傻笑的聲音,「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呀?」
「那你東西整理好了沒有?」
「早就好了,我又沒多少東西可以整理。」
「好,你今晚早點兒睡,從明兒個開始,你就給我乖乖起床,就像以前一樣的時間來找我,聽到沒?」
「是。那小姐,我現在要做什麼?」
「隨便你。」
「又隨便啊?啊!對了!」
「還有什麼事兒?」
「那個我、我是想……」
「想什麼?」
「那一天小姐不是問我,若日子空閒下來了,最想做什麼嗎?」
「哦?你已經想好了嗎?」
「嗯,我有想過,我是在想……那個……不知道可不可以……就是那個……」
「喂喂!真是的!」柳青青受不了地叫道:「你就別再吞吞吐吐了好不好?咱們姐妹那麼多年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我想跟房大夫學些醫藥病理方面的知識,所以能不能以後傍晚到晚膳這段時間,就讓我到房大夫那兒跟著他學點東西呢?小姐,我這個要求會不會很奇怪呀?」
「你有上進心是不錯啦,只是,你怎麼會突然對醫藥病理有興趣呢?」
「我……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啦,就突然覺得那些藥草也蠻有趣的,而且懂一些也不錯,說不足以後可以用的著哩!」
「好啦,就照你的意思,待會兒咱們找房大夫說說去。」
「哇!真的嗎?真的可以嗎?謝謝小姐!」
「瞧你歡喜的,學那些事兒可不是輕鬆的,你可別以為是在玩家家酒喔。」
「不會、不會,我會很認真學的!我們這就去嘛!好不好?」「喂喂,我連椅子都還沒坐熱哩,你好歹也讓我喝杯水再走。」
「我這就給小姐倒水喔!」
「新地方住得還習慣吧?」
「很習慣啊,」
「佈置的好優雅,光看就覺得好舒服了,住起來就更不用這麼大,還讓我為師,我可承擔不想唷。」春日邊笑邊說道:「我比較擔心的是,說不定到時該學的沒學到,反倒是將房大夫經常掛在嘴邊兒的那套口頭禪學了個十足十哩!」
她板起臉,怪聲怪氣地學了起來,「說到藥兒呀,放眼天下,還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神醫房老頭兒的!」
「哈哈——」主僕倆又笑成一團——
兩個女人的談話聲、笑鬧聲,全一字不漏地進了他耳裡。後來春日笨婆娘的主子就將她拉走了,一直到掌燈時分,他才又聽到熟悉的足音踏上步道。
那笨婆娘在的時候,至少他還有人可以瞪、可以罵,而自從她被拉走後,一整個下午就他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根本是天殺的無聊至極!
雖然是掌燈時分了,為了不令人起疑,他也不能燃亮油燈,只能隻身處在逐漸陷入黑暗的房裡。
房間裡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在如此寧靜的空間裡,照理來說他應該要好好靜下心來想想,理清、分析出這整件事的疑點的。
偏偏他提不起勁兒,寧願讓自己無聊,就是懶得多想。好不容易想要思考的時候,腦海裡卻浮起她那憨憨甜甜的傻笑,讓他忍不住皺眉又瞪眼,笨婆娘、笨婆娘的直罵了好幾次。
現在回想起來,他一整個下午,簡直跟瘋子沒兩樣!
「咚、咚、咚」,腳步聲上來了。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來,她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拿著籐籃跨過門檻走了進來,終於為黑暗的房間帶來了亮光。
「對、對不住,我來晚了,你、你一定餓了吧?」
一對上他老大不爽的眼神,春日嘴兒就克制不住地乖乖招認了,「小姐來了,我陪小姐說了一會兒話後,我們就去找房大夫了……
「呃,房大夫就是煉製出那個紙包裡的藥膏的人,我是想趁著向房大夫學醫藥病理的機會,拿藥給你才能方便些;後來又幫小姐打理一些事兒、又陪小姐吃完晚膳後才能回來,幸好廚房裡……」
見她沒有停止的跡象,他不耐煩地作了個制止的手勢,打斷了她的話,「東西呢?」
「這兒。」春日打開籐籃,將裡頭滿滿一碗的飯和菜端出來,又忙著將長凳拖到床前坐下來,「對不住喔,晚上沒法兒出去,只好請你將就一下了。」
她知道他現在這樣,一手拿著蒸包或饅頭吃還可以,但就無法一手拿碗一手吃飯了,因此她只好餵他了。
「吃飯了。」春日舀了滿滿一匙送到他嘴邊。
見到他配合地張嘴吃下,春日心底總算偷偷鬆了一口氣。
「那個……你一定很無聊喔?」她隨意找話聊,「呃,從今兒個開始,我得恢復平日的樣子,沒法兒像這兩天那麼逍遙自在了,最多只能在用膳時間偷偷覷個空替你送食物來,所以、所以只好請你自個兒打發時間了。」
「你那主子是幹什麼的?」
「呃,大當家和二當家一起經營展鴻商行,小姐嫁的是二當家。」
「原來是展鴻!沒想到竟然躲進展鴻來了……」男人沉吟。
聽他這麼一說,春日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你在躲什麼人?你是不是被追殺呀?不然怎麼會受傷呢?」
「女人家問那麼多幹什麼?!」男人瞪了她一眼,張嘴一口吃下湯匙裡的飯菜。
「人、人都會好奇的嘛!你要不想說,那就不、不勉強了。」小氣!春日在心裡嘀嘀咕咕。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勉強。」男人應了句,又繼續吃著她送到口邊的飯。
「那、那……」好歹也告訴她一下他姓啥名啥吧!
「那什麼?」
一看到他那「你再囉嗦一句試試」的威脅臉色,她也不敢再多問了,連忙搖頭傻笑著,「沒、沒事兒!」
他回給她一個「沒事最好」的眼神,繼續吃他的晚膳。
兩個人沉默了下來,他一口一口吃著,她忙著一匙一匙舀著,很快地碗就見底了。
春日將碗收進籐籃裡,再拿出兩個小紙包來,這都是她從房大夫那兒偷拿的,其中一個小紙包是先前的藥膏,是要給他的傷口上藥用的;另一個小紙包則是服用的藥丸,聽房大夫說有去瘀、舒通血脈及活絡筋骨的功效,她覺得這樣雙管齊下,他的傷應該會好的快些。
「那是什麼?」男人看著多出來的小紙包。
「喔,這個啊,這包是先前的藥膏,」她指給他看,「另一包呢,是藥丸,要讓你服下的。我聽房大夫說這藥丸可以去瘀、舒通血脈及活絡筋骨,覺得那應該可以幫你的傷好得快些,所以我就順便偷拿了一些,待會兒上完藥,你就一併吃下吧。」
「沒效我就惟你是問。」
什麼嘛!這樣也要怪她?「哪、哪有這樣的?」春日小聲地反駁:「那、那又不是我提煉的!」而且她可是出自一片好心呢!
她多麼希望他能夠趕快好起來,然後便可以趕快離開她的春香小居,這樣她才能早日脫離苦海哪!
萬一讓小姐知道她讓一個陌生男人住進房裡,叫她要怎麼向小姐交代才好呀?
所以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趁還沒有人發現前,讓他趕快將傷養好,趕快離開,然後她也當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反正他那麼凶、又那麼 ,她也不敢奢望這人會說出什麼報答之類的話來,就算他真的說了,她還不敢要哩!
「不是你提煉的,但東西是你拿來的。」
不想吃就說不想吃嘛,做什麼老罵她?好像全是她的錯似的,她也是好心哪!也不想想是誰胡亂就闖進她房裡來,還賴著不走的?她承認她是笨了點沒錯,但她笨那也是她的事,沒得罪到他呀!
春日委屈地癟著嘴嘀嘀咕咕。
男人半瞇著眼看著她碎碎念。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碎碎念什麼嗎?
「笨!」他再度對她下了評語,另外還加上膽小、怕死、濫好人、拖拖拉拉、笨手笨腳……
聽見他又罵她笨,春日也生氣了,偏偏她凶起來就是一點兒氣勢都沒有,「要、要是你不想吃藥丸就算了,我、我也不會勉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