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奼奼一臉為難,猜他在想什麼?這男人既聰明又滑溜,她怎麼可能猜得到!
「你猜不出我,我卻能猜出你!」聶雲飛哼著氣,「閣下眼神明擺著是上門來找麻煩的。」
「我……我沒有。」齊奼奼努力擠出聲音。聶雲飛卻不再理她,轉過頭繼續對著霍惕世說:「讓鴉鴿祭了傅驤的五臟廟還有另一個原因,鵪鶉,我玩膩了。」
「怎麼?想過正常人生活了?」
「什麼叫正常人生活?」聶雲飛怪笑一聲,「我這種日子哪裡不對勁了?」
「當然不對勁兒!」是傅驤接了口,「你老這樣,哪家姑娘的爹娘敢把黃花閨女嫁給你?」
「那不正中下懷?我生平最厭惡閒雜人等,尤其是被那蠢既笨的女人給纏上。」傅驤不以為然,「什麼叫閒雜人等?男歡女愛人之所欲,找個可以幫你傳宗接代、燒飯洗衣、溫床暖被的貼心佳人,此乃人生最大快事。」
「傅驤方才說得不盡正確!」霍惕世搖搖頭,「你說雲飛這樣沒人敢把女兒嫁給他,但多得是女人不管爹娘如何想,只想嫁給雲飛。」
「包括你老妹茉馨?」傅驤臉上難得有愁。
「包括我老妹茉馨廠霍惕世點點頭續語。「快別這個樣,這件事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打小咱們三個只要一塊兒讀書、一塊兒出遊,那小了咱們六歲的丫頭哪一回不是跟得死緊?難不成你以為她是為了你?」
「知道是知道啦!」傅驤嘟嘟嚷嚷,「但總盼著小丫口頭能夠感受到我的用心而改變主意嘛!」
「你那用心想不感受到也難,開了家燒烤店,名字就叫『慕馨香』,還不夠明顯嗎?」
「明顯又如何,我看茉馨連一點感動都沒有!」傅驤傷心地扁了扁嘴。
「不玩鵪鶉,接下來又想玩什麼了?」霍惕世轉移話題省得意傅驤傷心,茉馨和雲飛的事聶伯父死前兩家長輩早已認定,就只等雲飛開竅。
「斗蚰蛐兒!」聶雲飛總算來了點兒精神。
「我已讓福聚賭坊老闆越信放出消息,十日後,我這『逸樂居』。裡要舉辦蛐蛐兒大賽,資格不拘,只要是人都可以向越信報名參加,一個個捉對廝殺輸者淘汰,選出最厲害的那只當蛐蚰兒王。」
「蛐蚰兒?」傅驤掏掏耳朵生怕聽錯。「你要上哪兒找蛐蛐兒?」
「找?」聶雲飛挑起眉一笑。「蛐蛐兒在逸樂居是不用找的,入了夜,整屋整院都是它們的天下,只要窗別闔,保證十來只直撲你臉上。」
「就因著這樣……」霍惕世忽然想笑,「你才會想到斗蛐蚰兒?」
「就因著這樣,我才會想要鬥蛐蛐兒,捉一隻少一隻,促一對少一雙,減少它們繁衍於嗣的機會,日後我才能夠睡得安穩點。」
「那些蛐蛐兒也是蠢,誰不好意,竟敢惹毛咱們聶少?傅驤,幹嗎那副愁雲慘霧的模樣?」霍惕世偏首好奇的問。
「當然愁雲慘霧啦……」傅驤垮了臉,「斗鵪鶉不論輸贏我都有烤鵪鶉吃,好端端地改什麼斗蛐蛐兒嘛!」
聶雲飛聞言朗笑。「別說我沒關照你,蚰蛐兒也是可以吃的。」
「騙人!」傅驤瞪大了眼。
「不騙人!」聶雲飛斜睨著他,「蛐蛐兒裹些酥粉下鍋油炸,再加些茴香、撒些椒鹽,保證吮指香。」
「真的假的?」眼底雖存著懷疑,傅驤臉上已由憂轉喜。
「信不信由你!」聶雲飛笑嘻嘻的。見傅驤那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霍惕世只能搖頭,那些苦命的蛐蛐兒真是惹錯人了,這下子不被斗死也要被吃干抹淨。對了,雲飛,今日來主要是為了件重要的事,下月初十我爹作壽,他說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到。」
「是嗎?」聶雲飛淡淡笑瞥了眼好友二世伯大壽,那日到場的不是鄉紳就是達貴,我這落拓晚輩真有到場的必要嗎?」
「對旁人你這樣說說就算了,」向來最是好脾氣的霍惕世微著了惱。一可對我和我爹這麼說卻是傷人了,你爹生前和我爹既是生意同夥又是多年好友,那年聶伯父若未發生意外,說不定你和我老妹的婚事早成了定局。
「聶伯父過世時,我爹盡心盡力幫你做得周全,這幾年來也不知提過幾次想讓你上鋪裡幫忙,還想要過幾間鋪子讓你經營,若非你推得堅持,這會兒咱們倆早該一塊兒共營生計了,落拓是你自個兒硬加上去的,我們可半點都沒這樣看待過你……」
「成了、成了,惕世!」聶雲飛伸臂攬著霍惕世,朗笑道:「行行好,別再數落了,全是我的不是,是我嘴壞,成吧?惕世者,惕厲世言也,一個博驤肚、一個惕世言,都是我聶雲飛的兩大煞星,你別再說了,下月初十是吧?放心!我會到的。」
「那就好,」霍惕世終於露出笑容,「說了就算,你可別像上回那樣,又推說睡過頭。」
「說了就算!」聶雲飛點點頭「真怕我睡過頭就賭一把吧!日落前見不著我,腦袋瓜給你砍下當凳子坐。」
「這也能賭?」傅驤聽著傻了眼。
「我同你賭!」霍惕世卻急忙接受,「和你賭才是能確定你一定會來的保證,說吧,若你準時到了想要什麼?」
「一個要求。」聶雲飛一笑。
「一個要求?什麼意思?」
「沒特別意思,只是代表我還沒想好該向你索些什麼,反正屆時我若做到了,你只需記得欠我一個要求就是了。」
「輸了失腦袋,贏了卻僅要一個要求?」傅驤搔搔頭,「這樣會不會吃虧了點?」
「當然不會!你又怎知我的一個要求不是要惕世的腦袋?」
聶雲飛的玩笑話意來兩個男人的笑聲,他與霍惕世是打出了娘胎就結識的好友,有著過命的交情,若說他會對霍惕世不利,那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成了,任務已達成,傅驤,咱們也該走了!」霍惕世起身,香兒跟進,她暗忖,這三人裡一個是爛賭鬼一個是饕餮,怎麼看都只有這個霍公子正常點一定要拉著公主跟著他連連遠離這兒才是。她扯著笑忙說:「是呀、是呀,斗鵪鶉看完了,吃鵪鶉也見識了,這一晚可更是精彩絕倫,少爺,咱們這就跟著霍公子一塊兒回城裡吧,再耽擱,路上沒人,夜路可危險了。」齊奼奼卻溫吞吞的起身,繼之悠悠說了句讓眾人都險些嚇得跌倒的話。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向聶大哥學本事。」學本事?
香兒拍拍額心,公主這言的是什麼鬼借口?那姓聶的傢伙精得像什麼,若發現了公主是女兒身,且還有求於他,不將公主吃干抹淨才怪!吃干抹淨也就算了,依公主溫婉的性子,有辦法叫這爛賭鬼獻出血解太子的桃花劫嗎?學本事?
傅驤抹抹油嘴搔搔腦袋,這弱不禁風的小子遠道而來,為的竟是向雲飛這小子學賭?真沒想到,小賭怡情,大賭持家,狂賭居然可以引來慕名好學有志之土也!學本事?
霍惕世不出聲鎖著眉,方才因這少年險些跌倒,讓他嗅著了身上的香氣,也讓他更加確定這叫小齊的少年是個女孩兒的猜測。不單她,連她身邊那隨從也是個丫環吧,可為何她會執意要跟著雲飛呢?
這陌生的姑娘不僅五官端美,還有股淡雅的神韻,他不諱言雖只相處一夜,卻已對她起了微妙的心緒,這會兒見她堅持要留在逸樂居一不由得心頭沉了沉。學本事?聶雲飛不出聲,雙臂環握,黑潭似的眸子卻瞇得更緊了些。
第四章
燈盞搖曳著,帶來忽明忽暗的最黃光亮,有些兒像是人們昏昏欲睡時的眼簾。外頭果真是蟲鳴不休,難得清靜。屋外有株老榆柳,和幾株山茶參差交疊,月光灑下篩下了月影,予人更大的想像空間。老柳能成精,主的是陰氣。齊奼奼突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這句俗讀,透過窗欞,她竟還依稀能見著遠處那原叫溺水湖的污泥潭子呢。
逸樂居!
頂著個這樣歡樂的名兒,實際上只要賭局一散,人去樓空,竟是蕭索寂寥至此!除了蟲唧,是的,只除了那聲嘶吶喊著的蟲鳴。齊奼奼環著臂,瑟縮在那屋裡惟一一張尚有些完整模樣的床榻之上,她硬要留下,香兒怎麼勸都不聽,未了,拗不過她,原先香兒也想留下的,但那始終不曾對她的去留表示過意見的聶雲飛卻出了聲音。「學賭還帶書僮?」聶雲飛由鼻中哼出不屑,「逸樂居供不起!」就為了這句話,齊奼奼只得趕走了香兒。
「宮兄弟別擔心!」笑呵呵的傅驤拍了胸膛,「你就好好留在這兒學斗蛐蛐兒吧,這位小兄弟我會幫你照應著的,別的不敢說,絕不會讓他餓著就是。」
「少爺!」香兒環顧著老屋,「您既然執意要留下,明兒一早我幫您送些用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