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歷聽得渾身不舒坦。「怎麼說?」
「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親身體驗。」段總管陰涼一笑。
司馬歷寒毛全立。「典雅沒那麼可怕吧?」
「呵呵,你與她相處的時間不少於鋒芒。她看不上你,不是沒有原因。」至今居然還沒瞭解那女人的本性。
「段總管!」司馬歷顏面微損,語氣不佳。「此事對你究竟有何益處?」
段總管徐徐走開,餘音滲入空中。「有朝一日,縱然身在千里之外,若聽聞鋒芒受盡苦難,亦如在他身旁親睹他的悲慘。」笑聲蕩漾似銀鈴。「那一定是種無比舒暢的享受……」
他實在很期待呀!
司馬歷的妻子邊發抖,邊同情道:「你哥為人似乎很失敗。」
司馬歷沉重的歎氣。
第九章
外頭陽光普照,一絲一絲潛入室內,侵近床榻,緩緩移上司馬鋒芒的睡顏。
「典雅……」他夢囈著,光線似眷戀著他的臉,不肯轉移。
「大哥!」拍門聲驟然響起。「大哥!」
司馬歷的焦急呼叫震得莊園難以寧靜。
司馬鋒芒乍醒,心跳微亂。
「大哥!」
擾人清夢!司馬鋒芒厭惡的擰著眉,環顧床榻周圍。
「典雅?」他看著空無旁人的房間,穿起長袍應門。
「大哥!」一照面,司馬歷立即抓起他的手。「快──」
司馬鋒芒定步,拉回他身。「你怎知我回莊了?」
「我遇見典雅,她走了!」
司馬鋒芒瞠目。「去何處?」
「她沒說,我估計情到深處──哎呀,你為何打我?」司馬歷吃了大哥一個拳頭,痛得半蹲著抱頭哀號。
「少跟我扯廢話。」司馬鋒芒心情大壞。「她去哪?」
「她生你的氣,出走。」
出走?這種作法分明是在報復他!
司馬鋒芒指著二弟命令。「攔住她。」回身整裝。「莊裡的人,昨晚都幹什麼去了?」
「攔不住。」司馬歷沒好氣,繼續蹲他的地。
「過來。」司馬鋒芒朝他勾起手指,見司馬歷不肯遵從,索性親自走到他身邊。「歷兒,你當我傻了?」
司馬鋒芒俯身對他笑,眉眼散發出不常見的邪氣。
「大哥,您別笑了。」他全身經脈開始發麻。
「你們安排了什麼詭計,從實招來!」整個狀況在他左思右想一番後,各人各事都有相關的脈絡可尋。他不是傻瓜,那麼容易上當!
「沒的事──」司馬歷一臉純真的看他。「大哥,你快去追典雅。她真的跑掉了。昨夜有下人見你入了她的門,閒言閒語一早便傳開了。我猜測她大概覺得對不起我……」
司馬鋒芒討厭二弟的說法,顧不得盤問,首先計較道:「她怎會對不起你?」
「她就要嫁給我了,卻在夜裡和你同──」威逼的眼神殺來,司馬歷流下冷汗自動噤聲。
「誰說典雅要嫁你了?」司馬鋒芒冷睨他。
「她自己。」司馬歷抖著肩。
司馬鋒芒笑著輕聲呼喚。「段。」
一道陰影飛近。
司馬鋒芒習以為常的轉身看去。「你永遠神出鬼沒。」
「有事,請吩咐。」段總管不說廢話。
司馬鋒芒揚起嘴角。「婚事,照辦。」
「啊?!」司馬歷哀叫。
「激動什麼?」司馬鋒芒正眼瞪他。「你不是已下定決心了?」
「哥……」司馬歷有老鼠鬥不過貓的宿命感。
「你們這回,背著我做了什麼──」司馬鋒芒掃視他們。「等我人追到手,再和你們清算!」說罷,他瞄著段總管。「傳消息,新郎換人!」
段總管一向陰森的臉,一笑妖嬈。「你總算想開了。」
☆☆☆☆☆☆☆☆☆☆ ☆☆☆☆☆☆☆☆☆☆
斷橋邊,湖水一片愁,東風無力,欲語還休。
宋典雅立於橋邊,短短的幾步橋路,行人無數來回著。她像在等待,又像習慣了獨自傷悲,眺望遠方的目光,悠長凝結在天的另一邊。
「姐姐,姐姐!」孩童的清音奔近,幾個小男孩圍住她,舉起短胖的手,獻出指間新鮮的荷花。「送你一朵花,不要不開心!」
哪來的一群小寶貝?
宋典雅接過荷花,憂愁容顏散去的剎那,人比花嬌美,深刻的映入對面凝望她的人心間。
孩童們見狀,快樂的往回跑,引領宋典雅的目光隨他們移向對面。那裡站著司馬家兄弟。
司馬歷先是向宋典雅示意,再忙著給孩子們打賞。司馬鋒芒沉默無語,始終目不轉睛的凝視她。
宋典雅與他相望,視線凝結,肌膚熱暖了。
她側回身,他邁開步子。
他走到她身邊,聽見她狀若平常的問。「你醒了?」
她面朝西湖,微風中的身子與高大的他並立,顯得嬌小可愛。
「你呢,怎麼不休息久一些?」司馬鋒芒似憐非憐的說著曖昧的話。「我記得你昨夜累壞了,直求我不要再──」
她猛地踩住他的腳,踩斷他意味不良的話語。
她臉紅了,換他失笑。兩人眼底的湖水,碧藍交織,款款浮動。
「回家休息。」司馬鋒芒半轉過臉,垂視宋典雅。
「你家又不是我家。」她抬起眼,適巧與他的目光相遇。
「你還沒住習慣?」
「別跟我嬉皮笑臉。」她冷淡的終止閒話家常,宣稱道:「我不會原諒你。」
司馬鋒芒明白,她在等他服輸。「非得我低聲下氣的求你?」
宋典雅涼聲一笑。「司馬公子怎會做出──」
話未說完,令她驚奇的是,他忽然跪到地上的舉動,僵住她的思緒。
「原諒我?」司馬鋒芒含笑而問。他這一跪,幾乎令身邊的西湖為之滌蕩。
宋典雅啞了半晌,路人驚異觀望。
「你、你快起來!」她半癡半呆的低腰拉他的手。
「原諒我。」司馬鋒芒驕傲得不像在求得寬恕,而是逼她寬恕!
宋典雅沒贏沒輸,明白她永遠得不到所盼望的──他溫柔的悔過。她忿忿的抿起嘴兒,跳到他身後。
「典雅──」司馬鋒芒未能反應,人被她施力推倒。「你!」
宋典雅手按他的肩膀,彎了雙膝往他背後撞去,使他維持不了跪姿,兩人一起跌在地。
司馬鋒芒側坐橋邊,索性不起身。宋典雅依近他,視線徘徊在他臉旁。彼此瞪著,半晌,兩人都笑了。
他見她眼中焰光情意綿長,不再懷疑她的心。他半喜半疑的問她:「你……為何不怨我?」
「你又為何執著欺負我?」荷花的芳香自懷中飄揚。宋典雅吸著花香,入鼻的卻是一股屬於他的清新味道。
「你莫不是在說,兩者的道理一樣?」
「不一樣嗎?」她問他迷離的眼,問他衍生了柔情的臉。
司馬鋒芒靜看微風吹過宋典雅嬌媚的容顏,不由著了迷。追來追去,只想抱她到懷裡。
「我要和你一起鬧下去,不想讓你煩不了,看不到,一段時間就忘掉。」宋典雅一手掩住口,說得字字羞澀。
司馬鋒芒再無對峙的力氣。「就算我還是會欺負你,戲弄你……」
「我讓你折磨得夠機靈了,不再是你想害即可傷著了。」她舉著荷花輕輕的打向他。
「你這麼說,我開始心動了。」手指按住晃動的花朵,透過花瓣的縫隙看她不復冰冷的艷容,粉暈染滿紅顏。
「我尚未原諒你!」宋典雅睨他,帶有嗔意。
「說了半天,仍沒和好?」他心裡滋生了說不出的甜。
「你的誠意,我尚未看個仔細。」
「你儘管安排,我一切聽你的命令。」他接受她所有的刁難。若能贖罪,他確實需要她的原諒來解開自己的心結。
「你都答應?」
「絕無二話。」
宋典雅的眸子盈滿了湖水一樣的流光。
「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你須在行走全城的千百人之中,找出我。」她走向司馬歷,暗中揮手示意。「找到我就原諒你。」
司馬鋒芒聞言,轉眼張望週遭。他家商號與莊園的僕役,滿街分發著黑色帶帽長袍。
他再看宋典雅,她已和街上的人做了同樣打扮,覆上黑衣長袍,蓋住掩及鼻端的帽。
「你都設置妥當了,只等我入甕?」無須再問,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她的陷阱。
宋典雅笑著走入人群裡,步履輕飄似不沾地。「你不答應?」
司馬鋒芒留戀她消失在人海中的倩影。「奉陪到底。」
☆☆☆☆☆☆☆☆☆☆ ☆☆☆☆☆☆☆☆☆☆
一刻鐘的望眼欲穿,從不斷的斷橋,到不長的長橋,約定的時限就快到了。
西湖邊,行人全穿著黑袍,覆著黑帽。司馬鋒芒走在無盡黑影之中,目光游移卻不慌不躁。
他像是有十足勝算,在時間終結的最後一瞬間,握住了正巧經過他身旁的人的手腕。
他似乎沒看那人一眼,便認定了對方。
「是你了。」他將她帶入懷裡。
宋典雅仰起頭,讓黑帽滑落。「你怎麼發現的?」
司馬鋒芒看她的眼神,散落無數溫暖的光芒。「每個人皆垂頭,怕隱藏不住。只有你抬起臉,主動經過我身邊,等我發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