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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夏曉衣

  「你真覺得有不變的感情?人生苦短,要別人等你多久,追你多久?你不怕有一天,她不再等你,你想通了她卻選擇別人,無法挽回?」

  「你今天話變多了。」他避開對方探索的目光。

  「誰願意毫無所求的等待?」總管見司馬鋒芒不樂意聽,也無意深談。「面對她,你總是不用腦袋理智思考。」

  一語終了,再無聲息。

  山林深處隱隱傳出遊人傷春悲秋的詩句,而遺世獨立的莊園卻陷入沉寂。

  ☆☆☆☆☆☆☆☆☆☆  ☆☆☆☆☆☆☆☆☆☆

  夜幕沉沉,樓閣層層。莊園裡,四周蒼翠被夜色染得更為黛綠。

  司馬鋒芒將宋典雅的住處,安排在他寢室隔壁,防範之意不言自明。

  晚膳時,宋典雅與段總管如久別重逢的好友,熱切談笑欲罷不能,兩人的笑談聲傳遍整座山莊。

  司馬鋒芒食難下嚥,明知他們裝神弄鬼,仍大受干擾,火燒燎原。他忍不住提前離席,踏著夜風,獨自守在門口等宋典雅歸來。

  夜月盡情輕薄著漫天的雲朵。他等到雲都散了,佳人才款步迎著月色,晃入他守候已久的眼簾。

  遠遠的,他見她笑靨未歇,眼波如水。她所到之處,彷彿撩起一陣仙樂飄飄,歌頌著她的嬌美。

  司馬鋒芒胸口微窒,落寞垂眼。她從不為他笑……童年後漸行漸遠,他極少再見她的歡容。

  今夜,她學會為別人而嫵媚了?

  「你杵在我門前,有事交代?」宋典雅翩然而至。

  她的步履像踏住他心窩,每一步,便踩得他更沉了一點。

  「別勾引我的左右手。」他脫口而出。

  「你的話太難聽。」宋典雅神色厭惡,並不曉得她的笑容一收,已對他造成強烈的傷害。

  「誰對你好,你都能接受?」若是如此,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你一直找莫須有的罪名責怪我。」宋典雅伸出手,試著逐寸撫過他的輪廓,剝除盤繞他容顏的憂愁。「你有些瘋了,是否找過大夫診斷你的毛病?」

  她故意讓力道充滿輕蔑,語氣溢著譏嘲,只能用一雙焰光灼熱的眼睛洩露自己的心思。

  「有。」司馬鋒芒突然一笑,令她措手不及。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不讓她離開。「大夫說我沒救了。」

  他聲音飄忽如長風吹林,蠱惑人的意志。

  「……也許有救。」宋典雅抗拒不了司馬鋒芒此時施展的魅惑,溫了嗓子,有些遷就。

  「你會不會救我?」司馬鋒芒背倚門面,降低了半個頭的高度,使宋典雅看他不必太辛苦。

  她等他這句話──等得太久了。宋典雅整個人的氣勢被一語削弱,垂眼頷首。

  只要一個能與他安好相處的方式,別總是受到捉弄與陷害。這刻來得突然,受煎熬的時光太漫長,她有些癱了,支不住依向他的胸膛。

  「你……」

  司馬鋒芒捧起宋典雅的臉,讓無所依附的她話語斷在他嘴裡。柔軟的身子倒在他懷裡,他輕輕的吻住她含羞待綻的唇,一口一口品嚐,愛憐至極。

  宋典雅眼眶略微紅潤。該欲迎還拒,或若即若離?怎樣測度一個男人的心,她已無法思考。

  司馬鋒芒卻忽然停住了,不再和顏悅色,語調如冰。「那麼容易就得手,你看你淫蕩到這地步。明知我一直傷害你,依然願意投懷送抱。」

  宋典雅在他溫熱的懷裡,頃刻凍僵,再堅強的人都不能不被擊潰。

  她凝視他的眼難以轉移,不可抑制蓄滿了淚水,沒有一點準備再裝堅強。

  「你真的……那麼喜歡傷害我?」月光打在她身上,她卻似墜入無底的黑暗,沒有一絲光。

  「對。」氣息堵塞,說不出別的話了。

  「看見我痛苦,你就快樂?」她再問,雙手固執的扶正他的臉,強迫他面對她的眼。

  「沒錯。」他胸口抽痛著。

  「你幾年不曾看過我哭?」自從發現眼淚打動不了他,她學會了冷漠。然而,兩人若始終無法同行,她所學所用,有何意義。

  「誰記得。」

  「我記得。」宋典雅重重的點頭,淚雨霎時紛飛。「是不是讓你看見我不幸,你便覺得沒遺憾,甚至感到快樂?」

  司馬鋒芒逼自己揚起嘴角。「完全正確。」

  宋典雅幾乎絕望的低頭認輸,一點稀微的光芒適巧閃過眼際,留住了她不願再見世間一切的眼。

  她抬臉,手指游移,指尖擦過了他的一邊臉頰。

  「那麼,你為何流淚?」她在他眼中尋出憂傷。

  司馬鋒芒搖頭,停了片刻,隨即不斷搖頭。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宋典雅定住他的頭。「我若不逼你,你是不是選擇永不澄清?我敢承認我要你,可你為什麼不肯回應?」

  「沒有辦法,典雅。」司馬鋒芒疲倦的撥開她的手指,斷了與她的接觸。期待夜風的冰涼,吹乾他微濕的眼眶。「我已經找不到回你身邊的路了。」

  「你的說法沒有道理!」她認真的聽,怕遺漏了他一字一句。

  司馬鋒芒側首看她,細心瀏覽她融化後的溫暖艷容,像嬌美的春花。可惜他沒有讓她一直快樂的辦法。

  從小欺負她、捉弄她,就是不會討好。等察覺自己離不開她了,為時已晚,只能偷看她和歷愉快相處,獨自吞下嫉妒。再想爭取什麼,也沒有力氣,不知所措。

  她怎會願意接受一個,自小打擊她的人?

  「你說話呀!」她怕他不再講了。

  「你還不夠瞭解我?」司馬鋒芒食指一動,畫過她的雙眉。「理由,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我不懂不懂不懂!」她若知道答案,怎會讓彼此拖延如此久遠而難以收拾。

  「你明白我的性格。自幼我便無法與人相處。即使孩童時,我們有過快樂的時光,我令你傷心難過的次數,仍是嚴重到我如今後悔也不能彌補。」

  她見他閉起眼睛,有些領會他的意思了。

  「典雅,我沒有辦法……」司馬鋒芒苦惱道。「你懂。」

  她眼中劃過一絲明瞭。她懂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愛人。

  「也許真相會令你覺得悲哀。若你一定想知道,我願意告訴你。」司馬鋒芒睜眼,決定不再掙扎,雙目變得澄徹。

  宋典雅不住的點頭,不敢出聲。有什麼真相是她不知情的,使他對她卻步,只能選擇以傷害她的方式令她記住他?

  第七章

  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簷向。人世間的青春顯得那麼長。

  司馬歷,在他還未明白何謂執子之手時,雙親便迫不及待的推著一個冰冷的小女孩到他面前,說:這是你將來的妻子。

  她叫宋典雅,寄宿在他家,平常只和他大哥親近,個性愛哭愛笑,常能聽見她滿口叫著大哥的名,非常可愛。

  「妻呀……那是什麼?」他不瞭解,唯一奇怪的是宋典雅對他的態度。

  她像換了個人一般,從活潑變得冷淡,不理他不說話了。

  「典押的──」

  他剛開口,她立即大喊:「不許你這麼叫!」

  「大哥不也這麼──」

  「他是他,你不行!」

  她說得斬釘截鐵,他聽得不是滋味。

  「什麼玩意,哼!」他自己玩去。

  她反道找向大哥。他從眼角瞥見她冰冷的臉笑開一絲溫暖。

  厚,差別待遇!

  半晌,他再見她,入眼的卻是哭得慘兮兮的淚人兒。

  「你哭什麼?」

  她不是找大哥去了嗎?怎麼獨自蹲在大哥房外哭泣,大哥在哪裡?

  「嗚──」她悲傷得一張臉全濕。

  「喂!你究竟在哭什麼?」他剛把手放到她肩膀,身後猛地傳出一聲暴響!

  「歷兒,你欺負典雅了?」

  爹娘經過,不聽他解釋,抓起他就是一頓好打。

  「好小子,不教訓你不懂尊重姑娘!」

  「我沒有啊!爹啊娘啊──」他很冤枉,被教訓了一頭,從此認定宋典雅是禍害!

  隔天再見,又看她一張淚臉,依然躲在大哥門口。大哥在哪裡?他找了許久,無意間發現大哥居然躲在屋脊上,俯身偷看宋典雅哭泣。

  這兩人不正常啊!

  「你怎麼又哭了?」他遷就的走到她身邊,百思不解的觀察她與大哥。

  大哥沒察覺他的端詳,一雙眼只盯著宋典雅。

  她打了個嗝,可憐道:「……瘋哥哥八理我。」

  他發誓,她說這話時,大哥背光的臉笑了。可惡啊,他們鬧彆扭關他什麼事!

  他奸詐一笑,故意靠她很近,拿出他自己都噁心的溫柔安慰她。一想到大哥的臉將扭曲成怎樣,他就無比爽快!

  那天之後,她雖待他冷淡依舊,但更少沒了排斥。相反的,大哥似有顧忌,不再與他們親近;連同他這親弟弟也拋棄了。

  家裡,逐漸聽不到小女孩滿口「瘋哥哥!」的叫。

  在宋典雅離開他家之前,她時常哭泣的臉是司馬家族最深刻的印象。她常鍥而不捨的親近大哥,得到的卻是惡劣的捉弄和欺負。為了不再受傷,她選擇迴避司馬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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