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該知道逍薩是我們蔣氏最為優秀的一位。」
她點了頭。
「你也該知道自己和逍薩原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抿緊唇,她再點頭。
「逍薩一向習慣有人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些瑣事,是標準動口不動手的男人,你說已經習慣被人伺候的他,像現在這種日子,他能熬多久?」
「這……」咬了唇,她垂下了頭。
「他快樂嗎?」見日情似難以回答他的問話,蔣天立趁勢追問。
「他當然快樂。只要你看見逍薩的笑容,你就會知道逍薩是快樂的。」夏日情毫不考慮直接回答。「只要你肯給我和逍薩一個機會,你會知道逍薩和我在一起時,是有多麼的——」
她言語之中的肯定,蔣天立一點也不懷疑。只是——
「那看不見的時候呢?」注意到她眼中的不解,蔣天立明白說道:「我是說當他背對著你的時候,他也快樂嗎?」
夏日情頓然愣住。
背對著她時的逍薩,快樂嗎?眨著眼,夏日情腦中一片空白。
「我……我看見的都是逍薩快樂的樣子……」
「是嗎?」她眼底的一絲驚慮,讓蔣天立確定自己找對方向。
佈滿歲月痕跡的唇角,悄然揚起一道笑意。
「是嗎?如果你冷靜想想,你應該知道離開蔣氏,會讓逍薩變得不快樂。不要說是逍薩了,就算是一般上班族,也無法立刻適應突然沒有工作的日子。」
屋外一記跟隨閃電乍然響起的雷聲,轟得日情心慌意亂,坐立難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但她害怕自己將無法允蔣天立所說的一切。因為,他說得似乎是她之間一直不想面對的事。
「或許一開始沒工作的日子,大家都可以過得十分悠閒也愉愉,但時間一久,那種頓失所依的生活,會教人心情鬱悶;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那就更沒有生活上的安全感。」見她臉色慘白,蔣天立略為停頓。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來意,他即掩下意外對她產生的惻隱之心繼續說道:
「更何況,逍薩原就是一個沉浸於工作中的男人,他對商場上的瞬息萬變習以為常,也習慣下命令做大事,所以我秀確定逍薩的人生成就感是來自於工作。」
她置於上的雙手,微微顫著。
「那你說,離開蔣氏也失去原有生活環境的他,還能快樂多久?當然,逍薩是可以另創事來,但你想他得再花多久時間,才能再有一片天地?」
垂下頭,她雙眸緊凝膝上十指。
注意到她身子微顫,蔣天立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在她心中起了作用。
「夏小姐,愛他就該給他自由,就該讓他盡情發揮所長,就該讓他得到最好的一切,你說對不對?」
沒得到她的回應,蔣天立不以為意。
「也許在面對你的時候,逍薩可以笑得快樂,但我想再一次請問你——」撤下嚴肅表情,蔣天立笑得和藹而慈祥。「習慣工作,也習慣豪門生活的逍薩,在背對你的時候,他快樂嗎?」
他快樂嗎?夏日情驚仰起臉龐。背對著她時的逍薩,快樂嗎?
* * *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看了他多久時間,只是雖然同處一室,但這一刻她似乎無法觸摸到他的心。映亮燈光的臉龐,有著一絲陰鬱神情,緊擰的眉間似有著些許悶意,就連平日她認為他過於挺直的鼻樑,在這一刻也教她有種孤獨之感。
那緊皺的眉,那緊抿的唇,那了無笑意的唇,一再印證蔣天立那天的猜測。
他不快樂,背對著她時——他不快樂。抿緊唇,一絲淚意泛上她的眼。
難道逍薩之前的快樂,都只是為安撫她而已?難道,她就只能給他表面的快樂?就像這樣——
「逍薩,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一聲輕喚,喚回了他如陽光般的笑顏。
「也好,這次進度不錯,明天就可以交稿了。」那溫柔的嗓音,隨著他陽光笑容朝她輕掠而來。
他身手攬住坐於斜後方的日情,要她坐上他的腿。沒注意到她眼底異樣,逍薩埋首於她頸間,深深吸聞著只屬於他的清香。
「通薩,你快樂嗎?」斂下眼底的不適,日情正視他的臉龐。
他一愣。
「當然快樂,和你在一起,我當然快樂。」他笑著縮緊雙臂。
「真的嗎?」似沒事般,她俏笑一聲。「跟我住這小房子,吃簡單的三餐,穿地攤貨,這樣還快樂呀?」
「當然,有你就好。」他對她一笑。
「逍薩——」她突然靜看他的眼。「逍薩,離開蔣氏會不會讓你有種六神無主的感覺?你原來的生活環境,是那麼充實而忙碌……」
她的話教逍薩擰緊了眉。
「你這些天怎麼回事?為什麼會一直問我這些奇怪問題?」
一絲驚慌閃過她的眼。
「沒……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想想你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副總裁,現在卻幫我在做這種翻譯工作,難道你一點都不後悔?」避開逍薩向她探詢而來的眸光,夏日情起身離開他的懷抱,轉望窗外滿天雲彩。
「不會。」他跟隨站起。
「這樣的生活你習慣嗎?你要不要去找關先生他們?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們交情還不錯,如果你能去找他們,我想他們一定會幫——」她話沒說完,就教他給打斷。
「我不想在這時候去找他們,也不想麻煩他們。」伸手攬住她的腰,逍薩摟她一塊走出客廳,來到有著秋風輕吹拂送的小小庭院。
他想等自己計劃好未來一切之後,再去找他們。
不想在這時候去找他們?日情一怔。
頓地,她頹然一笑。是呀,誰希望讓熟識的人見到自己失意的一面。
「原來是這樣……」她喃喃自語。
「沒錯,這事就過陣子再說。」他俯頭對她一笑。
「嗯。」點了頭,夏日情不再說話。
靜偎著他溫暖胸膛,日情隔著攀滿綠籐的籬笆,遠望天邊那一片分外艷麗的夕陽餘輝。
天,就要暗了……
「逍薩,你會離開我嗎?」望著天邊遠處,日情輕聲問道。
「不會。」撩過她讓晚風拂揚而起的柔細髮絲,逍薩噙笑回道。
一仰首,她就見到逍薩認真而肯定的含笑眼神。
是的,他不會離開她。頓地,夏日情笑出一臉燦爛,而緊緊擁住他。
能讓這樣的男人所愛,她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快樂。只是——
她必須讓他走。天色暗了,他該回家了……
* * *
「開門!我叫你開門,你聽到沒有!」一聲聲的怒吼,持續迴盪在漆黑而幽靜的山林裡。
他不知道日情為什麼要突然這樣對他。
是因為前些天新聞上,又出現沉寂多日的蔣林兩家聯姻消息?因為蔣林兩家並沒有因他的離開而取消婚禮?
但,這關他什麼事?她應該知道那是爺爺與林家想逼他出面的手段,只要他不出面,婚禮就只會是個笑話而已,那她又何必為這事與他冷戰?
三天了,她已經把由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
他不懂,他從來就沒答應要娶林璒惠那女人,那她到底在生他什麼氣?!他真的不懂。
「開門!我叫你開門!開門!開門!開門!」蔣逍薩憤怒地擊捶著房門。今天已是他忍耐的底限。
「你走。」一個微弱的聲響終於自房門縫隙傳出。
聽到她終於出聲,逍薩胸口怒火好似就退了一半。他閉眼調息,想緩和下胸口激動情緒。
「有事出來說。」張開雙眼,他抬手耙過一頭亂髮。
「我要你走。」
「什麼意思?」她重複的字眼,教逍薩臉色又變。
像是隔了一世紀那麼久,堅定的嗓音毅然傳出。
「我要你離開這裡。」
「你!」他神情一震。
「離開這裡,離我遠遠的,我不想再看見你。」像是一部毫無感情的機器,她的聲音單調而無高低。
她說什麼!她要他離開?!逍薩拳頭一握,砰地一聲,猛擊向她緊鎖的房門。
「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給我出來,聽到沒有!再不出來,我就把這裡全砸了!」他狂吼怒道。沒有任何回應的空間,充斥著一種窒人沉寂。
蔣逍薩憤眼怒視緊閉的房門,下秒鐘,他已抓起一把椅子憤怒擲出。
鏗鏘一聲,客廳頂上的電燈應聲而毀,廳內頓時沉入一片黑暗。就在他還想動手破壞眼前一切時,房門開了——
「拆了這,你叫我住哪裡?」廳內的黑暗掩去她憔悴面容。
「我住哪你就住哪,那你還有什麼意見?」他憤道。
不讓心中感情凌駕理智之上,夏日情傲揚起頭。今天他一定要走。
「你住哪我就住哪?蔣先生,我有那麼好的福氣嗎?你都要結婚了,我還能你住哪就跟著住哪嗎?」她言語譏諷。
「我已經說過,我沒答應那件婚事,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他債道。
其實,她相信的,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蔣天立與林家的設計。但,相信又如何?知道又怎樣?為了逍薩,為了她自己……她還是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