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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唐妮

  格沁又是一口酒噴得老遠,老山東們都趕緊挪開了位子。

  「拜託!你真當自己魅力十足呀?她留在你家純粹是為了報恩,你整天那麼欺負人,她對著你叫忍氣吞聲;如果你們慕家肯高抬貴手讓她走,那叫千恩萬謝!尋死尋活?別這麼抬舉自己吧!」

  慕朝陽用虎眼瞪人了。「是她告訴你的?」

  「你那小可憐媳婦兒見了人總是閃閃躲躲,我哪有機會?要不這樣,咱們再來賭一把。你去問,如果她願意跟我,你就放手,也好少個討厭鬼黏在身邊;而我呢,也好多個美人兒醉臥膝頭。」哼,就非逼得你認輸不可!

  慕朝陽默不作聲,又是幾壺酒咕嚕咕嚕灌落肚。

  「幹麼拚命喝酒不出聲?不敢賭嗎?」

  「沒興趣。」

  「是沒興趣還是輸不起?」

  「長這麼大還沒有我慕朝陽輸不起的東西!」

  「好呀,好呀!」打蛇隨棍上,貪玩的格沁拍拍掌笑了。「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喔,既然你還沒有輸不起的東西,那麼賭局就此訂下。雅惜如果願意跟我,你就放手,不但如此,還得負責勸服你爹娘放手;反之,若她選擇的是你,那風華的事兒就由我來替你擺平。」

  「隨便你!」

  慕朝陽回得冷硬,不想再多談,索性轉移了話題。

  「天宮會那些叛逆份子,你可有進一步的線索?」

  「還沒,只知他們的總舵及頭兒隱匿在京城裡的一戶大宅子裡。京城裡,多得是大門大戶有頭有臉的人家,當真要全面清查可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得做,這些傢伙是想要皇上腦袋的,輕忽不得。對了,」格沁笑。「那天宮會打的是驅逐韃虜的民族大旗,你是漢人,難道不認同?」

  慕朝陽輕蔑哼氣。

  「有能力者居上位方為眾生之福。天下太平,是眾望所歸的事情,我服的是義理,而不是看不見的血源關係;更何況,我娘也是滿人,難不成我還得連她一塊兒趕出關外去?」

  「說得好、說得好!觀念正確!」格沁笑嘻嘻地拍拍好友肩頭。「也難怪皇上殷盼著,要你當他的駙馬了!」

  鷹眸銳瞪他一眼,除了喝酒之外,慕朝陽已懶得替自己辯解什麼了。只是,沈鬱念頭驀地閃過。

  真……要拿雅惜來賭嗎?

  第四章

  「爹晚安,娘晚安。」

  柔柔順順、乖乖巧巧的嗓音由屋內傳出、在屋內燭火一一熄滅後,一個手持燈籠的姣美身影由屋內踱出。

  那女子靈美得讓月娘嫉妒,讓春風歎息,讓夜蟲忽然都忘了唧鳴。她,童雅惜,慕家的童養媳。

  夜很黑,她卻不怕。這幢大屋她住了十二年,有哪個角落是她不清楚的?

  在嚮慕家二老問安後,她穿過了竹林,來到慕朝陽屋裡。

  屋裡,巧兒、珊瑚、梨心、湘兒四個丫鬟一個個正打著呵欠。

  「童姑娘。」

  四個丫鬟見了是她先後都喊了,客氣是有,敬意卻不多。

  雅惜也知自己身份。雖說是未來的少主母,但畢竟未得少主歡心,雖然慕老爺及夫人要她喊爹娘,但她自個兒清楚,在這個家裡,她的身份只比下人還要高一階罷了。要說她是慕家人,那還差了很大段的距離。

  和眼前丫鬟們一樣,她也不過是慕老爺花錢買來的。趕明兒個若是朝陽硬來個先拜堂後休妻,屆時她怕連個丫鬟都還要不如了。

  「少爺還沒回來?」

  「是呀。」

  巧兒又困又累,一個大過一個的呵欠伴著抱怨。

  「肯定是又和那格沁貝勒流連在花街不歸營了,每次一回來就滿屋子的濃濃刨花水兒味,散都散不去──」

  「巧兒!」

  三個丫鬟動作一致,摀住了巧兒的嘴。

  「不用這樣,我沒事的。」童雅惜溫溫笑著,心裡冷哼──這傢伙,又不是今天才開始不要臉的。

  「童姑娘,少爺整日和那些花魁艷妓牽扯不清,京城人盡皆知,妳真的毫不在意?」

  見她面色從容不變,幾個向來沒敢問的丫頭都生起了好奇。

  「介意有用嗎?我不過是他的童養媳。」真要介意,她怕早被氣死了吧?

  「童養媳也是人呀,又不是出氣包,他對外頭窯姐兒都比對妳還好!」又是巧兒嘴快,一句話再度贏得了三張面皮堵嘴。

  但巧兒說的也是慕府中人幾乎都會有的念頭。

  誰都覺得慕朝陽有時待這童養媳婦,比對外頭的姐兒還不如。

  雅惜不是聾子,這種閒話當然不可能會聽不見。

  對於她能夠容忍一切留在慕府裡,有人說她是為了感念慕老爺葬父恩澤,也有人說她是為了貪圖慕家少夫人的金交椅,對於這些,她壓根兒懶得辯解。

  他們不是她,誰又能真正明白她的感受?而既然不明白,那她又何必在意人家說些什麼?

  更何況,莫說別人,連她自己有時候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不肯走。感念恩澤是有的,但若純粹只是想報恩,想來,也不該只有這種法子吧?

  這會兒,她依舊什麼都沒多說,只是讓丫鬟們燒好了熱水就去睡了。屋裡恢復寧靜,只剩她。

  她常常這麼獨自守到天明,在眾人眼底,她是個既認分又認命的童養媳。

  可事實是,她圖這份清靜,況且再一會兒,他若再不歸來,她就能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別人當她是在守君夜歸,她其實多得是可以消磨時光的事可做。

  可這一夜,他倒是反常地回來得早。

  慕朝陽步履蹣跚要進屋前,她出門去迎。見了她,他反常地笑了,笑得溫柔而多情。

  「水仙花兒!」他打了個滿是酒味的嗝。「妳怎麼來了?」

  童雅惜面色不改,承受著那濃濃的酒味。

  「我不是水仙,你醉了。」

  「不是水仙?」他呵呵邪笑著打量她。「那是玉露還是香袖?」

  「都不是。」

  她邊說話邊將他帶到浴桶前,快手快腳將他剝光了衣裳。

  身為他的童養媳,哪回他喝醉了不是由地來收拾殘局?只是以前喝醉時,他的話沒這麼多,更沒將她喊錯了名。看來這一回,他真是醉得很慘了。

  自從前次他在她面前「著涼」之後,他似乎開始躲著她,今日若非喝得死醉,想來又要落荒而逃了。

  可她實在不懂他怕她什麼。按理說,怎麼都該是她怕他才對的,不是嗎?

  被她硬生生推進了檜木桶中的慕朝陽,突然反身一個拉扯,弄得她一身水,而他眸底堆滿了孩子氣的得意。

  「我知道了,妳是粉芸,只有粉芸才會脫人衣裳脫得這麼快的。」

  「我不是!」

  她垂下了沒有表情的眸子。既然掙不脫,只得改用另一隻手替他刷背了。

  他今兒個晚上,有點兒不太對勁。只有盡早完工,她才能快點抽身。

  「都不是呀……」

  他的聲音裡冒著不開心了,下個動作卻突然讓她險些在深夜裡尖叫了起來。

  他的大掌一把攫住了她胸前的豐盈。

  「目視不如手測,這麼柔軟豐腴、這麼上等的觸感應該只有……」他瞇著眼,卻好半天接不下去。這麼好的感覺,似乎是頭一遭耶!

  「快放手哪!」她酡紅了臉,半天才能強抑住踢翻水桶的衝動。

  雖然她是他掛名了十幾年的媳婦兒,但她的身子,他還無福消受。

  「幹麼放?」他笑得更邪氣了。「妳們女人哪,就愛來這套,心口不一,否則妳剛才幹麼脫人衣裳脫得那麼快?」

  雅惜又恨又惱,卻掙不脫。平日他的力氣就遠勝於她了,更何況這會兒他喝醉了。

  「慕──朝──陽!你究竟是真醉還是假醉?」

  仗著洶湧的怒氣,童雅惜抬起手,再也顧不得平日乖巧溫順的假象,狠狠一巴掌就要賞過去,卻讓他輕鬆地接下了。

  「小寶貝,那妳是希望我真醉還是假醉?妳是怕我醉了就沒法子讓妳暢快如仙了嗎?」

  他那邪魅的壞笑向來足以融化所有女人的意志力,卻也更印證了他的爛醉如泥,因為她並不是「所有女人」,她是童雅惜呵!

  「看清楚點,我是童雅惜,是你最討厭的童雅惜!是你最恨的童養媳婦兒。」

  「雅惜?妳騙我,那只乖乖的小耗子才不敢上妳們這裡來呢。如果她真來了,我還想問她,格沁和我打了賭,說只要他招招手,雅惜就不要我,要跟他去了。妳去替我問問雅惜,她願不願意換人呢?」

  要命!她突然想揍人了。這兩個爛賭鬼,連這事兒都能賭?

  還有,他一句話竟然問堵了她的嘴。

  她呢?即使明知朝陽一點也不懂得疼惜她,她又願意換人嗎?

  怎麼會這樣呢?她始終以為自己會留在慕家,純粹只為報恩。若真是如此,這個問題應該不難答呀?

  「那你呢?你又願不願意放手呢?」她挑挑眉,索性將問題扔回給他。

  「我不知道!」浸泡在熱水中的男人一臉困擾地搖搖頭。

  頭好痛!該死,這問題已經困擾他一整天了,要不他又怎會狂飲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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