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衛朗簡直就像在喂寵物一樣,迅速弄好一大盤香噴噴的奶油鮮蝦炒飯放在亞男面前,然後坐下來眼神專注。笑意盎然地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
當寵物就當寵物吧,當他的寵物比當人還幸福啊。
她大口吃著又熱又香的炒飯,覺得宛如置身在天堂;丟臉就丟臉吧,但是她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做的飯菜。
如果可以天天吃到的話就好了。
「夠吃嗎?要不要再一盤?」
「不用了,我很飽了。」她舔了舔湯匙裡的最後一顆飯粒,愉悅滿足地歎了口氣,「啊!真好吃。」
他微笑的看著她,「妳隨時可以來。」
「以什麼身份?鄰居嗎?」她遲疑地小小聲問道。
愛人!拜託!要不然情人也是可以的……她兩眼都寫滿了期盼。
「朋友。」他肯定地道,覺得這是最好的解釋也是最好的安排,不禁開心地咧嘴一笑,「好朋友。」
原來糾結在他胸中這麼久的情感就是這個,他怎麼會那麼遲鈍?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她是個多麼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他終於放心了,原來他並沒有類似神經失調或心律不整的毛病。
亞男拿著湯匙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緩緩地放回空盤子裡,發出清脆鏘地一聲,彷彿也敲擊在她結成冰的心上。
她怎麼會以為他要對自己吐露愛意呢?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誤以為他的關懷與溫柔是出自愛……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衛朗唇畔的笑容立刻消失,「妳怎麼了?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
她怔怔地看著他,喉間緊縮腫脹得令她無法擠出半個字來。
「亞男,妳回答我,妳怎麼了?」他的聲音充滿焦灼和擔心,彷彿她再不回答,他就要將她扛去醫院。
「好朋友……」她終於說話了,淚水不由自主地瀰漫了雙眼。「原來我是你的好朋友……」
她的淚水讓衛朗除了憂慮外還有恐懼,他氣急敗壞的問:「妳哭了,為什麼?怎麼回事?難道我說錯什麼嗎?告訴我。」
「沒有。」她嚥下梗在喉間灼熱酸苦的硬塊,無力地閉上雙眼,「我是很高興……很欣慰。」
「天殺的!妳這副模樣是高興才怪,妳看起來像是我剛剛捅了妳一刀。」他的臉色因緊繃焦慮而變得很難看。
「不要逼我……」她絕望地低聲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已經在很努力高興了嗎?」
笑呀,鄧亞男,快笑,怎麼會笑不出來呢?
「見鬼!我不要妳強迫自己高興。」他臉色發白,胸口糾結。「如果妳討厭我的話,也可以直說,我……我承受得住。」
光是這個念頭,就令他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討厭他?老天,拜託千萬不是。
他開始強烈胃痛起來。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心臟總算回復跳動之時,她又衝口而出:「我喜歡你。」
他屏住呼吸,「妳說什麼?」
「我喜歡你。」她猛一咬牙,心慌恐懼和釋然同時湧入胸口。「我很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天。我知道我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女人,也知道詩夢才是,但是我想要一直偷偷的喜歡你……你知道嗎?那幾天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刻,我作夢也不敢相信它真的發生了。」
說吧!把所有壓抑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和悸動都說出來,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她勇敢地大聲向全世界宣告她愛他。
剩下的……就看老天,還有他了。
亞男的心臟狂悸,脈搏突跳,全身上下血液瘋狂奔流;她緊緊地攬著雙手,脆弱而帶著一絲祈求與盼望,直望入他眼底。
衛朗吃驚地瞪著她,剎那間完全無法思考也動彈不得。
「我明白我向你告白會帶給你很大的困擾,接下來我們恐怕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相處得那麼快樂、自在了,」她在顫抖,但是情感的洪流一旦潰堤,就再也沒有辦法阻擋了。「我應該要繼續把心事藏在心底,什麼都不要說。可是我不想只是當你的好朋友,眼睜睜看著你對我訴說和詩夢間的甜甜蜜蜜,還耍笑著祝福你們,甚至參加你們的婚禮……」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已經濕糊得滿臉都是了。
他一陣頭暈目眩,狂喜與驚惶同時佔據了他的胸膛,生平第一次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按照他的計劃,若說這些話的是詩夢,他就該抱起她轉圈圈,然後用堅定熱切的語氣告訴她,他們應該盡快去挑婚戒。
但是……但是坐在他面前向他表白的居然是亞男。
老天,像他的兄弟或寵物一樣的亞男,沒有吃飯或是流幾顆眼淚就教他心情亂糟糟成一片的亞男……
該死的,他又弄哭她了,但這次他全然手足無措。
「妳別哭,好嗎?」他終於找回聲音得以開口了,卻沉重沙啞得幾乎不像是他。「我受不了看見妳哭,我的心會痛得不得了。亞男,我們倆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淚眼迷濛地望著他,戰慄地感受到他伸手為她拭去淚痕,他的話令她絞痛的心房燃起了一絲希望火焰。
「我是說,我們就像兄弟姊妹那樣啊。」他支著額頭低喊。
聞言,亞男又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唯一的一絲希望又熄滅了。
「我不想當你的兄弟姊妹,我想要被你關懷、照顧、寵愛,也想和你分享所有的心事,我想要緊緊地抱著你,在你的懷裡睡著……」她癡癡地道,「還有那讓我雙腿顫抖發軟的吻,我也希望你再吻我……不只再一遍,」
他瞪著她,波濤洶湧的慾望瞬間擊中了他,但是……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好朋友或兄弟姊妹也可以這樣,我願意把妳當妹妹那樣疼愛。」他激動地道,內心強烈交戰著。
可惡!這真是他要的嗎?為什麼一想到讓亞男成為他的妹妹,他一點也沒有高興,興奮或釋然的感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嫉妒和揪疼狠狠敲擊他的靈魂和心口。
有妹妹就會有妹夫,他甚至已經開始深深嫉妒起那個尚未出現的見鬼的妹夫了!
真是要命,他錯了,看來他的毛病肯定不只一點點。
「你真的不懂。」亞男渴求的神情瞬間消失了,心灰意冷地道:「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明明知道你對我沒感覺,卻還要逼著你接受,我真是大錯特錯。」
衛朗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不只是手指,而是全身都在發抖,她臉上頹然絕望的表情令他幾乎不能呼吸。
「亞男……」他的指尖也在顫動,在即將觸及她臉龐的那一剎那,又無奈而痛苦地緊握成拳。「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她看起來似乎是認命了,露出一朵淒楚美麗的笑容,憐愛地看著他,「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這不是任何人,包括自己,所能勉強得了的。你完全不需要為我感到愧疚或難過,真的,你沒有虧欠我什麼。」
「我是個混帳。」他啞聲低吼,自責不已。
「傻瓜,如果你真的勉強自己假裝愛我,那對我才是最大的傷害。」她溫柔地看著他,眼神如同在向最心愛的人兒道別。「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當你的好朋友,也謝謝你讓我度過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刻……我想,現在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了,為了你我好,以後就算遇見也當不認識好嗎?」
「為什麼?」他的眼神受傷而痛楚。
「因為我怕我會賊心不死,再對你有奢望啊!」她的聲音好不輕柔,每一個字卻深深地敲痛了他。
「我想再見到妳。」他用令她顫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
亞男差點就投降了--不管他要她做什麼。當什麼,她統統都答應!
但是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她,如果她心軟了,她以後又該怎麼辦?她真的有辦法看著他和詩夢卿卿我我嗎?
不,她一定會心碎至死。
「也許你應該更積極地追求詩夢,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這樣你就能記得你喜歡的人是她,然後忘了我。」
「不。」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眼裡閃過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衛朗,海豹特遣隊副隊長,曾經在數不清的槍林彈雨中成功完成任務,無論面對任何危險都面不改色的他,今天居然感覺到了陌生的恐懼的滋味……
事實上,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見她,和她說話,聽見她的笑聲,他的心下沉得連自己都感到害怕。
為什麼?
「我該回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多日未睡的疲憊和方才情感的強烈釋放搾乾了所有的力氣,她猛然起身,卻差點踉蹌軟倒。
「當心。」他迅速攬住她,臉色發白。
「謝謝。」她心慌意亂地試圖推開他強壯的手臂,「我、我只是有一點頭暈,已經沒事了,放開我吧。」
「妳不能回去。」他緊盯著她,目光灼熱。「我怎能放心妳自己走回去?妳看起來像隨時會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