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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林如是

  一幫人哄笑起來,邊說笑著邊走進寺裡。

  看來一般市井小民對煌府選親皆津津樂道,而且焦點全落在崔府千金及侍郎府義女身上。這也是無可厚非,婚姻大事,原便講求「門當戶對」。除去崔華兩府,還找得出誰與煌府公子匹配?

  「哼!」胡姬兒滿腔酸溜溜。「一群無知無見的蠢蛋,什麼門當戶對!」

  「那些人說的也沒錯。」煌辰星偏與她作對。

  「哪裡沒錯?」胡姬兒眉眼一揚,大大不以為然。「煌家發達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還不容易,何必等到今日?煌府既然會公開選親,必是不拘泥於門戶之見。虧你是煌府管事,居然不懂這個道理!」

  「恐怕這只是妳一廂情願之辭罷了。」

  「我說的再合理不過!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脫穎而出入榜的?」

  「是因為妳欺詐作假。」煌辰星語帶嘲諷,卻一本正經。

  「你!」惹胡姬兒又瞪白眼。

  她扭過頭,望著寺院大門。人聲依然鼎沸,議論紛紛,全有關華崔兩府。思及身份地位的差別,胡姬兒忽然生出一股感歎,悵然若失。

  「怎麼了?」見她忽然不言不語,煌辰星覺得奇怪。

  胡姬兒搖頭。眉梢幾許落寞。

  「喂!」煌辰星忽然湊近過去,也不顧男女之防,在她耳畔大叫一聲。

  「幹什麼……」那麼大聲!胡姬兒連忙摀住耳朵跳開,還不忘白他兩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凶悍得晶亮有神。

  「沒事。」煌辰星若無其事,負手往前走去。

  留下胡姬兒一頭霧水,一腔莫名其妙。

  「妳還不快過來!」煌辰星回頭,催了她一聲。

  「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胡姬兒嘀嘀咕咕的。

  但嘀咕歸嘀咕,她還是乖乖的走過去,跟著煌辰星——他不耐的扯一把,兩人並肩走進大慈寺。

  第八章

  一頂又一頂的轎子,各到上京城東、城北,城西南及城郊等各處,將崔翡翠、華秋香及胡姬兒等通過初複試、上了上京城百姓戲稱「花魁榜」的五名才色技藝並兼的姑娘接進了煌府。

  最後一關,五個人必須住進煌府裡,以三個月為期。同樣定三試,一試考「三從」,第二試考「四德」,最終則由煌府公子親自面會欽定最後人選。

  不過,所謂考「三從」「四德」,並不是像複試般有實在的考題。入住煌府裡,大抵像作客,以三個月為期,主要用意在觀察考驗各人的修養品德,是否遵守「三從四德」的規範、具備合宜的談吐舉止且守禮不逾矩。

  不消說,這是季伯出約主意。

  煌辰月希望娶親完婚前,能與娶親的對象相處瞭解,這原有悖常理,所以季伯想出了「公開選親」的法子。不過,摒除了「門當戶對」的條件,其它的就要緊了,無論如何,馬虎不得。季伯目的不僅在為煌辰月選親,更算上煌辰星的一份,所以知書達禮、端莊賢淑並且遵守婦德規範的閨女才是首要之選。

  「三從四德?」豈料,胡姬兒聽了竟蹙眉咋舌。

  「是的。胡姑娘是否有任何疑問?」季伯板著臉,面無表情。

  在場除了「五美」及其侍婢,只有季伯、煌辰星以及秦世玉。

  季伯是煌府總管,煌辰星身為管事,算是「主考」;秦世玉則以客卿身份攪混,或謂湊熱鬧。煌辰月諱於禮儀,而暫且迴避。

  「沒……沒有。」胡姬兒忙不迭搖頭,卻一張愁眉苦臉。

  秦世玉噗哧笑一聲。煌辰星一個瞪眼,他識趣的收住笑,咳一聲,一本正經問:

  「請問崔姑娘,何謂三從?」

  崔翡翠斂眉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嗓聲合宜,答說:「女子之誡,在家應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於,此為三從。」

  「好!說得好。」季伯頷首微笑,極其滿意。

  「那麼,四德呢?杜姑娘?」

  與崔翡翠一樣,杜青荷亦是垂眉斂容,低著頭,目光未敢稍抬。

  「四德乃指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為婦女應有的品德。」女子讀書識字,最先被告誡的便是這「三從」「四德」,從官宦世家至平民百姓,恐怕無一例外。

  胡姬兒張飛似的眉睫卻愈發垂結成團,看起來,竟也是一副垂眉斂容、雅靜端莊。

  煌辰星朝她瞅了幾眼,倒沒忽略她往兩旁下垮的唇角。心中暗笑,臉上平淡無甚表情。

  五人被安置在大園子裡,各據一角,與「曉圖」為鄰,由東而西,分佈參差。季伯在安置時,多少有失公允,將崔翡翠及華秋香安置在環境最清雅的「蘭」「梅」兩院;接著杜青荷居「槐院」,花惜語在「菊」院,胡姬兒則被「貶謫」到最偏避簡陋的「榕院」。

  各院除了兩名負責打理清掃活兒的丫鬟,崔翡翠與華秋香各自帶了一名貼身丫鬟伺候生活起居,連花惜語也帶了一名小丫頭。

  杜青荷與胡姬兒沒有貼身丫鬟,便由煌府指派另一名丫鬟伺候生活起居瑣事。

  「若有任何問題或需要,儘管提出來。」煌辰星特別對著胡姬兒說道。對於季伯的安排,他不甚滿意,但如把胡姬兒移出園子,安排到別的地方,「於禮不合」——季伯如此反對,他只好作罷。

  胡姬兒的心眼並沒多到這上頭。「榕院」再簡陋,也比雜院屋子舒適不知有多少。

  「我可不可以要四仔過來?」她只關心這個。

  「不成。」煌辰星沉下臉,立即回絕。

  「四仔?」季伯茫茫轉向煌辰星。「府裡有叫『四仔』的丫鬟嗎?」

  「不是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儘管提出來嗎?」胡姬兒不死心。「四仔手腳伶俐,辦事也很勤快……」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可以伺候妳穿衣梳洗嗎?」

  「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不行,我會派另一名丫鬟過來。四仔還是干他的雜活。」說到底,煌辰星就是不允許。

  四仔年紀雖小,到底還是名男子,孤男寡女同睡一個屋子——想到此,他臉色便青紫得難看。

  季伯這時總算才清楚四仔是干雜活的小廝,不禁搖頭說:

  「胡姑娘,斷無讓小廝到姑娘房裡伺候之理,這與禮制不合,絕對不可!」連連搖頭又搖頭。對胡姬兒的印象,加折一成。不忌男女之防這等胡風野俗,實在不可長,更不可取。

  「可是……」

  「時候不早了,請姑娘早點休息吧。」煌辰星揮個手,吩咐丫鬟:「梨兒,幫胡姑娘梳洗。」

  轉身出去,不讓胡姬兒有再開口的機會。

  季伯搖頭又歎息,跟著煌辰星離開。

  「姑娘,我替妳寬衣吧。」

  丫頭梨兒早端盆熱水進屋,架好屏風,近身幫胡姬兒解下了披肩的薄紗。

  「這紗衣這麼舊了,我看丟了吧。」梨兒說道。

  「不行!丟了我穿什麼?」胡姬兒猛搖頭。

  梨兒抿嘴一笑。走過去,拉開一個紅木櫃。

  「喏!」指指一件件顏色淡雅柔淨的衣飾。「我們煌管事都料想到了,特定命人裁製這些衣裳,都為姑娘準備妥當了。」

  胡姬兒半信半疑,倒似在作夢一樣。

  「貴府煌管事連這個都管?」她拈起了一支金簪子。

  梨兒接過,幫她插在髮髻上。簪子繫著珠片,搖來晃去,映著燭光,煞是好看。

  「當然哪!」梨兒笑說:「我們公子選親,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光靠季總管怎麼忙得過來。」她頓一下,把銅鏡推到胡姬兒面前。「瞧!姑娘,妳戴上這簪子真好看,我們煌管事真有眼光。」稱讚的不知是金簪子還是人。

  胡姬兒對著鏡子左盼右顧。只不過多支簪子,鏡中人光采好似多三分。

  「每位姑娘戴上這簪子都會好看三分。」果然人要衣裝寶飾,姿色平添三分。

  「那也得有這簪子呀。就不知,其它院裡是否也準備了這些。」

  「妳是說,只有我有嗎?」

  梨兒搖頭。「我也不清楚。煌管事交代的事,沒人敢多問。」

  該不會是嫌她窮酸,所以才在櫃子裡備上這些吧?胡姬兒狐疑著。

  可看梨兒的態度又不像。說是煌辰星特地吩咐人裁製的……她摸摸那軟柔的衣裳,豐盈的唇抿了抿,不禁朝上彎。

  幸好她聰明,早早「打點」好煌辰星這個管事!

  看來他辦事挺俐落的,給了他那玉墜子也沒有白費了。她記得他也給了她一塊玉珮……她把玉珮放到哪裡了?

  嗯……明兒再找好了。

  她望著銅鏡,臉龐一側,頭上的金步搖跟著漾起來,蕩起閃閃光采。

  ☆☆☆☆☆☆☆☆☆☆  ☆☆☆☆☆☆☆☆☆☆

  前一夜興奮太過吧,隔日,胡姬兒至日上三竿了才醒來。半寤半醒之際,仍不甚清醒,聽見四仔的聲音嚷著說要見她,丫鬟不給見。

  「四仔!」她跳下床便往外走去。

  「姑娘!」梨兒急忙拉住她。「妳還未梳洗更衣呢!」這樣跑出去哪得了!

  胡姬兒低頭一瞧,衣衫不整不說,且披頭散髮兼一臉未醒的睡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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