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氣味過於接近,而這個男人身上還帶有濃郁的花香味,她可憐的胃又開始翻攪,她只好再退。
「如果你真的想報我的救命之恩……」一句話來不及說完整,她連連倒退。
「如何?」他輕佻的一步步接近。
「離我遠一點,就是在報恩了。」退無可退,她已經抵在後院的圍牆上。
他低吟淺笑,微微搖頭。「蕭左雖不是名門高官子弟,但在大江南北也算小有名聲,若是以這種方式報答紫小姐的救命之恩,妳想,蕭左會不會被他人恥笑?」
根據四大花旦從他嘴裡套出的來歷,蕭左是經營絲綢布匹生意的,這次來長安城,主要是跟長安最大的絲綢盤商管府合作。
他的來歷看似毫無破綻,可在她的預感裡,直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你別過來!我不是弄春院裡的花旦,你想要風流快活,請上弄春院!」原本溫和的脾氣,因他三番兩次的無賴,讓她不由得厲聲指控。
纖纖玉手再次摀上嘴,因他昂藏的身軀已離她不到三尺。
「別緊張,我不會在光天化日下調戲良家婦女。」說著,他伸出手覆在她摀在唇上的小手。
「你這等行徑不叫調戲,那不知該稱之為什麼?!」一想到他的唇曾親吻過無數女人,一甩手,將他的手連同自己的從唇上甩開,然後是一陣乾嘔從胃裡最深處湧上來。
「妳果真碰不得。」他有著得意的笑容,那代表著她還是個規矩的閨女。
事實上她胃裡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吐,而之所以會有反胃的反應,只是因為她對男人厭惡下的生理反應。她一手按住肚子,一手再撫上小嘴。
即使是在這般情形下,她仍沒有顯現倉皇不安。「早知不該救你。」卻讓自己陷入這種難堪的境況。
「世道裡,沒有所謂的早知道。」她愈忽視他、愈不看他,他偏愈要撥弄她。
花飄紫低垂眼睫。詭譎的黑暗裡,流動著男人的氣息,而她向來的機敏,此時卻完全失效,腦袋陷入一片混沌。這樣的男人,是她不曾遇過的。
有的男人,見了姑娘就口水直流,天生的豬公樣。
有的男人,明明色慾熏心,卻裝得一派清高正直。
有的男人,霸道無理,要不到就搶,搶不到就劫。
有的男人,只會花言巧言騙取女人的感情。
而,蕭左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見她動也不動,他低啞的問:「在想什麼?」然後,傾身用俊挺的鼻碰觸她秀氣的鼻,唇輕吻上她摀在嘴上的手背。
這下,就不只是乾嘔了,花飄紫將胃裡僅有的東西全吐向那一身繡有大鵬展翅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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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從指縫中流出的穢物,花飄紫的訝異不在蕭左之下。
從來都只是乾嘔,她怎麼會吐得他一身呢?
在她噁心想吐時,蕭左並沒有跳開,只將俊臉微微隔開與她的距離,所以她嘴裡的穢物全落在他絲綢衣衫上。
從沒有男子敢對她做出如此逾矩的事,蕭左算是第一個。
蕭左單手扶在她的纖腰上,好平衡她因嘔吐而失去的重心。
「紫小姐,不舒服嗎?還是像繡梅一樣吃壞了肚子?」他並不覺得骯髒,反而輕撫她的背,想減輕她的不適。
「走開!你別再碰我了。」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又痞又壞,想試驗她的忍耐極限。
「那可不行。習慣了我之後,妳就不會吐了。」
「你這個登徒子!」她的冷情淡薄已被他撩撥得無影無蹤。
「我本來就是個好色之徒,在弄春院裡,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乾脆大方承認。
她握緊粉拳,忍住想出手的衝動。知道在還沒有查清他的底細之前,她不能自亂陣腳。
「我們總該清理清理這一身吧?你不放了我,要怎麼清理?」硬的不行,她只好輕言軟語。
總算有點姑娘家的味道了。蕭左邪氣的丹鳳眼緩緩地挑起。「既然紫小姐不舒服,那我就送小姐一程吧。」
在她還來不及弄清他的意圖前,蕭左已將身體微微下彎,左手扶上她的膝蓋後,然後攔腰將她抱起。
動也不能動,花飄紫僵直著身體,忘了要反抗,忘了噁心,也忘了該說什麼。這個男人,也太膽大妄為了些。
「反正妳已經吐了我一身,肚子裡應該沒有東西可吐了吧?」他朝紫軒慢慢走去,深邃炯亮的瞳眸裡,是勝利的笑容。
看見蕭公子抱著小姐,繡梅瞠目,站在橋頭前驚呼大叫!
「小姐!蕭公子!你……」
花飄紫回過神來,雙手死命推著他的胸膛。「放我下來!」有繡梅在場,看他還敢對她輕薄嗎!
蕭左對繡梅魅惑一笑。「繡梅,妳家小姐肚子不舒服,吐了我一身都是,所以我才會抱她回紫軒。」
繡梅看著花飄紫,大眼裡滿是疑惑。「小姐,妳生重病了嗎?否則怎要蕭公子抱妳?」小姐雖看似嬌弱,但身子骨向來好得很呀。
花飄紫又將一手摀回唇上。「繡梅,妳忘了我的毛病嗎?還不快幫我!」
繡梅恍然大悟,左手插腰,右手直指蕭左。「蕭公子,你還不趕快把我家小姐放下來!我家小姐最討厭像你這種流連花叢的公子哥,看到你們色迷迷的樣子,她心裡就會泛惡,你快快把她放下來,否則我繡梅就不饒你!」
被繡梅這麼大聲斥罵,蕭左並沒有顯現不悅,反而露出色色的邪氣。「繡梅,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妳要我做什麼,我都聽妳的。」果真乖乖放下花飄紫。
花飄紫腳一落地,便快速奔過橋。
繡梅小巧的臉蛋有了抹羞紅,剛剛的氣勢一下子便被蕭左的溫柔給滅了。「蕭公子,我家小姐碰不得的,你習慣就好,下次請離我家小姐遠一點,她就不會吐得你滿身了。」繡梅被蕭左勾了心魂,根本不敢直視他迷人的俊臉。
蕭左左一句救命恩人,右一句報答恩情的,就這樣哄得繡梅心花怒放,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花飄紫真想把繡梅拖回屋裡訓一頓!她被輕薄了,繡梅卻在蕭左面前盡說她的「毛病」。這丫頭,男人見得還不夠多嗎?怎麼還是被他給迷了心竅?!
「紫小姐有病嗎?為何碰不得?蕭左遊歷過大江南北,認識不少奇人異士,或許可以請他們來為紫小姐看看。」其實花飄紫為何會吐,他已猜得出九分來,卻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底,她是嫌他骯髒、下流、齷齪,不然她和張遲在一起時,怎沒有這樣的症狀?
「嗄?」繡梅楞了楞,不是很懂蕭左的意思。「小姐沒生什麼病呀!」
「若沒病,怎會一見到我就想吐?」
「繡梅,進屋了。」花飄紫不想再聽到蕭左說的任何一句話。原來他是用那張能言善道的嘴來收買繡梅的心。
「小姐,妳先進屋,我還得幫蕭公子清理這一身的髒亂。」
這丫鬟,到底誰才是她的主子?!花飄紫帶著紊亂的心情,故作從容的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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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頓地的腳步聲,那是花飄紫聽慣了十幾個年頭的足音。
她放下書卷,滿心歡愉的迎出紫軒。
張遲沒了以往的笑容,黝黑的臉上滿佈愁苦。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帶著張遲進入小小的廳裡。
「紫兒,」張遲並未坐下,倒是浮躁的踱起步來。「妳知道,我一直把妳當妹子看……」
紫兒?!已有多少年他未曾這樣喚過她,這一喚,原本勾起了她的希望,卻在聽見那一聲妹子時心情跌落到谷底。
原來只是妹子呀!她強扯起笑意。「你想說什麼?」她的視線跟隨著他的腳步移動。
「妳覺得霜霜姑娘怎麼樣?」
「蕙質蘭心,冰雪聰明。」事實上她跟沉霜霜一點也不熟。她極少去弄春院,沉霜霜沒事當然也不會來紫軒。
「大家都知道霜霜姑娘的好,我指的不是這個!」張遲抓了抓頭頂的發,唇瓣動了動,斟酌著說詞。
「那是指什麼?」記憶裡,她不曾看過張遲有如此的窘態。
「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找誰說去,妳是姑娘家,或許比較懂得姑娘家的心意。」張遲眸光突然熱切起來,在她眼前的椅子上坐下。
「關於霜霜姑娘嗎?」她漸漸理出了頭緒。
「是呀,我……」他欲言又止。
「別吞吞吐吐,這樣一點都不像你了。」她鼓勵著他,也等著……宣判。
張遲大口大口的吞氣,這才下定決心似的說:「紫兒,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很好啊!有正義感,待人又真誠。」
「那妳認為霜霜姑娘會喜歡我嗎?」他問得戰戰兢兢。
苦澀滋味慢慢爬上心底。他是為了沉霜霜而來,卻是向她尋求答案,多麼諷刺啊!然而她卻不能不答。
「你是個值得霜霜姑娘托付終身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