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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黃千千

  她沒有回頭。

  蕭左來到她背後,僅差一步便要貼上她的背。

  「正想過去紫軒向妳道謝,沒想到還要麻煩妳親自幫我送藥過來。」柔情似水的聲音在她耳畔拂弄。

  她渾身一僵!從沒有男人敢這麼貼近她說話,連張遲也不曾有過。她向前邁開一步,拉長了背後的距離。

  搭救他之初,覺得他是個內斂沉穩之人,沒想到他竟是個浪蕩的紈褲子弟!

  「不用了。換成弄春院裡的任何人也會救你的。」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談,花飄紫不理會背後的喊叫,快速離開了這個充滿色慾的房間。

  蕭左看著她走到長廊底,然後消失在轉角處。

  她不是花娘的女兒嗎?怎麼會連一點對付男人的手腕都沒學到?

  而且她非但沒被他吸引,清秀的容顏上反而明白顯現對他的嫌惡。這,倒引起了他無比的好奇了。

  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他這才轉身坐回原來的位子。

  「繼續。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邪氣的鳳眼緩緩地凝視每一張溫柔可人的嬌顏。

  四大花旦立刻施展勾引的本領,再次攀上蕭左的身體。

  「紫小姐就是這個樣子,她沒有惡意,蕭公子可別生氣。」夏荷為花飄紫解釋著。

  「我怎麼會生氣。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剛剛還特地送藥來給我,我怎麼可能會生她的氣。」他低啞淺笑。

  「紫小姐一向都住在紫軒裡,今天難得會過來這裡,還替蕭公子送藥來,看來紫小姐還是很關心蕭公子的。」冬雪的小手還是任由蕭左摸著。

  「那真是我的榮幸。改天我一定要親上紫軒向她道謝。」

  「蕭公子,紫小姐不讓男人踏進紫軒周圍一步的。」春艷繼續服侍蕭左用餐。

  「是嗎?那我更加要試試了。」他玩世不恭的挑動眉眼。

  四個花旦面面相覷,很有默契的決定要改變話題。

  「蕭公子,今晚你想要留誰下來陪你?」秋水撒嬌的用雙臂圈住了他粗壯的腰身。

  「老實說,妳們每一個我都很想。」蕭左反手捏了秋水的臀部一把,引得秋水嗯啊聲連連。

  「你好壞哦!」秋水不依的拳頭輕搥他胸口。

  「唉,可惜想歸想,妳們沒一個能留下來。」他一張好看的俊臉,有種吃不到的無奈。

  「怎麼了?」四人齊聲問。

  「我肚子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使不得力,萬一用力,怕傷口又裂了,那就白費張兄弟的心思了。」他說得極是扼腕。

  四大花旦聽了,不知是可惜還是慶幸,似笑非笑的,個個表情豐富。

  「那等你傷好了,我們姐妹再好好服侍蕭公子。」夏荷又坐回他的大腿上,手掌心輕輕蓋上他的傷處。

  「我期待著那天早日到來。」他笑得很輕浮,拿起桌上的酒,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煙花酒肆裡,他沒有顯現財大氣粗的下流樣,更沒有粗暴的舉動,加上他文質彬彬的談吐,像是飽讀詩書的文人,而且出手又大方,不但先給了花娘百兩銀子,還另外給花旦們賞銀,甚至連倒酒端菜的丫鬟小廝們統統都會打賞。

  他既溫柔又能挑逗花旦們,花旦們一顆一顆的芳心,漸漸被他給收買了。

  ☆☆☆☆☆☆☆☆☆☆  ☆☆☆☆☆☆☆☆☆☆

  花飄紫站在紫軒前的水池旁,看著池塘裡的白鵝戲水。

  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對對白鵝身上,不想因一個陌生男人而壞了心情。

  以為大白天的,不會遇到不想見到的事。哼!淫蕩的男人,早知道就不該救他!

  張遲當時是怎麼說的?她怎麼會被他說服給那個放浪的男人送藥去?

  「花娘交代我出去辦一些事,這瓶藥妳就幫我拿去給蕭公子。」

  她猶豫著,根本不想進弄春院一步。「我讓繡梅送去。」

  「千萬不可。他害繡梅的腿到現在還一拐一拐的,我怕繡梅的火爆性子,去了又跟蕭公子吵起來,那可不好。」

  「那就讓萬全叔幫你送去。」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他這個時候一定在弄春院前後巡邏,我哪敢去打擾他。」

  「那你隨便找個人送去不就行了。」她不依,找著理由。

  「不能隨便。大白天的,不會有事,妳就幫我走這一趟。」藥瓶塞進她手裡,不容她拒絕,他一路笑著跑開。

  從懂事以來她就認識張遲了,她根本無法拒絕他要求的任何事。一想到張遲,她清麗的臉龐漾起羞赧的淺笑。

  二十年前,張萬全就已是勾欄院的護衛,他早年喪妻,一個粗漢帶著幼娃過活,可說是備極辛苦。

  花飄紫沒有兄弟姊妹,更沒有同年齡的玩伴,身處在弄春院這種不名譽的地方,鄰居街坊視她如毒藥,根本沒有正常人家的娃兒敢靠近她一步。

  張遲活潑開朗,只比她大三歲;小時候娘親不准她踏進弄春院,她只得時時跟著張遲玩,她幾乎是黏著張遲長大的。

  想到小時候,花飄紫又笑了。在這乍暖還寒時節,日頭只剩下微弱的餘溫,晚霞映照,映出她頰畔一圈嫣紅。

  當張遲跟著張大叔學功夫時,會拉著小小的花飄紫一起蹲馬步,只是捨不得她半蹲吃苦,便讓她坐在自己半蹲的大腿上,根本是把他自己當成椅子般。

  當有客人不小心看見這麼小巧可愛的女娃時,通常會忍不住伸出色色的手掌,想偷捏她粉粉嫩嫩的臉頰,但下場就是被一個小男孩給撞開。

  當她餓了,他會去廚房弄來她最愛吃的珍珠丸子;當她累了,他會抱著她一起在大床上睡。

  他帶著她爬樹、捉青蛙、捕蝴蝶、學字讀書,直到她八歲那年……

  一聲叫喊,將她飄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小姐,妳在想什麼?看妳發呆好久。」

  想念的人來了,就在眼前,花飄紫臉上的冷情淡薄瞬間不見;她的巧笑倩兮中,有股姑娘家的羞怯。

  「你回來了呀!那我娘交代的事情辦妥了嗎?」她從小就不讓張遲喊她小姐;小的時候還好,他還會紫兒紫兒的叫,可是長大後就不同了,他說禮不能廢,他得要遵守上下的規範。

  她知道那是分別八年所帶來的隔閡和陌生,她無法勉強他。

  「小事一樁。若沒辦好,花娘會宰了我這顆小腦袋的。」張遲誇張的以手刀比在脖子上。

  張遲很愛笑,他的笑容常常令她的心情也跟著飛揚。

  「結果呢?」她站近張遲,壓低音量問。

  「蕭左從悅來客棧出來後,就被幾個眼生的人給盯上。據賣粥的說,他在出事的前天傍晚,在一處賣古玩藝品的地方花了不少銀子,可能是身上的銀子露白了,才會引來宵小的覬覦。」

  張遲為人海派熱情,又是弄春院裡的護衛,和那些市井小民、商舖店家都有極好的交情。因為弄春院裡需要大量的民生用品,無論是姑娘們的胭脂水粉、布匹衣衫,還是柴米油鹽、五穀雜糧,這些販夫走卒們無不爭著拉攏他,也因此,他總能輕易打聽到任何在長安城裡的小道消息。

  「哦?那他怎麼會被殺的?」她斂容專注。

  「那群賊人可能看他落單,又一副貴公子模樣,於是便下手行搶,沒料到蕭左還有三兩下拳腳功夫,賊人搶不成,只好動刀子。」

  「大街上,沒人出手救他嗎?」她再問。

  「一大清早的,賊人少說也有四、五個,街上都是些老弱婦孺,誰敢拿自己的生命去救人?」兩天前,花娘探了蕭左的口風之後,就讓他出門去查探事情的來龍去脈。

  「悅來客棧那邊怎麼說?」

  「櫃檯李掌櫃說,蕭左是在出事前的五天住進去的,只有一個隨從,名喚巴子,說是來做生意的。有時早早出門,入夜才回客棧休息,有時會邀來幾位官公子在客棧裡吃飯談事情。」

  「那巴子呢?怎麼不見他上門來尋蕭左?」

  「蕭左讓我差人去通知巴子,讓巴子回家報平安了。」

  「你認為蕭左這個人會有問題嗎?」她把前後事情兜攏想著。

  「江湖上未曾聽過蕭左這個名號,我們也還弄不清他的來歷,說不出個準兒。不過,他看起來應該不會是故意來找我們麻煩的。」

  「是嗎?」她心頭怎麼有隱隱的不對勁?

  「別想這麼多了,待會霜霜要表演『鼓舞』,我得趕到前廳去看著。」一提到沉霜霜,他立即雙眼發亮、滿臉光采。

  花飄紫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妳別老是悶著,有時也要到處走走,別每次看到男人就噁心想吐,那以後妳要怎麼成親呢?」和她雖名為主僕,但實際上他一向把她當妹子看待。

  「我看到你又不會噁心想吐的。」話一溜出口,她俏臉乍紅成一片,驚訝自己怎會說出這樣曖昧的話。心裡希望張遲不要猜疑太多。

  張遲不以為意。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手足之愛,他心胸坦蕩蕩。「看到我不會想吐又沒用,我是為妳的幸福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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