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浴月抬起修長的腿看看腳底,重重地往白色沙發印下私人腳印。「嗯!還不算髒,我昨天洗過腳了。」
「那今天呢?」他咬牙切齒地瞪。
「今天吶!真是諸事不順,先是局長大人為了某人把我叫進辦公室,然後他不爽我也不悅地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個多小時,接著又因為某人的因素我要盛裝打扮,抹了半瓶發雕才塑造出這頭波浪般迷人鬈發……」
「說、重、點——」
斜睨了他一眼,她懶洋洋地伸了伸腰。「腳又沒髒幹麼要洗?你以為我整天沒事做,等著你來電應召呀!」
「妳、妳居然沒洗腳……」他的抹布呢?她走過的地板要重新抹拭過。
「拜託,我連澡都沒空洗,哪有時間顧到腳,警察的工作可是日夜不分,一沾床就想睡了,誰還有工夫去管身體髒不髒。」能見人就好。
東方律握著白色抹布的手驀然一僵,緩緩背過身看著正在踐踏他沙發的女人。
「妳沒洗澡?」
「嘖!才三天而已,別大驚小怪,我確定身上沒有異味傳出。」嘻!她很聰明的,隨身攜帶香包。
「三、三天……」眼閉了一下又張開,顫抖的唇瓣像是忍耐到了極限。
「哇!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中風的前兆,要不要我先替你預定病床?安寧病房應該還有空床,讓你一路安寧好走。」千山不相送,自個獨行。
「妳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什麼?」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臉皮抽動得厲害。
奇怪!怎麼室溫降低了,他偷調了冷氣嗎?「沒黑心錢讓你污吧!」
「很幽默的解釋,顯然我在妳心目中的地位一文不值。」可以任人批判的他忽然介意起她的觀點。
「這好啦!至少這樣品屋很值錢,比起你不存在的人格還高尚許多……」唷!冒火了,還挺稀奇的。
「樣品屋?!」他無法不用吼的來排泄怒氣,她竟然將他精心佈置的品味說成廉價的樣品屋!
「人生的色彩不是單一的顏色,你以為住在一間純白的屋子裡,就會讓你變成天使嗎?烏鴉的黑是一輩子也洗不掉……啊!你想幹什麼?」
躺得舒舒服服的寒浴月沒料到他會動粗,突地將她拉起。
「洗澡。」他冷冷地丟下一句。
洗澡需要這麼粗魯嗎?「要洗澡請便,我沒有觀賞人家遛鳥的習慣。」
雖然他現在穿上一身棉質的休閒服,可剛才他們敲門的時候他正在淋浴,想必是洗得不痛快想再衝一次澡,好把他那身壞胚子都沖掉。
對於常讓警方做白工的東方律,她是痛恨至極的,恨不得直接給他一槍一了百了,當他們辛苦在外面佈署捉歹徒,受盡酷熱嚴寒和蚊蟲叮咬之際,他卻輕鬆地以一張利嘴,就讓他們半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
可惡的人很多,但是利用可憐的人斂財更可恥,他讓不幸的人萬劫不復,且與兇手談笑風生地走出法院大門。
人家都說她嫉惡如仇,事實上她確實如此,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為虎作倀的歹人,包括有能力行善卻走向毀滅之路的大律師。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作祟,她無法對他生出好感,直覺地認為他是黑幫勢力潛伏在光明世界中的一股暗流,專為黑道人物洗去一身罪責。
「我指的是妳,妳得給我洗澡,我的屋子容不下一個邋遢鬼。」他一天不洗澡就會受不了,更別說是三天。
「赫!有意見去找我上司談,或許他會給你滿意的答覆,但別指望我回到二十年前。」乖乖地聽話不做反抗。
寒浴月手腕輕輕一轉,以太極藉力使力的方法滑脫出他的掌控,身子一拋又回到彈性極佳的白色沙發上,順手拿起遙控器對著液晶電視一按。
一氣呵成的利落身手不落俗套,看來就是個練家子,讓手中一空的東方律為之一怔,手臂似乎傳來陣陣麻刺感。
「妳到底還是不是女人?」沒人會像她一樣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
面對她的頑固抗拒和不愛洗澡的壞習慣,對生活品質一向堅持的東方律,反而興起一股無比的挑戰決心,非讓她洗得一塵不染不可。
「瞧瞧妳的坐相像一條攤平的蟲,沒有儀態、沒有美感、沒有一個女人該有的秀氣,粉妝粗濃,血口如盆,不愛乾淨、不愛整潔,得過且過的生活觀簡直和蛆沒有兩樣,妳不覺得羞恥嗎?妳有沒有道德觀念,妳……」
他足足念了半小時,不曾停下來喘口氣,滔滔不絕如同站在法庭上為當事人辯白,不讓別人有反擊的餘地,一個人獨佔所有的口白。
若是尋常人肯定忍受不住他一句接一句的譴責,像是天下的過錯都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有羞恥心的人都該慚愧得自我切腹,以回報千古聖賢不朽的德澤。
可是遇到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在道館修練十多年的資深武者,這一招顯然派不上用場,東方律很快地發現到自己在對牛彈琴。
尤其在看見她當著他的面打了個哈欠,並把口香糖的包裝紙順手往後一扔,他的冷靜當場付之一炬。
「寒浴月——」
「唔!有事,是吃晚餐的時間到了嗎?」他要請客她一點也不介意。
「妳沒有女人的自覺性也就罷了,憑什麼把我的客廳弄得一團糟,像是沒人住的豬圈。」他忿忿地拾起她丟棄的垃圾在她面前一揮。
她不在意地聳聳肩。「豬圈本來就是給豬住的,不然怎會叫豬圈。」
他想去住也無所謂,她可以請鄉下的阿嬤留一間給他。
「我指的是妳把我的住家搞得像豬圈,妳沒有一絲反省的意思嗎?」怎麼會有人受得了她糟糕透頂的生活習慣。
「拜託,有空到我住的地方瞧瞧好嗎,那裡才是給人住的,哪像這裡沒有一點人氣。」她也嫌棄好不好,一室白,跟靈堂有什麼不一樣?
「妳住在福德坑嗎?」以她的習性不難想像她有一個怎樣的居住環境。
寒浴月冷淡地一瞄。「至少我不是社會垃圾,會製造出更多的垃圾危及社會安心平。」
「每個行業都有它骯髒的一面,妳敢說所有的警察都是公正清廉,毫無貪贓舞弊?」他只做想做的事,旁人無權指責他的不是。
為壞人脫罪又如何?這世上有多少處在黑暗世界的魍魎,警方若有本事就將他們全部捉光,證據確鑿宣判入獄,他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全部保全。
那些自誑正義之師的知名律師,有哪一個沒經手過十惡不赦的惡徒,只是他們用了清高的借口來掩飾醜陋的心,沽名釣譽地拉抬自身名氣。
他所做的是勇於面對自己的不堪,光明正大地為罪大惡極的犯人辯護,使其減輕刑罰或無罪開釋,身為當事人的律師他本該極力為他們爭取。
何錯之有呢!他只是做份內的事。
何況律師對人不對事,他並非檢察官或警務人員,人家捧著大把鈔票上門要求幫助,他豈有拒絕之理。
「你可以小聲點,用不著大聲喊,我聽得清清楚楚。」他家的隔音設備一定很好,沒人來抗議他製造噪音。
「我很懷疑,從妳臉上看不到半絲愧色。」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有,我在心裡反省了,而且一再提醒自己別變成垃圾。」夠偉大的情操吧!要讓自己不失足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在五光十色的大染缸裡,最難做的便是控制自己,不受外界的誘惑而被一污染。
「妳……」東方律試圖冷靜地用力呼氣吐氣。對付頑強份子不能動怒!「妳,去洗澡。」
「不要。」她要堆積一些污垢等著成仙。
「去、洗、澡——」別逼他說第三次。
「明天再說,我累了。」和他鬥智很累,她大腦衰竭呈現缺氧現象。
他笑得很陰沉地握住她上臂。「妳累了就由我代勞,今日事今日畢。」
「你要幫我洗?」她訝異地掙扎了一下,像是看到ET降臨地球。
「寒組長為了保護我的安全竭盡心力,我理應回報妳一、二。」她今天非洗下可。
這已經不是髒不髒亂的問題了,而是兩人的意志之爭,誰贏誰就佔上風。
「呃!不用客氣了,我剛換過衣服還很乾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笑笑地想擺脫他,沒想到他腕力驚人地緊扣著。
看來她是低估他的實力。
「錯了,它現在髒了。」為了使她屈服,他做出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以熟稔的技巧勾出她口中的口香糖,然後黏在她衣服最醒目的位置——胸部。
「你、你這個小人!」該死,他的口水有沒有消過毒?萬一染上AIDS就糟了。
「多謝恭維,妳的唇比妳的人可口多了。」他笑得像偷雞的黃鼠狼,盯著她紅艷豐唇不懷好意。
寒浴月以手背抹去他留下的味道,連忙以口就飲水機出水處接水漱口。「你的健康報告最好給我一份,別害我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