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在腦海裡思索著平時從爹娘口中得悉的薛家親友,似乎沒有聽說過薛家有這麼一位武功高強,性格剛烈的美女啊?
她心中一驚,知道自己過於激動,差點洩了底,於是她沒再說話,只是暗暗慶幸自己戴著面紗,否則這下可是會被他看出端倪來了。
「妳到底是誰?」石天威好像囈語般地低喃。接著恍然大悟似地大叫一聲:「哦,我知道妳是誰了。」
薛惠心聞言大驚,不由在面紗後張大了眼睛,神經緊繃地問:「我是誰?」
石天威自得地說:「妳一定是薛家二小姐的同門師姊妹。」
「何以見得?」聽他這麼一說,薛惠心恢復了常態,淡然地問。
「因為我很瞭解薛家沒有像妳這樣的親戚,而妳的武功很不錯,使得一手蓮花劍法,那是心兒的師傅賢靜師太獨創的劍法,此其一;其二,妳關心薛家的案子,也熟悉薛家的收藏,對薛家似乎感情很深,所以妳定是與她關係親密的師姊妹。」
見女孩沒有反駁,石天威感到非常滿意。於是繼續說道:「看得出來,妳同我一樣都希望早日抓到殺人兇手,替薛家伯父伯母和家僕們討回公道。我們可以說是志同道合,我倆都需要信得過的助手,妳還需要官府方面的信息,我們合作的話,剛好可以滿足對方的需要,早日破案。妳說如何?」
聽他說要為爹娘家僕們討回公道,獨獨沒有提到自己,薛惠心的心寒了。但她也明白他說的沒錯,她確實需要能幹而且信得過的幫手。
案發時,她正巧離家去見師傅,回來後得知人們都以為她已死於災難,於是她將錯就錯,要唯一知道內幕的啞伯配合,繼續詐死好暗中調查此案。
為了避免有人認出她,她通常只在晚間活動,白天以面紗掩飾。好在現下很多女子出門時都戴面紗,於是她的舉動並不引人注意,然而她仍常常感到不方便。
若能與他合作倒也不壞,不管他對自己如何,他確實是個敢做敢為的男子漢,而且石家劍法威力無比,有他協助,也許可以早日抓到兇手和找回寶物。並有可能解開她心頭糾結了整整三年的疙瘩,挖出當年他悔婚的秘密。
幾番考慮後她小心地問:「那麼說,你不再把我視為兇手?」
「我從來就沒有當妳是兇手。」
「為什麼?」薛惠心納悶地問。「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
石天威笑了,臉上洋溢著快樂的光彩。他坦白直率地說:「我找妳是因為我喜歡妳,想多接近妳。我早就不懷疑妳了,因為趙鐸潤遇刺那晚,妳還昏睡在山上破廟裡呢!而且,妳也不可能會殺人。」
聽他坦承說喜歡她,薛惠心心裡充滿了震驚、苦澀還有絲絲甜蜜,而對他的信任,也有點感動,於是她答應道:「好吧,我與你合作。」
石天威很高興看到她態度緩和,並接受了他的建議。拉著她的手讚美道:「我就知道妳是個明理的姑娘。」
薛惠心無言,看著他眼裡的溫柔和毫不掩飾的感情,她的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石天威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在她的手腕上撫摸,她細膩的肌膚令他愛不釋手。
「放開我!」薛惠心總算開口了,他的愛撫令她心口發熱,但也覺得尷尬。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他不要的那個女孩的話,他還會這麼對自己嗎?難道他對別的女孩也是這樣熱情嗎?想到這,她的心冷了。
見她又恢復了冷漠的語氣,石天威感到心彷彿被刺了一下。「我們剛成為夥伴,妳怎麼能那麼冷漠呢?」
「合作只是暫時的,等案子破了,我們就各走各的路。」薛惠心的語氣冰冷。
「唉!妳真固執。」石天威長歎一聲,轉開話題說:「既然合作,我們就要情報共享,任何一方都不能瞞著對方單獨行動。同意嗎?」見薛惠心點頭,他又說:「還有,妳若要找我,只需到『誠悅客棧』就可以,妳知道那地方嗎?」
薛惠心再次點頭,她如何能忘掉那個地方?兒時,她常常瞞著爹娘跑去找她的天威哥哥,有一段時間,她還以為他是住在那兒的呢!
想到那時親人俱在,日子過得快樂無憂,而如今,人去情非……薛惠心不由低聲歎息,心裡充滿了深沉的哀傷。
雖然沉浸在她同意做他「夥伴」的快樂裡,石天威也沒忽略她的那聲歎息。
「來,我帶妳去個地方。」說著,不管她願不願意,他拉著她逕自奔上江堤。
站在長堤上,放眼眺望,大自然在他們眼前展開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水墨圖畫。萬里長江奔騰而下,滔滔江水洶湧澎湃。山河的壯麗,激盪著他們的情懷,習習江風吹拂著他們焦慮不安的心靈。
面對浩渺大江,朗朗乾坤,誰還能囿於個人的恩怨是非?
石天威回頭看著身邊的佳人,再次為她的超凡脫俗而驚艷。五彩霞光映照在江面,天光水色形成一道道絢麗的波光,將她籠罩在似影如幻,不斷起伏的光環裡,而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在江風中飛揚,使她看起來飄逸而輕靈。
石天威情難自禁地攬著她的肩膀,指著滾滾長江豪情萬丈地說:「看,惟山河之長存兮,寄蜉蝣於天地!與天地萬物相比,我們的生命就像蜉蝣一樣短暫,所以為何不放鬆自己享受生活,而要那麼不開心呢?」
薛惠心側臉看著他,心裡如同眼前的江河般波濤洶湧。他的豪情、他的灑脫,他年輕富有朝氣的生命力,在在攪動著她被愛恨情仇困擾、折磨的心。
他是如此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可他又是那麼的絕情絕義!她不明白為何上天將所有美好的外表都給了他,卻又給了他一副狠心腸?
她轉頭注視著腳下滾滾不盡,一瀉千里的江水,深感自己的渺小和無助。再舉目遠望,蒼穹下天水相連,眼前是一片蒼茫。她心裡完全沒有石天威那樣的豪情,口中不由喃喃念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偌小年紀,怎會如此消極……」聽到她的話,感覺到她的壓抑與消沉,石天威笑著一把將她臉上的白紗掀開。
他的聲音卻在看到紗巾下那盈滿眼眶的淚水時斷了。他的手僵住,他臉上的笑容為震驚所取代。
一切如同第一次在山坡上掀開她的頭巾見到她時一樣,她的憂鬱和悲傷似一把利劍將石天威的心刺穿。
「妳……」他舉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低沉地問:「是誰讓妳如此悲傷?告訴我,我會殺了他!」
薛惠心沒有動,知道此刻掙扎是沒有用的。她依然望著天水相連的遠方,平靜地說:「是江風吹的。」
石天威絕不相信那些晶瑩的眼淚是被江風吹出來的,但他無法開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看著那雙在第一次見面就讓他的心失落的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被盈盈淚水所掩蓋,他看不清那裡面掩藏著的感情。
看著她如此悲傷卻無力幫助她,知道她心裡有秘密卻又不知為何,這讓他深感沮喪和痛苦,要怎樣做,她才能信任我呢?
第五章
午夜裡,「源永齋」後門的松樹林中閃出一條黑影。
當黑影剛剛消失在院牆內,林中又竄出一條黑影跟著翻身進了院子。
整個院子裡安靜無聲,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賬房亮著燈,趙鐸潤肥胖的身影投影在窗紙上,隨著燭火輕輕搖曳著。
忽然,燭火猛烈地搖動,隨即窗戶上的人影多出了一條。接著「撲通」一聲,趙鐸潤翻倒在地。
人影趨前,冷笑道:「哼,想窩裡反?你去死吧!」說著,他一腳踹向倒地不起的趙鐸潤,想把他翻過面來。
不料躺在地上的肥胖身軀突然跳了起來,反手扣住刺客的喉嚨,一把拉下蒙面巾。看清刺客面貌後不由大罵道:「好小子,居然干保鑣的殺起僱主來了?你這才真叫『窩裡反』呢!」
刺客愣住了。「你、你--石、石少莊主?」
「對,是我。」原來,在「源永齋」賬房內的趙鐸潤是由石天威裝扮的。
「為了逮住你,可把我熱死了!」他忿忿地罵著,單手扯開裹在身上充「料」的厚棉衣,試圖將其脫下來。
沒想到一把小刀泛著熒熒白光迎面飛來,石天威立即放開刺客往旁邊歪倒。刀子迅疾無比的插在正欲逃跑的刺客肩上,他一聲慘叫後便倒地無聲了。
一道黑色巨影撲向石天威。
面對黑影的攻擊,避無可避的石天威被脫到一半的棉衣牽絆著,顯得很笨拙。
就在緊要關頭,又一道頎長的身影由房樑上掠下,揮劍迎上來者。
只聽得一聲兵器交鳴,巨大的黑影已然捂著胳膊踉蹌後退,他臉上的黑布成了碎片飄散在空中,而他長髮飛揚,滿臉鬍鬚的臉龐上並未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