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驚恐萬分地摸摸臉,原本凶悍的眼裡佈滿了驚疑。
「你是何人?」大漢蠻橫地問,但看見石天威已經脫去笨重的衣服向他們走過來時,等不及回話就急忙往門外逃竄,黑衣人立即尾隨而去。
石天威先走到刺客身邊,看到他滿臉烏黑已經斷了氣,立即對聞訊而來的趙鐸潤說:「小心!那把刀上有毒,快去報告鐵捕頭。」說完他也急忙追出了門。
那黑衣大漢一直往城北郊的墳地跑。緊追其後穿一身夜行服的薛惠心此刻已將蒙面巾扯下,心想絕不能放過他。而石天威也從後面追了過來。
三人就這樣在鬼火點點,充滿淒涼恐怖的墳場中追逐。
當薛惠心與刺客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聽見他粗重的喘氣聲時,那人突然頓住腳步,回身將一個黑色物體朝她扔來。
她閃身避過,只聽「轟隆!」一聲,那個東西炸了開來,發出巨大的濃煙。
令人窒息的煙霧將薛惠心緊緊裹住,她急促地咳嗽、喘息,眼裡一陣剌痛。她不理睬那種痛苦的感受,繼續往前跑,想穿過煙霧,可是沒跑幾步就兩腿發軟,終於搖晃著倒下。
稍後,石天威趕到她身邊,迅速抱起她虛軟的身體,奔離那煙霧瀰漫的地方。
「妳還好吧?」石天威急切地喊著,解開纏在她頸子上的頭巾,讓她盡可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當看到那張娟秀的小臉上濃密的眼睫開始顫抖,接著緊閉的眼睛張開時,他鬆了口氣,親暱地拍拍她的臉說:「妳可真嚇了我一跳!」
薛惠心無法說話,她的喉嚨火燒似地難受,而她的身體依然虛弱不堪。
當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手被緊握在他的大掌裡時,她想坐起來,可是掙扎一番卻失敗了。
「別急,我也不是頭一次抱妳了!不知那傢伙扔的是什麼毒玩意兒?」
「那番賊呢?」她沙啞地問。
「趁著煙霧跑掉了。」石天威看到她目光一暗,安慰她道:「別擔心,我們總會抓到他的。」
說著他抱起她往回走,彷彿她沒有重量似的。
「放我下來。」
「算了,妳別逞強了,此刻妳能走嗎?」石天威笑著抱緊了她。
薛惠心自付自己此刻確實無力,但她還是不想讓他抱著。
就在她開口前,石天威阻止了她。「別說話,妳現在的嗓子就像破鑼似的很難聽耶!」
薛惠心不再說話,她默默地看著他充滿自信的神態,他身上彷彿有一種天生的快樂磁力,只要靠近他,那快樂就會強烈地影響到旁人。她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總是那麼快樂,彷彿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住他似的。
「妳住在哪裡?」石天威低頭問她。看到她詫異的神情,立即又補充道:「我送妳回去?還是妳跟我走?」
薛惠心猶豫了。「你在竹林口放我下來吧,我只需打坐片刻就可以了。」
石天威不語,過竹林時也沒放下她,而是直接將她抱回了自己在客棧的房間。
如果說薛惠心有什麼想法的話,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安靜地由他抱著自己穿過客棧寂靜的廳堂,抱上樓梯,進了他那間舒適乾淨又不失華麗的房間。
將她放在椅子上,石天威又問:「需要我幫妳運氣嗎?」
「不、不要。」薛惠心面紅耳赤地拒絕。
石天威理解她的急促不安,爽朗地一笑,說:「今夜情況特殊,妳療傷要緊,反正天也快亮了,等天亮了妳再回去吧!」
說完,他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裡。「喝點水,妳的嗓子會感覺舒服一點。」
薛惠心默默地將滿杯水全喝了。坐在他的臥室裡,承受著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她的心裡百感交集。她多麼想告訴他,她就是心兒,就是那個三年前他不要的未婚妻,並問他為什麼要毀約拋棄她?
可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盤起腿來,閉上眼睛,默念心經。
石天威也不再說話,安靜地坐在她的對面,細細地端詳著她。
她有江南女子少見的修長身材,曼妙動人的身體曲線,秀氣的臉型,濃密的睫毛。她的美帶著淡淡的哀愁和淡淡的超然,就像江南的風景,寧靜淡雅卻又韻味無窮,有一種令人置身其間便渾然忘我的魅力。
看著她寧靜安祥的神態,石天威心裡湧上了濃濃的柔情,他覺得自己和這位神秘的女孩有種自然的親密感。他渴望能多瞭解她一些,並讓她早日敞開心胸接納他,不再用那樣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哦,老天爺保佑我,讓我早日獲得她的信任吧!
就在石天威心裡祈禱著能讓自己早日走進這個可愛的女孩心裡時,薛惠心開始收功吐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見到石天威癡癡地望著她,她不由一陣臉紅心跳,並迅速地別開臉。
石天威並沒打算掩藏自己眼裡赤裸裸的感情,也沒有將投注在她臉上的深情目光收回。他的感情依然激烈地撞擊著他的心房,看到女孩羞紅的雙頰,他竟衝動地想一親芳澤。然而,他克制著自己,不想讓自己的魯莽嚇壞了佳人。
他們一時都沒有說話,屋內飄蕩著一種既緊繃又曖昧的氣流。
「唉,這下我們的線索又斷了!」薛惠心遺憾地歎息,打破了室內的沉默。經過調息,她的嗓子好多了。
石天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阻止自己正在成形的念頭,不由對她拙劣的方式悄然一笑,但還是順著她的話說:「線索還可以再找的,他們不是還沒有找到他們要的東西嗎?」
「那倒是。」看到他眼神恢復了明朗和活潑,薛惠心鬆了口氣。
她坐直身子說:「謝謝你,我要走了。」說完就站起身往門口走去,經過石天威身邊時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他歎息般地說:「姑娘,妳要如何才能信任我?」
薛惠心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忘記他對自己的傷害,而她也對自己的手此刻被他緊緊握著感到不安。
她一邊看著他,一邊使勁想掙脫他的手。
石天威感覺到了她的掙扎,可他今天是無論如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她。而她老是這麼冷冷地對待他,也讓他受不了。
於是他將她的手腕緊緊扣住,將她拉近自己,對她說:「我們既然是夥伴,就不應該彼此隱瞞,妳說對不對?」
「僅就這個案子而言。」薛惠心補充道。
「好,僅就這個案子而言。」石天威讓步。「我們要彼此坦誠,妳同意嗎?」
薛惠心看著他的眼睛,謹慎地點點頭。
石天威笑了。「那妳告訴我,妳是如何認識趙鐸潤的?」
薛惠心不說話,心裡卻在想,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見她皺眉不語,石天威馬上提醒道:「不要跟我說妳不認識他,第一次我們相遇時,是在他的院子裡,後來我又親眼見到妳從他店裡的後門出來。」
薛惠心明白了,於是怒目看著他,質問道:「你跟蹤我?」
「不,我只是恰巧看見而已。」石天威無視她的怒火,嚴肅地說:「我要確定我的夥伴是可以信賴的。」
薛惠心堅定地說:「你可以信任我。」
的確,不管她對他是什麼看法,今生今世她都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
「那麼妳告訴我,妳與趙鐸潤之間有秘密嗎?」
她美目一瞪。「我與趙老闆沒有秘密,我只是認識他,想從他那裡得到一點點線索而已。」
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睛,見她肯對自己解釋,石天威的心情舒坦了,他微微一笑,得寸進尺地說:「那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和妳住在哪裡?」
「不可以。」
石天威也不再逼她,既然她認識趙鐸潤,那麼他從趙鐸潤那裡應該不難問出些東西來。於是他轉而問道:「那妳會全力配合我查案嗎?」
「我既然已答應與你合作,自然會。」她回答著,又試了幾次想掙脫出他的掌握,可都不成功,只好僵硬地任由他握著。
聽了她的承諾,又覺察出掌中小手的妥協,石天威滿意地笑了,他看著這個倔強又美麗的女孩,由衷地說:「我還沒謝謝妳今夜救了我,不然現在死掉的可能就
是我而不是那個保鑣了。」
薛惠心沒說話,隔了半天才冷冷地說:「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石天威愣了一下,問道:「妳是為了不欠我情才救我的嗎?」
女孩不言,沉默的態度似乎確認了這點。
「呃,那我寧願妳不要救我。」石天威苦笑著說。
此時,遠處傳來雞鳴聲,她看看窗外說:「天要亮了,我得走了。」
看著天邊的一線曙光,石天威放開了手。
薛惠心二話不說出了門,沿著外面的走廊朝下奔去,她的身手輕盈敏捷,轉眼間就消失在巷道間。
石天威佇立在窗前看著她輕盈的身形,再看看自己剛才一直握著她的手,感慨地想:其實憑她的身手,自己根本就困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