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騷擾電話、恐嚇信接連失效,乾脆來個徹底解決?
他把心中的疑慮交給書生,把薇安交給自己。
不管怎樣,祁南只希望薇安趕快復原。
或許等她復原,他會建議她回美國去,畢竟她在那兒平安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來台北才半年便災難頻頻。生離總比死別好,他不想失去她呵!
薇安清醒時,正好是加護病房探病時間。
酷書生也來探視薇安,順便帶來沒有進一步消息的消息。
他們進去的時候,她正與昏眩對抗,傷口的痛楚因意識的恢復而逐漸強烈。
祁南溫柔的在床緣坐下,小心不弄痛她。此刻的她就像玻璃娃娃一樣,必須小心呵護。而書生則遠遠的站在床尾。他是來看她的,她有沒有看見他並不重要。
薇安半睜眼,看到一張拚圖般破碎的臉;她閉上眼再睜開,這次她清楚地看到祁南,還有他臉上的鬍渣。
「嗨!」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太可怕,但似乎不太成功。
「嗨。」
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她一向喜歡他下巴新髭的觸感。但手有如千斤重般的動不了,她轉動眼珠,發現了手上的點滴管,和床邊的心電圖儀器。
她的頭又昏了起來,她閉上眼睛,忍受一波波隨著昏眩而來的噁心感,她有點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況。
昏眩稍減,她的腦子卻仍如跑馬燈一樣旋轉。灰暗空間紅綠交替,霎時浮現一部死黑的幽靈轎車,如光速般毫不留情的衝向她。四周的一切頓然停格,只剩下祁南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愈來愈響,愈來愈亮。她驚慌的轉過頭,強烈的白光轟地刺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她看不清車上的人,只看到一排數字……
她張眼,祁南還在那兒,臉上寫滿擔憂。
「AD7158。」她聽見自己烏鴉般的聲音,她連清喉嚨的力氣都沒有。
「薇安,妳說什麼?」祁南俯身,將耳朵靠在她的嘴邊。
「車牌號碼……」她困難地念完它:「AD7158。」
然後再次閉上眼睛,胸口急遽起伏,她因說話而耗盡所有力氣。
「書生,肇事車輛的車牌號碼是AD7158!」祁南對床尾的書生大喊。
「賓果!」
書生拿出手機,飛快衝出加護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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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南,我要上廁所。」
「馬上來!」
「祁南,幫我倒杯水好嗎?」
「沒問題!」
「祁南,我不想吃這個。」
「不行,這是加速傷口復原的鱸魚湯,妳不吃我媽會傷心的。乖,我喂妳吃!」
「祁南,陪我玩成語接龍。」
「饒了我吧,妳進步得太快,再玩下去我都要輸了,不如妳看這本成語辭典解悶。」
「那祁南,我可以出去散步嗎?」
「不行,萬一傷口裂開怎麼辦?我用輪椅推妳去遛遛好了。」
薇安換到普通病房,祁南就在裡面上起班來--用手提電腦和手機。必須親自出馬時,他就將薇安托給來探望的親友,然後快去快回。
拜車禍所賜,薇安見到了祁家所有的人。
祁媽總是燉來一鍋鍋補品,結果有三分之二進了祁南的肚子,祁爸則老是爆料祁南小時候的糗事,例如在學校偷吃女生便當,回家被祁媽脫褲子痛打;藍紅和狄荻的任務是陪薇安閒聊,順帶灌輸她結婚真好的觀念。當然她早已認識的祁東祁西祁北也都輪番來探望過她好幾回。
薇安發現這是一個和善而有趣的家庭,心裡因此踏實不少。
書生很快便查出擁有AD7158,車牌的是一家租車行,而那部車子也的確有撞擊過的痕跡。租車人所登記的資料都是假的,但好死不死,租車行老闆想起那個人在掏假證件時,從他的皮夾中掉出一張健保卡,上面的名字是宋仁。
書生循線逮捕到名叫宋仁的男子,但他矢口否認曾駕車撞人。後來驗出他的指紋與恐嚇信上的相同,又經租車行老闆指認確實,他才俯首認罪。
就是他了!宋仁就是那個寫恐嚇信要薇安滾回美國去、又開車意圖撞死她的人,甚至於他也承認曾打過多次騷擾電話。
理由呢?他說薇安欺騙他的感情,所以他要報復。
書生一個字也不相信,他拿宋仁的相片到醫院給薇安辨認,她表示根本沒見過。書生認為與薇安素不相識的宋仁只是受雇於人、拿錢辦事。
他不說沒關係,總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查出幕後指使者是誰。
而一向獨立又忙慣了的薇安,受不了的不是吃藥打針傷口痛,而是整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吃喝拉撒全要靠祁南。
「祁南,我好無聊喔!」
「無聊就睡覺。」
「我不要,吃吃睡睡都快變豬了。」
「豬有什麼不好?可愛極了!」
「我寧願喜歡荷蘭鼠,白白小小的,還可以拿來做實驗。」
「那明天我叫祁北把她的抓來給妳玩。」
「好啊!」
祁南慢慢的把病床搖起來,小心的扶她坐好,並在她的背後墊了兩個枕頭。這種體貼的舉動讓薇安覺得好窩心。她還記得祁家大嫂,也就是祁東的老婆藍紅曾說,祁家的男人個個都以照顧老婆為樂,此乃得自祁爸的真傳。
「薇安,我已經知道什麼是『制約』了。」
「祁北教你的?」
「嗯,她還舉一堆例子替我上了一課。」
「所以?」
「所以我想妳並不是真的愛傑瑞,妳只是習慣他的存在,而誤以為那就是愛。」
「孺子可教也!」借孔夫子的話用用,顯得自己好有學問。
「妳是說我嗎?」
「不,我是說祁北。」
「哼,我也不差呀!」
「你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她忘了這是在哪看到的句子,只覺得中國人好厲害,連顏色都可以拿來大作文章。
「謝謝老師的誇獎!」他在薇安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自從她受傷後,他就沒和她有過親熱舉動,怕她痛怕她累,但他憋得好難受。
他挨著她坐,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薇安,沒想到妳的生日居然出這種意外,都是我害妳的。」要不是她急著過馬路,也不會走在最前面,目標顯著。
「別傻了祁南,這次沒撞到,還是會有下次,倒是害你擔心受怕了。」
「好了,我們都不要自責。」他執起她的手,碰到了指頭上的戒指。「薇安,那天我去台南談生意,發現那個董事長的女兒居然和妳同年同月同日生耶,妳說巧不巧?」
「真的?她叫什麼名字?」
「我沒問,董事長已經和她失散多年了。」
「好可憐,他一定很傷心。」
「那當然!前天他還打電話來關心妳的狀況。」
「他真是個好人,真希望他早日找到他女兒。」
嗯,祝王董早日找到女兒、還有他的妻子,那個長得像張曼玉的女子。
「祁南,有一件事我沒跟你講。」
「什麼?」他在她頸項上磨蹭,讓她差點忘了呼吸。
「我出車禍的前一天,有一個男的無緣無故跑來問我說我爸是不是姓王。」
「妳姓洪,妳爸當然是姓洪啦。」
「我是跟我媽姓。」
「從母姓?那妳爸……」
「我管他姓什麼,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那個陌生人要問我這個。」
「是很奇怪!」該不會是那幕後主使者的另一個花招吧?
想到薇安天天身處危險當中,真是讓他寢食難安。
但願書生趕快將那人繩之以法,讓她生活恢復正常。
「祁南,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薇安對他眨眼睛,慢條斯理的說:「既然我身邊的這位男士有著一副可以為我擋風遮雨的肩膀,而我又深深為他著迷,那麼我還猶豫什麼?」
「親愛的女士,妳是在向我求婚嗎?」欣喜不斷升起之際,祁南不忘調侃。
「不,英俊的男士,我只是在想,可不可以向你要一個吻?」
「那麼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祁南側過身抬起她的下巴,發現她已閉目等待,原本因失血而蒼白的臉龐此刻正泛著淡淡的紅暈。
他毫不遲疑的覆上自己的唇,蓄積多日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
她以滿心的愛意響應著,深深為自己仍舊活著而慶幸。好人雖然可以得永生,但肯定享受不到這種親密的快感和感情的依歸。
分開時,兩人都氣喘吁吁。
她的額頭抵著他的,捨不得張開眼回到現實的世界。
「薇安?」祁南輕喚她,他想確定她沒動到傷口。該死!他不該那麼激動,他們有的是一生一世啊。
「嗯。」
她緩緩掀開眼簾,一泓迷濛對上了他的,猶如瀰漫著霧氣的藍色海洋。
他震了一下!藍色海洋?
張曼玉!
哦不,王董的妻子,她也有一雙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
「薇安,妳的眼睛……我是說,妳戴了有色的隱形眼鏡嗎?」
「才沒。我的視力一點二,根本不需要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