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那人顧不得耳朵的傷,一個勁地往後退縮。「你不能這麼做!」
極光毫不手軟地把藥水倒進男人的嘴巴。
「大家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蘇丹笑容不變,停頓了幾秒。「請各位與我一同欣賞這種藥的功效。」
他轉視男人,對方跪在地上乾嘔,全身劇烈的顫抖、抽搐,然後口吐白沫,三十秒內,皮膚開始長出青綠色的黴菌,異常嚇人。
眾人紛紛咋舌,而蘇丹,仍像在品味假日下午茶那般閒適。
「凱文,」他不慌不忙地吩咐極光。「解藥。」
茉莉在一旁觀看,有種置身事外的錯覺。
蘇丹與極光的配合,顯示出他最信任的人是極光,而她,來之前根本不知今天將發生那麼多事。
「各位請用。」蘇丹等極光把解藥交給在座的所有人後,斂起了笑臉。「不過在你們服用解藥以前,有件事我要說清楚。」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整個家族的主人!即使我的輩分低於在座的某些人,但我要求絕對的服從!」嬌媚的容顏凝聚冷厲的風暴,蘇丹表露出少有的嚴酷。「你們若有不服,也可以喝下解藥,立刻離開我的視線,然後我們就是敵人。」
週遭陷入寂靜,除了蘇丹的親信以外,沒人動手觸碰近在手邊的解藥,大部分的幹部沉思不語。
「請隨意。」蘇丹坐回座位,安之若素。
片刻後,有幾人離開座位走出門不喝解藥,有幾人為了保險而飲完解藥走了;剩餘一半的人喝完解藥,留在座位上,表示臣服。
「謝謝留下來的幾位長輩支持我,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
蘇丹平穩的語調,使茉莉高速跳動的心臟,緩緩歸於平穩。
他操縱局面的態度,沒有絲毫猶豫和膽怯,然而在他身後的茉莉,能感受到他的疲倦與無奈。
蘇丹……走上這條路,她功不可沒。她是不是,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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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不會老實的人,幫我除掉。」蘇丹的手點出組織名單上幾個人名。
「是。」極光的口吻似機械。
蘇丹等他從書房消失才鬆懈警惕,疲憊地揉著略微糾結的眉心。
「茉莉。」他叫著身旁的她。「你幫我調飛鷹出來跟著極光。」
在茉莉面前,蘇丹解除了戒心。儘管他只交出小部分權力給予茉莉使用,限制她在組織的發揮,卻並非因為不信任她。
他只是……不願她去冒險。
「你懷疑極光?」茉莉邊問,邊打電話聯絡組織內部人員。「表面上,你對他卻是推心置腹……」
「情況需要。」
「……」茉莉不喜歡虛偽的蘇丹。
他不停喝著濃濃的黑咖啡提神。
「本來我可以拒絕和俄羅斯交易,但所羅門拿了人家的貨,一大批化學武器,轉手賣給阿拉伯國家,沒把欠俄羅斯的錢付清……」
俄羅斯要的不是錢,而是與所羅門協定好的那堆古文物,只是東西全被國際刑警沒收了,蘇丹根本拿不出來。
「你怎麼處理?」
「我用自己的錢補給俄羅斯。」剛接手組織,蘇丹不方便動組織的錢。「我決定繼續跟他們合作,一是彌補這次的虧欠,二是取得最先進的武器資源。」
「我們會得罪許多與俄羅斯有過節的國家。」不知不覺間,茉莉已當自己與蘇丹是共同體。他的煩擾、他的喜悅,她都感同身受。
「我們已經得罪了。外界在所羅門與俄羅斯交易開始,早把我們組織列入黑名單。」蘇丹興歎。「最煩人的是這次交易的貨款,我問過收貨國,錢是在所羅門進監獄才匯入戶頭,但我查不出帳戶的密碼。」
「在什麼銀行?」千萬別是瑞士銀行,不然,蘇丹的錢絕對拿不回來。
蘇丹略微切齒,回答:「瑞士銀行。」
地球上最重隱私、最會保密,國際犯罪集團最愛用的銀行。
「你認為,極光知道密碼?」
「他是所羅門的人。」蘇丹抬起睏倦的眼,望向茉莉。「幫我注意他。」
「你去睡一覺吧。」不忍見他如凋謝的花朵般憔悴,茉莉語調輕柔。「一直喝咖啡對胃不好。」
蘇丹強打起精神。「還有些事沒處理,明天上午我得去都靈,晚上要趕到西西里島,必須和好多老頭子打交道,真是傷眼——現在不論政界、黑手黨,都沒一個漂亮男人在,沒有視覺享受,實在是空虛。」
茉莉失笑。「不妨帶一面鏡子隨時看看你自己,你空虛的心應該能隨時得到滿足。」
「茉莉,我們似乎很久沒這麼心平氣和的相處了?」與她交談過後,蘇丹覺得舒暢許多,埋藏在心底的陰鬱如被陽光軀走了灰暗,整個人都暖和了。
「我幫你倒杯茶。」見他一杯黑如墨汁的咖啡又見底,茉莉的胃隱隱抽痛,替他難受。「綠茶養生,而且比咖啡提神。」
「先別走。」蘇丹半閉起眼。「再跟我說幾句話。」
書房內,柔黃色的光線顯得不夠明亮,門窗緊閉著,窗簾只拉開一半,黃昏的餘光侵入縫隙。
茉莉在蘇丹的桌前停滯了一秒,徐徐坐在他對面。
「茉莉……告訴我。」蘇丹俯首,視線落在大腿、鞋子、地面,各處游轉。「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像我,所有人都討厭我,你……會不會走?」
他很孤獨,猶如她在選擇背叛某一方時,那麼無助。
「你討厭目前的生活?」
蘇丹坦誠地說:「是。可為了父親,我不願放手。」
「你父親明明告訴過你,只要你高興,儘管離開。」令茉莉著迷的,是自由的任性的蘇丹,擁有她學不會的放肆;而眼前的人被迫拘謹,束縛自己狂野的本性,他已不是她羨慕的蘇丹。
「茉莉。」他凝視它。「你不走,我就能堅持下去。」
「我能走去哪?」茉莉嗓音柔軟,愛憐之情加倍滋長。
「離開我。」蘇丹惆悵地說。不管與茉莉能否相愛,他只要她別消失不見,兩人無法相愛沒關係,只要她永遠在他身旁。
「蘇丹。」茉莉垂下睫毛,蓋住眼底的感傷。「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我也會告訴你我去什麼地方,並且在那裡永遠等你。」
她的回答彷彿是在預言。他聽了,不知該接下去說什麼?
時鐘的秒針從一走到十二,細微的「啪嗒」響,代表光陰的流逝。
蘇丹慢慢開口,不著邊際地說:「或許,我們只當朋友比較好。當情人,我們一定經常吵架……那,我就不能與你這麼和諧地相處。」
他瀏覽著茉莉帶著憂愁的容顏,無數遍,看不倦。
茉莉的心忽地下沉,猜不透蘇丹的感慨是突發性的,或是他有了新的情人,搪塞她而已?
「你說的對……」無論蘇丹出於什麼原因想終止他們的感情,茉莉忍著傷心,平淡地說:「先忙組織的事,我們之間,以後再說。」
她的寬容、她的冷淡、她的無所謂,刺痛了蘇丹隱藏的自信與自尊。他肯定茉莉不愛他,否則她不會如此鎮靜。
「你看你,三天兩頭不斷改變,此時溫柔,不知何時又會冷漠不講人情?」蘇丹一笑,迅速戴上雲淡風輕的面具。
兩個人心裡的混亂、迷惘、彷徨、不知所措,逐一收藏在若無其事的表象內,壓抑著想愛的心。
他們都笑著,不露出任何渴求對方情感慰藉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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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和飛鷹逃走了?」得到消息的蘇丹,直覺聯想到他們一定曉得所羅門私藏的財物在何處。
「茉莉——」他下意識找尋分憂解勞的對象。
一旁的心腹提醒:「伊圓小姐送展先生到機場。」
蘇丹驚醒。「對,我還送她到門口,怎麼忘了。」
她像是他呼吸的空氣般不可或缺,然而,她也恰似空氣般無色無味,在他的世界裡自然地存在卻不易察覺。
「所羅門曾在極光的喉嚨內裝了微型竊聽器,立即追查他們的下落!」
手下們銜命離開,偌大的書房只留蘇丹一人。
他望著桌面上冷卻的綠茶,看著他為生活壓抑的熱情被埋葬。從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自己,受困在組織沉重的人事庶務中,沒有一刻能清閒。
他真要這麼過一輩子嗎?
假如,茉莉願意陪伴他,他或許能熬一輩子吧?
「父親……我想離開,把所有事丟給所羅門或別人去煩惱。」蘇丹低聲呢喃。
可是周圍沒有別的聲音,給他任何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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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氣很涼快。」展無華迎著風,走向他的私人飛機。
尾隨的茉莉在風中低聲問:「你有把蘇丹的資料回報給上層嗎?」
展無華與蘇丹相處過一段時間,必定掌握了蘇丹某些犯罪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