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好像不怕嘛?哼!我告訴你,今天要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絕不放你好過!」
「我說過,能給妳的就這樣。」梁若寒低頭不願看她,堅持下逐客令。「拿了東西快滾,本人忙得很,不想再跟妳打啞謎、瞎攪和。」
「梁若寒!你把老娘當什麼?當我是乞丐?呵,如果我是乞丐,那你家那個不就是小乞丐了?梁若寒!我看你是人話不會聽,非要請鬼出來你才知道怕!」惡狠狠把那張面額三百萬的支票丟回梁若寒臉上,謝秋菱的眼中射出仇恨的厲光。「哼哼,你未免太低估我了,區區三百萬可以打發得了我嗎?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把事實搞到眾人皆知?你忘了我是混哪裡的嗎?」
「說夠了沒?再不走,我請警衛送妳下去──」梁若寒作勢要按下通往警衛室的紅鈕。
就在僵持的肅殺氣氛中,他桌上電話鈴聲乍響,謝秋菱反應靈敏地一把抓起話筒,停了幾秒,慢慢不疾不徐地道:「妳好,我是梁佑謙的親媽媽……哦,妳要找孩子的爸爸是嗎?呵,他現在恐怕沒心情聽電話哦──我幫妳留個言,請他回電好了。」
說完,她平靜地掛上電話,緩緩露出得意冷笑,看著臉色青綠、忿恨幾乎抓狂的梁若寒,以眼眸展現她絕不退讓的意志。
「呵……是你家褓姆打來的。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現在知道緊張了吧?哈,這個啊,只是前菜而已,我還有豐盛的主菜還沒上呢!如果你嫌不過癮,我可以連同點心、水果一併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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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謙的親生母親?她……怎麼突然出現在若寒的辦公室裡?
話筒彼端嘟嘟傳來斷線的聲響,程芸舫原地呆愣站立發怔,腦海轟隆隆地一片紛亂……
關于謙謙生母的種種,始終是不能提起的謎,梁若寒根本鐵了心把「兒子的生母」這個角色從父子倆的生命中剷起。她此時冒出來,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暴?
接下來又該怎麼演呢?如果人家親媽要見兒子,那戲還有得演嗎?難道這「金牌褓姆」的角色,差不多到了該下台一鞠躬的時候?
她心裡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很像小時候被人硬生生從手裡搶走棒棒糖的空虛失落感……然而,這感覺是不該的──她的理智很清楚,情感上卻不能釋懷──特別是想到和孩子之間比親生更親的黏膩,以及和他之間幾乎成為真實夫妻的幸福甜美──
這通意外的電話,一根利針般砰地戳破她藏在內心,不願被說破的美夢,她被喚醒了,意識到那諸多數不盡的綺麗美好,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啊!程芸舫笑自己太傻了,以為現實社會裡還有童話故事?!
放妥電話跌坐沙發,她複雜表情呈現思緒的紛雜──那女人奇特低俗的口音一再敲擊她的後腦杓──
奇怪了,以梁若寒的氣質身份,以他卓越出眾的外形,能受他青睞並共育兒子的女人,應該不可能差太多才是。
然而,方才電話裡自稱是謙謙母親的女人,雖不見其人,但聽她說話口氣低俗尖銳,實在很難把兩人配在一起──
哎哎哎……紛至沓來的諸多疑團全部打成死結,想得她腦袋發疼,她以一個外人身份亦不方便多過問,只能把一個又一個問題硬是嚥回肚子裡去。
當她還陷在重重迷霧時,電話鈴聲陡然大作,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是梁若寒,她連忙接起。
「妳剛找我有事嗎?」他語氣冰冽,絕口沒提那個女人。
「我──我是想問你,晚上有空回來吃飯嗎?謙謙他……他直嚷著找你。」她的聲音禁不住有些發顫,因為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驚天駭地的。
「哦?有什麼特別的事嗎?」梁若寒冷到極點的態度令人害怕。
「特別?是沒什麼特別啦……就是他幼兒園有個作業要跟爸爸一起完成的。不過,如果你有事趕不回來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跟他一起做。」知道他心情顯然非常地不好,程芸舫說起話小心翼翼,特別字斟句酌。「不過,謙謙最愛跟同學炫耀他有個超級厲害的爸爸,你能趕回來當然最好……」
「好,知道了,我會盡量趕──」沉默數秒,他平靜地一字字道:「芸舫,麻煩妳務必把孩子看好。沒事就留在家裡,別出門。知道嗎?」
「若寒,怎──怎麼了?」雖然一再告訴自己別多問,聽到他平靜中透出的惶惶然,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剛剛……剛有個女人接電話,她說──」
「她是瘋子!不必理她!芸舫,請妳遵守遊戲規則好嗎?早說好不提這個──現在謙謙的母親是妳,不管未來怎樣發展,至少目前是妳!不要破壞我們既定的默契,好嗎?」
不容她再提任何字句,梁若寒一再撇清否定那個自稱是「謙謙親生母親」的女人……這,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仇恨啊?哪有一個父親的忍心割斷兒子與生母的血肉親情?
他愈是撇清迴避,程芸舫愈是不能理解他的作法,密切相處過後,她想自己總可以「朋友」的角度勸勸他。
於是,她又再次斗膽說出內心想法。「別說我多事,我覺得啊──人家都找到你辦公室去了,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對待呢?難道,你不知道一個女人見不到自己的孩子有多痛苦嗎?大人之間的仇恨歸大人,不能把孩子當犧牲品吧?」
「關妳什麼事啊!」隔著話筒,仍聽見梁若寒氣怒叱道:「我再說一次,那女人是喪心病狂的瘋子,我們家謙謙不可能有這種媽!還有,我家的事,一點兒都不關妳的事,請妳搞清楚狀況──不要戲演久了,便以為自己是真的了!」
一陣的嚴辭警告之後,梁若寒氣得摔了電話。
這端的程芸舫被他的冷絕苛責給劈得一頭一臉,肉做的心似被無形的利劍劃得鮮血淋漓,她手心冰寒,額頭沁出冷汗……
什麼話?他竟說出這種話?什麼叫「戲演久了,以為自己是真的」?
原來,他從沒把她當自己人,從來都只是個「不相關」的外人,即使曾有的甜蜜歡愉,那些心靈相融的繼緩纏綿,也不過是幫助更入戲而已嗎?
哈──程芸舫想哭又想笑,哭自己的卑微,笑自己太天真──
早說不能動真情,這不是糗了嗎?原以為可能繼續編織下去的美夢,在別人認知只是逢場一時的「性」起,大家開開心也就罷了不是?何須認真?
她一個人靜思著,在面對綠意盎然熱帶花園的豪華客廳裡。回想那些曾經的熱情,曾經的許諾,以及比冰更寒的絕情語句……
難以形容的痛楚,逼出滾燙的淚珠,一如花園裡的雪白雞蛋花隨著風,寂寥落下。
第八章
程芸舫沒想到,那通天外飛來一筆的怪電話,影響力會那麼大!
連著好幾天,梁若寒像是中了什麼邪,不但不跟她嘻嘻哈哈,整個人還變得很神經質。
他總是回家一踏進門,什麼人也不問不理,第一件事就是先著急地尋找謙謙的身影,就怕孩子會憑空化掉不見了似地──
「謙謙?爸爸回來囉!寶貝,你躲在哪兒啊?」梁若寒忙著找孩子,程芸舫一旁狐疑看著,不解他為何有這種脫序的舉動。
「不要喊了,我朋友嫻君帶他去樓下買豆花。」
「為什麼不是妳帶他去?」梁若寒對任何人都抱持懷疑。
「他就愛跟嫻君阿姨啊!」綻出甜美笑顏,一提起小鬼靈精的逗趣事兒,程芸舫興味盎然地滔滔不絕。「你兒子啊,可喜歡漂亮阿姨了,才跟嫻君認識沒多久,就會賴著人家撒嬌耶!硬是要拉著她去買豆花,他們倆兒一見如故,謙謙平常很少什麼阿姨叔叔的,難得嫻君跟他投緣,一道下樓去買個東西也沒什麼啊!」
「什麼叫沒什麼?妳這個『媽』是怎麼當的?小孩子可以隨便交給別人嗎?如果這樣叫沒什麼,那我何必每月花大錢請妳照料?」
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生氣的表情很像要殺人。
「你──你幹嘛發這麼大脾氣?」程芸舫慍怒地攢起眉頭,先看了他半晌,冷著語調反詰他。「嫻君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是陌生人,你什麼都沒弄清楚,就一語論定我不負責任,這樣對我不公平吧?」
「妳還敢辯?妳到底──哎……要怎麼說妳才瞭解事情的嚴重啊?」
有人虎視眈眈的想要帶走孩子,妳知道嗎?梁若寒差點兒吼出這句,又吞了回去,他不願提起那些不堪的過往。
一想到謝秋菱那副詭詐的表情,每每心頭揪緊,而不自禁腳底泛涼。
他不能讓謙謙被那種墮落風塵的母親帶走,梁家的子孫必然是成大器的國家棟樑,如果交給她,後果他自己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