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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雷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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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二更天左右,落霞回去休息了,此時房中寧靜。

  桌上的小油燈尚未熄滅,辛守余收回直視床頂的視線,從榻上坐起。

  藥湯的苦味尚在舌尖盤桓,她舔了舔唇,跟著將秀足套進鞋裡,來到桌邊,倒了杯茶飲下,將口中的藥味沖淨。

  深吸了口氣,秋末冬初的夜,空氣涼寒,她輕輕一顫,心口卻翻滾著前所未有的灼漿。

  下意識,她蓮足往門口走去,跨出門外,循著行會的後院迴廊輕緩而去,今晚的圓月當空皓潔,月光溫潤地照著她的單薄身,隱隱柔撫。

  走近位在天井另一端的廂房,紙窗仍透出淡淡鵝黃光線,越靠近門邊,裡頭交談聲越是清晰。

  她咬咬唇,秀眉微擰,心想著:都這麼晚了,裡邊的人仍在談事嗎?今日也算受了不少折騰,就算他身強體壯,多少也該靜神休息了。

  怔忡間,面前的門忽然由裡邊打開。

  辛守余眼眸抬起,心不禁一凜。

  身前的男子一身勁黑,五官如刀鑿般凌厲冷峻,特別是那對黑眸,無情陰冷,正直勾勾地瞪住她。

  不太爭氣地倒退了一步,她眼中戒備頓起,瞬時間,腦中思緒銳閃,還以為對方是潛入行會的殺手。

  粉臉一白,她連忙側身往廂房裡瞧去,恰好對上年宗騰伸長脖子瞧向外頭的黝臉。

  「媽的你這傢伙,別老擺著那張死臉,你嚇著她了。」邊罵著,魁梧身軀已由榻上掀被坐起。

  那冷臉男依舊面無表情,舉步跨出門坎,陡然一躍,踩在迴廊欄杆上借力使力。

  他身軀斜衝,飛上屋瓦,黑色披風在月下張揚,宛若玄翼,眨眼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賣弄……」年宗騰嘀咕了聲,視線收回,便見那姑娘立在門邊,若有所思地瞅著他。

  糟糟糟!這姑娘不躺在自個兒房裡休息,還來這麼瞧他?

  慘慘慘!他心音八成要開始胡跳亂竄,氣息要跟著不順暢,腦子又要一片空白了。

  辛守余沒等他出聲,逕自走入,順手關起房門,然後靜靜地來到榻前。

  男人此刻的神情脫不了一個「呆」字。

  他傻傻盯著,當姑娘獨有的軟香迎面而來,悄悄沾染了他週身的空氣,他鼻息一會兒緊一會兒深,貪婪地想多聞聞那股子香氣,可屬於正義又君子的另一方卻把自己罵個半死、

  他齷齪、下流、卑鄙、無恥!

  他是好色之徒!

  哇啊∼∼不成、不成!頭好暈……他快不成了!

  狠狠地吐出口氣,他忽地像斷線的傀儡猛地往後仰,「砰」一聲倒到床榻上。

  「騰哥!」辛守余驚愕萬分,匆促間,鞋也不及脫去,雙膝已爬上床楊跪著,俯身瞧他,「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是不是很痛啊?」

  近距離打量,這才發覺他右頰、下顎有灼傷的痕跡,頸項的燒傷還延至單衣裡,她心頭一震,無暇多思,小手已伸去拉開他原就鬆垮垮的襟口。

  心痛呵……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他雙肩和胸膛上有著八、九處大大小小的灼傷,而右肩那一塊特別嚴重,既紅又腫,皮都給焦融了,著實觸目驚心。

  她掩住嘴,怕哭出聲來,目眶卻已迅速泛紅。

  「每隔三個時辰就得塗抹一次,你身上的藥味變淡了,一定早就超過時辰。」她又吸吸鼻子,吞嚥著喉間無形的緊澀,「躺下,我先擦你胸前的傷。」

  開玩笑!這怎麼成?他炯目瞪得奇大,竟開始口乾舌燥。

  「不、不用……很晚了,妳快回房裡休息,妳把自個兒照顧好,要抹藥,我、我自己來便行。」

  她還能為他做什麼,心底,她幽幽自問。

  當一個姑娘家喜愛上一個男人,那男人重情重義,待這姑娘萬般兒的好,而生死幾回,已非「恩情」二字能解,那麼,她到底能為他做些什麼?

  她不說話,輕垂玉頸跪在那兒,只是吸著鼻子、紅著眼眶,無聲地掉著淚,這般落淚的方式,十二萬分地適合她。

  慘慘慘!他真是不成了。

  「好、好,抹!我讓妳抹!」唉唉……年宗騰牙一咬,終於脫掉單衣乖乖側躺,乾脆連虎背也貢獻出來。

  辛守余忙抓著衣袖胡亂擦乾眼淚,破涕為笑,可一瞧見男人寬背上也留下了點點灼傷,咬著軟唇,方寸又是絞疼。

  她雙膝跪移了過去,挖起冰涼藥膏小心翼翼抹在傷上,緩緩塗勻。

  房中陷入奇異且靜謐的氛圍裡,她聽見他略沉的呼吸,似會傳染一般,她的氣息也有些兒不穩。

  這情景實在太過曖昧。年宗騰直瞪著投顯在床榻內側壁上的兩人身影,挨得這麼近,不知是他迭著她,抑或是她蓋住他……唉唉唉,現下發生何事?這姑娘怎麼跑到他床上來了?

  他腦中胡思亂想,猛地竄過她在那火燒屋中,硬是抱住他頸項下放,與他雙雙滾倒在地時說過的話--

  若為你死,我心裡也歡喜……

  她又哭又笑,那千鈞一刻,她神情虔誠無比,美得救他屏息。

  她有那樣的心思,他能理解。

  在她心裡,定是將他視作大恩人,自覺無以回報,就算要她一條性命,她也絕無二話。

  但是啊但是,他就怕她這種心思,待她好、為她做那些事,是理所當然亦是義不容辭,他甘心情願,何需她來回報?

  若為他死,她心裡也歡喜,可他又如何捨得?

  「騰哥……剛才那一身黑的人,是你的江湖友人嗎?」辛守余靜靜地打破沉默,上妥背部的藥膏,她展袖為他輕瘺,讓透凝膏快些滲入膚裡,在傷處形成薄而透明的保護膜。

  年宗騰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抿了抿過於乾燥的豐唇道:「謹妃在宮外養著一批殺手,他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頭頭。」

  嗄?!辛守余瘺舞的袖驀然停頓,小臉一轉蒼白。

  年宗騰側首瞧她,見那驚愕模樣,急忙解釋:「不是妳所想的那樣。當日在漢水江上,他雖曾暗下殺手,但在三合院外放箭攻擊的人並非是他,妳莫驚慌。幾日前,我與他曾有過一晤,彼此談過,只要我讓人相幫,替他把謹妃身邊的一名宮女偷運出宮,他便能斷謹妃在宮外的一切勢力。」

  鵝蛋臉容怔怔出神,她雙眸瞬也未瞬。

  年宗騰繼而又道:「在三合院外安排暗襲的人是他底下的四名殺手,那四人知他對謹妃起異心,串連部分組織成員,對咱們和他那方分下殺手,打算藉此向謹妃邀功。我抱妳竄出火場時,他和永昌各領人馬趕至,迅速便已掌控了一切,此次,他組織裡雖起內訌,弄得元氣大傷,倒也不是件壞事,至少能藉此機會統合內部,去蕪存菁。」

  未料到事情的前因後果竟是如此,辛守余臉容稍復血色,緩緩吁出口氣。

  背上藥膏已然透凝,她小手輕推男子健臂,要他仰躺。

  這一次,他乖乖照做,讓她繼續挖著泛涼的藥在他胸前游移,繼續教他淪陷在既痛苦又奇甜的折磨裡。

  「那是他喜歡的姑娘嗎?」忽地,她靜問。

  「什麼?」他輕吸了口氣。

  她瞅了他一眼,「那個宮女。他喜歡謹妃身邊的那個宮女,是不?」

  「唔……也許吧。」那冷臉傢伙也有心上人嗎?他挺懷疑。

  辛守余微微牽唇,眸光似水,「騰哥,我覺得阿爹說的真對。人對感情的牽掛,往往最厲害,那東西深藏心底,有著奇特的能耐,常教人在最不可思議處,做出全然不同的抉擇。」略頓,她頰若紅芙,「騰哥,你會幫他的忙,把那姑娘從宮裡帶出來嗎?」

  「我已對他承諾,定當辦到。」當日會面後,他便已著手進行,只是此事需得做得天衣無縫,要入宮劫人不難,難的是要清斷可能隨之而來的麻煩。

  她溫柔一笑,「謝謝你……」

  年宗騰挑眉,怔怔然的,「謝我作啥?」

  「謝謝你做的這一切。」上完藥,她再次攤開衣袖,緩緩朝他胸膛輕搧。

  心隨著她搧動的衣袖,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他訥訥不能成言,定瞅著那姑娘朱唇又啟:「騰哥,你記得不?第一次咱們遇上了,在漢水江上同船而渡,那時倚安直說你是好心腸的人,是很好、很好的人,你記得不?」

  「嗯……」他低應了聲,發覺似乎該撐起身軀,別躺平才好。

  姑娘家長長的香發有意無意地在他裸膚上搔弄,也不知是否他多思了,竟覺她靠得較適才更近,眼眸如兩汪秋水,小嘴吐出軟軟話音,黑溜溜的眼珠子也在對他傾訴。

  可想歸想,他卻動彈不了,渾身力氣彷彿給抽光殆盡。

  她露出羞澀笑意,點了點頭,「倚安一見著你就這麼說,是因為阿爹教過她相人的技巧,觀五官、聞語調、辨體態,她一直學得很好,阿爹說她心思澄澈,異能天生,往往一眼就能望進人心,知對方腦子裡想些什麼。騰哥,你總是這麼好,這麼、這麼的好……」她眉眼輕斂,頰邊渲染開來兩朵美好的紅暈,吐氣如蘭,「你這麼的好,為什麼那些姑娘……與你相了親,卻不來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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