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他連我每天穿不一樣的睡衣都知道。」心裡有點疑惑。他才搬來幾天啊?怎麼好像摸透她的習性?
藥效開始發作。她的意識開始迷糊,一一放掉那些疑點。其實這個表叔不像她想像中的壞嘛,當然,嘴巴真的惡毒到她好想在夢裡痛打他一番,但真的沒有想過他也會關心她——
就算這是舅舅讓他住進來的條件,她也有點感動,小小的而已啦。
好睏。明天要早點起來,要記得戴口罩,免得傳染給同事,對了,還要記得再謝謝他一次。每次一淋雨,如果沒有馬上泡熱水澡,她就很容易感冒……真的好奇怪啊,他連這點也猜得到,媽媽到底跟他說了多少她的秘密?而且,她雖然討厭他毒辣的言詞,卻不會對他男人的身份產生恐懼心。
如果他的脾氣能稍微好一點,別老抓著她的痛處猛嘲,她可以忍受他的無所事事,真的。
第二章
一覺醒來,雨也停了,鳥在叫,白霧在飄,雖然精神好多了,但呼吸還是有點困難,鼻塞是預料中事,照樣可以上班。
她伸了個懶腰,覺得不但呼吸困難,連頭也稍稍暈了起來。一向擺在她臥房沙發上的大頭狗抱枕飄浮在白霧之中。
她愣了愣,定睛一看,看見有個男人窩在單人沙發上。
「咦?」連忙搗住嘴。
他怎麼又出現在她房裡了?
像在睡覺,睡得很沉啊。
他穿著黑色毛衣跟牛仔褲,顯然是昨晚他回房後換的,頭髮亂亂地垂在額面。他的頭髮好黑,帶點長度,明明看起來就跟她一樣像路人長相,但他渾身上下總給她一種慵懶的韻味,她皺皺鼻子,告訴自己那叫好吃懶做下的懶相。
他長手長腳的,塞在小沙發裡,真的有點勉強,尤其他又抱著她的大頭狗,看起來有點小驢,不,是非常驢……唇角忍不住偷笑。
忽然,白霧下的黑眸張開。
「妳醒啦?」他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呵欠。
白霧愈來愈濃,好奇怪,她還以為自己半夢半醒,所以屋子裡充滿幻想的煙霧,但真的不對勁,她呼吸鼻塞,有點嗆……她張大眼,喊道:
「不對!」掀了被子,立刻跳下床,搖晃一下,然後奔進客廳裡。
濃煙幾乎熏了她的眼睛。她屏住呼吸,摸索著跑進廚房,聽見滋滋的聲音,連忙關掉瓦斯。開窗、探頭,呼吸,一氣呵成,順道淚流滿面。
「妳好得很快嘛。」
閒閒令人火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惱怒:
「我病好了,死在瓦斯中毒裡也沒有什麼意義。」老天,她差點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等屋內空氣微微流通後,才轉過身瞪著倚在廚房門口的男人。「你、你在幹什麼啊你?」
「煮稀飯啊。」
「稀飯?」眼角被鍋裡黑漆抹烏幹掉的東西吸引,她傻眼了。
他慢吞吞上前隨便瞄一眼,下了個結論。「我的手藝跟其它人不太一樣,對吧?」
不一樣?就這樣?「你、你、你差點害死我們兩個了,你——」她餘悸猶存,週二美少女戰士睡衣下的身體微微發抖。
「有這麼嚴重嗎?」他聞了聞,噁心地皺起鼻子。「既然妳看起來健步如飛,早餐就交給妳自己負責了。」
早餐?外頭天氣很亮,亮到不像是七、八點。雙腿有點發軟,仍然跑進客廳看牆上的咕咕鐘。
她差點暈倒了。
「完了,十點了!」火速衝進臥房裡,隨便抓了件毛衣跟長裙就往浴室裡沖。
「妳跑這麼快做什麼?」他又慢條斯理地走進來,眸裡充滿興味,好像在說從沒看過她像火車頭一樣亂竄。「妳放心。今天早上我叫妳,妳也不理,我乾脆好人做到底,幫妳打電話請假了。」
浴室門立刻打開,她手裡還拿著牙刷,瞪著他。「請、請假?」
「是啊。妳不是病了嗎?病人應該休息,不是嗎?」
連成蘭被他擅自的行為震得頭好昏,不得不扶住門緣滑坐在地上。
「我……請假了……誰來代我?」
他看著她那顆沮喪到快垂到地上的小頭顱,恥笑:「妳當妳掌握全球經濟嗎?缺個一天,沒人會追著妳打。」
她的工作舉無輕重,任何人也可以替代她。只是,她會不好意思啊,平常拜託人家做件小事,她就要培養好久的勇氣,所以才會乾脆訂了學校便當,不用托人去買,也不必跟同事去吃飯。天啊,今天她要拿課表輸進計算機裡,還有好多好多雜事……眼角瞄到他很優閒地走開,都是這個人!都是這個人!
她的生活好像開始變亂了!
「咦,你要去哪?」看他要出門的樣於,是去買早餐嗎?
「我去隔壁。」他頭也沒回的,也沒有打算回房拿外套。
「去、去隔壁?」
「我餓了,我記得隔壁還有餅乾可以吃。」
「等等!等等!」赤腳火速衝出臥房,幾乎要撞到他了。「隔壁在開狂歡派對,我、我說過在我的屋子裡,不能有、有不檢點的事發生。」光想起昨天他衣衫不整地回來,就覺得很噁心,她死也不要跟新聞裡的「轟趴」扯上關係。
他居高臨下注視著她,很簡單地說:「我沒錢。」
「什麼?」
「我餓了。」他攤了攤手。
她動了動嘴,有點不甘心,小聲地說:「我去煮。」
「錢拿來,我去買我要吃的好了。」
要錢要得這麼理所當然。她回房拿來錢包,低聲說著:
「你早點找到工作想買什麼都方便。」取出一百元,他很厚顏地拿走,真的很有小白臉的資質啊。
「表叔,你記得帶鑰匙,我不開門的。」她追到玄關。
他抬眼隨便看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好像在嘲笑她膽小如鼠。
她、她是在保護自己啊!每次隔壁鄰居一失戀就會邀來一堆男女開轟趴,她下班後,絕不踏出門一步,以免慘遭像昨天一樣的騷擾。
「你、你是男生,當然不怕!」
黑得發亮的眼瞳鎖住她一會兒,他嘴角一抽,笑著走出去。
那種笑,根本是堂而皇之地恥笑她很沒有用了。
「有、有什麼了不起的?」對著鐵門抱怨,然後對著玄關的長鏡,學他嘴角一抽,模仿他的調調,細聲細氣地說:「你再好吃懶做下去,遲早被人包養。」
語畢,薄薄白嫩的臉皮頓時發紅起來。
光說刻薄話,她就已經很心虛了,看見鏡裡她跩得很僵硬的表情,她深深覺得自己這輩子跟痛快罵人是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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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一股絕不要在浴室裡被人救出去的信念,強忍頭昏眼花鼻塞外加雙腿發軟的症狀,迅速在他回來之前洗了個戰鬥澡——雖然從浴室裡爬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蹺著二郎腿在客廳裡吃著「早餐」,為什麼這個男人不中規中矩點買套燒餅油條回來呢?
奶油麵包、巧克力麵包,果醬麵包……她嚥回反胃的口水,閉著眼選了個麵包,然後服了一包成藥,花了一小時擬了「感謝稿」,培養二十分鐘的勇氣才撥了教務處的電話,耳邊彷彿響起他的嘲笑聲,她就是跟人溝通不良啊!去了三年的麵包店,從來沒有遇過店老闆特價過,他回來沒找半毛錢,算算卻多送了一個甜麵包。
掛完電話後,她躲在自己房間裡看著美少女戰士的錄像帶,三年來她沒請過假,也不知道請假要做什麼才好,索性把今天當成星期六,重複看著千遍也不厭倦的收藏品。
看了三卷之後,牆上的咕咕鐘已經到下午兩點了,她在冰箱只剩蛋的情況下,煮了香噴噴的雞蛋粥,開了兩個罐頭,把豆腐乳跟麵筋鋪在她排了一個鐘頭、中途還被好幾個人插隊的來店禮卡通盤子上。
「準備開動了。」她雙手合十,看著那鍋熱騰騰的雞蛋粥,遲疑了下,移向那扇沒關的客房門,暗惱地歎了口氣,強迫自己走向客房。
「表叔,你要不要一塊吃飯?」她小聲地問,裡頭沒有響應。她小心翼翼探頭,看見他很隨意地倒在床上,連被也沒蓋上。
他好像沒有什麼樂趣,房間內沒有計算機沒有任何值得停下注目的東西,書桌上擺著發皺的煙包,地上是當早餐的麵包紙袋……一、二、三個,全被他吃完了啊。
地上還有一本書,她拾起來幫他擺在桌上,轉身要再喊他時,他已經張開微微發困的眸子注視她。
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你醒來了啊,要不要吃午飯?」
「午飯?」聲音有點沙啞。
「我、我煮了稀飯……」
「不要。」他背過身。
「你不吃飯,會肚子餓的。而且、而且,我絕對不會再借你錢去買零食吃!」
他慢吞吞地轉身坐起,睨了她一眼,妥協道:「媽,妳煮什麼我吃什麼。」
她臉紅,回到飯廳,咕噥:「誰要當你媽?」誰要跟他一塊吃飯?要不是怕他餓死在她屋子裡,誰會理他?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耶——偷覷跟在她身後的表叔,他正伸著懶腰,毛衣跟著往上提,露出很結實的胸腹,她趕緊拉回視線,幫他盛了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