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接觸的人可都是專家、權威,他們都鼓勵你去做進一步的檢查!去做檢查,對你有損失嗎?」
「我……」
她沉默,過了好久好久,才又開口——
「你說的對!事情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對不對?」接著,她臉一沉,有點可憐地說:「可是我還是沒法子去呀!我媽絕對不會幫我出這些費用的,我下午就這樣跟你跑出來,她一定更加不肯了!」
「開刀的費用我願意負擔,你不用擔心。」
紀云云絞緊了雙手,不太能接受事情的發展。
「子軒……我好害怕!」
「但是你必須冒這個險,是不是?」
他溫柔的語氣,讓云云緊張的情緒稍稍舒緩。
「我不知道,每件事情到了你手上,似乎都變得很簡單。」她輕輕地說著,雙手不知不覺的抓住了他,「好奇怪!仲傑從來不曾給過我這種感覺……」
「情況不同,更何況,你們那時候正在談戀愛,很多事情自然會忽略,不是嗎?」
是這樣嗎?云云困惑了。
如果現在是仲傑在她身邊,是否她也會這樣信任他?
「別再想他了!」衛子軒突然開口,「那傢伙根本配不上你!」
紀云云的震驚再次湧現在臉上。
空氣中突然沉寂了許久,誰也沒開口說話。
過了好久好久,終於,衛子軒沉沉地開了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未等她開口,衛子軒已經發動車子。
云云顫抖了一下。回家後,可能有場艱苦的戰役等著她……
似乎看穿了她的畏懼,他厚實、溫暖的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相信我。」
第四章
回到紀家門口,來開門的是林媽。
「云云,你總算回來了!」她鬆了好大一口氣,「我擔心死了!你媽媽她好生氣……」
話沒說完,紀母已經出現在門口。她的眼睛裡冒著火,臉上寫滿著憤怒,「你們兩個到哪裡去了?」
「紀伯母,我相信我昨天已經跟你報備過了,我今天下午要帶云云出去走走。此外,我明天要帶云云到台北看一位眼科醫生,她也許需要開一次刀。」衛子軒平穩、堅定地說著。
「云云不會去的!」
「云云有她自己的想法,紀伯母。」
「哼!」紀母的輕蔑從鼻子裡噴出,「你以為這樣行得通嗎?我告訴你,我一毛錢也不會出的!」
「這些錢我還出得起。」衛子軒淡淡地說。
紀云云知道,經濟來源是母親能夠控制她的最大武器,現在這招也失效了,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她屏息地等待著,接著,她聽到母親長長地「哦」了一聲,用軟軟的聲調說:「而你期望得到什麼報酬呢?衛子軒先生。」
「媽!」紀云云喊叫,一張臉如火般灼熱。
無論她怎麼想像,也不曾想像自己的母親居然會說出這樣可怕的話來。
「他只是想幫助我而已!」
「你要學習的事還多著呢!云云。」紀母冷冷地說:「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伯母!我尊稱你一聲伯母,並不表示我需要在這裡忍受你的侮辱!」衛子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話中那冷硬的語氣,是紀云云從未聽過的,「我來台東看云云、為她安排這一切,全是因為仲傑所做的一切!身為仲傑的大哥,我覺得我對云云有責任,如此而已!」
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責任」兩個字,紀云云的心緊緊地一揪。
原來,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陪伴……都只是出於他的責任戚!更或許……像母親所認為的那樣,他真的想要什麼作為報答……不!他不會是這種人!
她揚起下巴,堅決地說:「子軒說的沒錯,我對他而言,只是責任而已!媽,不管怎麼說,我已經決定明天跟他到台北去。」
「你這個不孝女,竟然這樣對我說話?!」紀母的聲音幾近尖銳。
「媽,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這對我很重要!」
語畢,是一陣長長的沉默,紀云云全身僵硬地等待著母親的回答,過了好久好久,她才聽見母親疲倦而帶了點淒涼的聲音——
「我知道了,你長大了,不聽話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加了一句:「你想去就去吧!」
「很好。」衛子軒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感,「那麼,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云云,我明天早上六點半來接你。」
「好的,謝謝你,子……衛先生。」紀云云僵硬地說,刻意表現得有禮而疏遠,為了他所說的「責任」兩個字。
「再見,紀伯母。」道了聲再見,他神色凝重地離開。
紀云云不安地絞緊雙手,轉過身來面對母親。
「媽……」
「那個衛子軒只是慫恿你作一些不切實際的夢而已!到時候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紀母冷哼一聲,轉身走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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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小姐,你的東西都帶來了嗎?」護士的聲音是輕快而悅耳的。
紀云云猜想她應該很年輕、長得應該也很甜,友善的個性讓她的住院恐懼降到最低,雖然她還是有點害怕住院。
她抬起頭來,對著這個小護士微笑,「嗯,我的東西都帶齊全了。」
「我的同事跟朋友都叫我小欣,往後這兩個星期,你都由我負責,所以我們會有很多機會相處。你別擔心,趙醫師是本院最好的眼科醫生,你不會有問題的。如果你需要我,只管按你床邊那個按鈕。現在,你好好休息吧!今天一整天,一定夠你受的了!」
她的確是受夠了!天未亮就從台東坐了七、八個小時的車來到台北,然後又是一連串的檢查……
出門的時候,母親的反應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明顯看得出還是不太能夠接受她的決定,至於林媽則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有多麼不放心她,幸好,衛子軒一直待在她身邊陪伴著她,如果不是他的話,她的勇氣一定早就消失殆盡,不要說是住進醫院,只怕還沒到醫院門口,她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她聽見衛子軒的腳步聲從遠而近,接著停在她身邊,輕輕對她說道:「手續我都辦好了!」
「謝謝你。」
衛子軒遲疑了一下,在她的床沿坐了下來。
「我順便帶了些花來給你。」他高舉手中的紅玫瑰,花朵的馨香傳人她的鼻腔。
紀云云接過了花,不由得想起,去年六月,同樣是在醫院裡,同樣是在病床上,同樣有花……
「謝謝,我喜歡玫瑰。」
「是紅玫瑰,為了你的勇氣,也為了我的承諾。」
「噢……」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將臉埋在花束裡。
紅玫瑰代表著愛情,他不可能不知道的,這就是他必須多加解釋的原因嗎?
衛子軒接著開口:「我跟家裡的人提過了,你出院後,先到我家住幾個星期,畢竟手術後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不適合長途跋涉,再說,你還得常常回醫院來複診,暫時住在台北,對你比較方便。」
「你說得好像我一定可以動手術似的。」紀云云的心情有點緊張。
「一定可以的。」
說罷,衛子軒又是一陣沉默。
紀云云感覺到不對勁,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我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
「什麼事情?」
「我必須離開台灣一段時間。」
「你要離開?你的意思是,我如果需要開刀,你也不會在我身邊,是嗎?」
衛子軒有些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
「對不起,我也很希望能在這重要的時刻陪在你身邊,但,我在加拿大的公司出了點問題,必須要回去一趟……」
「我需要你呀……」她低語著,垂下頭,長髮像瀑布般的流洩而下,遮住了她的臉頰。「公司的事,難道沒有其他人能幫你解決,我是說……」
「對不起!這次情況非同小可,公司機密遭竊,幾筆訂單因此而出了問題,員工人心惶惶,一天比一天嚴重,我必須親自回去坐鎮……」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她忿忿地說。
「如果我跟你說了,你還會願意到台北來接受治療嗎?」衛子軒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相信我,趙醫師他會奸好照顧你的。」
紀云云又氣又慌亂地大叫:「我不要待在這兒!我要回家!」
「你要怎麼回去?」
這句話像盆冷水,潑了她一身。
「你知道我自己一個人沒辦法回台東,所以將我騙來這兒,然後一走了之!」
只要一想到,她必須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醫院裡,度過她最難熬的一段日子,她就一陣驚慌失措。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依賴衛子軒……
「先是仲傑,然後是你……你們兩兄弟都一樣!」她負氣地說。
「云云!」
「喔!真對不起,我忘記你不太喜歡仲傑,想必也不會喜歡別人將你們兄弟倆相提並論了。」她一笑,聲音到了喉頭,卻變成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