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輸了盤黑白棋,現下若又再輸這盤象棋,那要趕他回京陵的計劃看來就得延後。
「你知曉嗎?觀棋可論兵法。」他笑說著,遲遲不動棋子。
「知道。」她微惱地別過眼,不想對上他可惡的笑臉。
他明知道她已經輸了,為何偏是不給她一個痛快?難道他以為這樣耍弄著她很好玩嗎?
她不過是輕敵罷了,往後她會記得教訓。
「雙方一排定招式,只要觀看出手的第一招便知道輸贏。」他的笑意更深,拿起手中的黑車,「將軍。」
睇著他的黑車直接殺進她的城牆裡吃掉她的紅相,也一併牽制著她的紅帥,她才發現紅帥的左邊被黑馬壓頂,右邊也被飛山黑炮封鎖,都只能被將軍了;她已經無棋可走,她的紅帥準是跑不出他的天羅地網。
可她怎甘心輸得如此難堪?
她方才算計過,該還有兩步棋才對,可為何只剩下一步?
為何她偏沒算準這一步,以紅相護帥反倒是引狼入室。
她偏不認輸,「我再閃!」她偏要再把紅帥挪進中心點,孰知在挪動的瞬間,卻見他伸手拿起她的紅帥,指了指他自今兒的城牆。
她頓時才發覺,她的紅帥一回到原位等於是自找死路。
「將軍。」他不疾不徐地道,四周隨即響起震耳欲聾的鼓掌聲和叫好聲。
贏瑩不敢置信地瞇著他,沒想到自個兒竟輸得這般難堪;雖說是她要他挑選各種玩法的,但她真的從未輸過,可如今卻敗得如此難堪。
「瑩兒,你輸了。」他小聲地提醒她,壓根兒不管四周的人像是得失心瘋般大吼大叫,又歡天喜地感激他。
贏瑩傻愣地抬起眼,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下的情況。
她輸了,她居然輸了,而這就是輸的心情!無怪乎有那麼多人不願意面對輸的感覺,甚至無所不用其極使詐耍陰想得到勝利。
「瑩兒?」他低喚著。
這是怎麼著?是因為他贏了她,所以教她閃神?
「我知道,你犯不著一再提醒。」她想要保持風度,可卻發覺簡直難若登天。
「那你還記得咱們之間的約定嗎?」他索性坐到她身旁。
她微蹙起眉睇向他,也睇著他身後頓時停止喧嘩的人群。
「什麼約定?」她曾和他私下有約定嗎?
「每一回,只要勝出的人便能要另一方身上的一樣東西,要不,就要對方做一件事,你該不會忘記吧?」他小聲地提醒她,卻沒防著後頭豎起耳朵的人們。「如今我贏了,你不能耍賴喔。」
「我……」她根本沒料到自個兒會輸。
倘若她沒記錯的話,他要的不是一樣東西,而是一個吻;亭裡這麼多人,他不會真的要在這兒討吧?
倘若真是如此,她可不依,死也不依!
「你不能耍賴。」他再次提醒她。
「對啊、對啊,贏大莊老是說要願賭服輸,你現下可不能耍賴,這兒有數十雙眼睛在瞧著呢,咱們都是齊爵爺的人證。」
「沒錯!」
四周的附和聲浪一波接著一波,聽得她頭昏腦脹,又氣他像個局外人般地笑睇著她,彷若他這一回勝出根本就是他策劃已久,而她不過是被他給算計了。
都怪他頭一回讓她贏得太過容易,讓她不知不覺小覷他。
真是個卑鄙的人,居然摸透她的心思,還操控這兒的人,而且竟沒半個人支持她,全都倒戈向他那頭去。
到底誰才是在蘇州城長大的人?
他們都是她的老街坊耶。
「瑩兒,願賭服輸,三天前我輸時給綬環可是給得極為爽快,如今……」他不忘火上加油,存心逼死她。
「我知道,我給就是!」她豈是個輸不起的人?既然想賭便要受得住輸贏,況且豈有人不曾輸過?如同她,從未吃過敗仗的她。
如今不就是輸了。
輸就輸了,她不會耍賴的。
「真的給?」他反倒有點意外。
原本以為依她羞赧的性子該是不會答應、該是會耍賴,想不到她可以豪爽到這等地步。
她可真是特別得教他大開眼界。
「既然輸了,我就得照著約定做;放心,我不會耍賴的。」她深呼吸幾回,硬是壓下心頭難受的感覺,以萬夫莫敵的姿態低吼著:「來吧!」
吻吧、吻吧,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更不想讓人嘲笑她,落得一個虛名;她的清白固然重要,但也比不上她一世的賭名。
齊皇淵挑眉呆愣半晌,唇角揚起抹惡意的笑,慢慢地湊近她。
一見他逼近,她索性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就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當她被狗咬了一口。
她合緊雙眸,濃密如扇的長睫毛抖個不停。
齊皇淵逐步靠近,而身旁的人潮依舊不散,正引頸觀看著,想知道她到底是輸了什麼給他、想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個什麼值錢的寶貝。
但是……
「先讓你欠著,待我下回贏了再一併索討。」他附在她耳邊低喃,將溫熱的氣息吹進她耳裡,伴隨著笑意傳送進她的腦袋瓜子裡,教她不禁打個寒顫,冷不防地竄逃到一旁去。
她一張粉臉迅速變得通紅,更忍不住猛扯耳垂,彷若想甩掉那曖昧的酥麻感覺,卻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你們笑什麼?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們全給我滾!」她惱羞成怒地大吼著,瀲潑的水眸蒙上一層水光。
無恥、無恥!
他方才偷舔她,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這麼多人面前,但她卻等於還欠他一個吻。
他的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響了!
「記著,到時候可別耍賴。」他再次提醒她,欲起身離開。
「齊爵爺,你到底是跟她要什麼東西?」眾人問著。
齊皇淵微挑起眉,勾笑回身瞇著她,「去問她吧!」倘若她說得出口的話。
但依她的性子看來,她大概寧死也不願意說。
倘若他真在這兒索丁香吻,她大概會恨他一輩子;然他才不想讓她恨他哩,時間多的是,他要一步步將她蠶食鯨吞,讓她的心全都向著他,而後再狠狠地將她丟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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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陰險!」
一跑進鬥雞圈裡找不著齊皇淵,贏瑩立即拔腿又往鬥雞圈旁的歌館舞坊找他。
她果真見到他正一振清閒地品嚐著名茶外加聽曲觀舞。
他倒是輕鬆哪、倒是放著她成為眾矢之的,被追趕得無路可逃。
齊皇淵一見到她立即豎起指頭要她閉嘴,而後拉著她在身旁的座位坐下,差貼身侍衛潮兮替她斟上一杯上等的碧螺春。
「這小歌伶唱起曲來聲音都竄進天邊去了,就連老天爺都聽得如癡如醉。」一手托腮,齊皇淵俊俏的臉上滿是愜意,而唇角浮現的笑容不若以往那般邪魅,彷似真是相當享受。
這一切看在贏瑩眼裡,只見她挑高柳眉,語氣酸溜溜地道:「姿色倒是平庸點。」
嘖,小歌伶的長相平不平庸與她何關?
小歌伶不就是吟歌唱曲,贏瑩犯得著扯上她的皮相嗎?
齊皇淵驀地側眼睇著她,微詫地勾起笑,「你在意?」
「我會在意?」她不禁哼笑著。
都說了與她無關,要她在意什麼來著?
「是嗎?」他拿起茶杯就口,再把視線移回在戲台上唱曲的小歌伶,彷若當她不存在,蓄意冷落她。
若說他瞧錯,那根本不可能。
他等了好些日子,算一算也差不多該是時候,和他當初預算的時間差不了太多;就說嘛,一般女子莫不急著要爬上他的身子,就連傲慢如她,也費不了他太多時候。
就快了,他正等著呢!
「你方才為何放我一個人在那兒?還說什麼要他們來問我;這分明是要利用他們逼死我,是不?」她微惱地吼著,卻不明白這份惱意是來自於方纔的事件,抑或是因為他現下冷落她。
說他下流可真是一點都不為過,前幾日帶他到這兒來,同他說鬥雞圈旁多的是歌館舞坊,甚至還有多家做狐媚生意的館子,想不到他現下就跑來了;不對,說不準昨兒個她找不著他時,他便是在這兒。
她方才也不過是想到裡頭碰碰運氣,孰知才踏進大廳便見著他;八成如娘所說的,男人都是一個樣。
「你可以不說;只要你不想說,任憑他們怎麼逼你都不能影響你半分的,是不?」他故作不在意地說,目光依舊放在小歌伶身上。
一曲方歇,他打丁賞金要潮兮送上戲台,見小歌伶朝他一望,羞澀地欠了欠身,他不由得又漾起。抹笑。
南方姑娘確實可愛多了,較為溫柔也較為惑人,和北方姑娘大刺刺的行事作風有所不同。
「下流!」贏瑩突地低斥一句。
他緩緩地回過頭,勾人心魂的一張俊臉滿是笑意地逼近她,「瑩兒,你該不會是吃味吧?」
「我?」吃味?那是什麼玩意兒?「我才要說你,別以為贏我一回便能放鬆,就連鬥雞圈都不去,到時候要是真輸給我,可別又找理由,我不信你那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