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純粹是來參觀令千金妮可小姐的畫展。」是誰很重要嗎?她不太有興致去周旋。
「那自然歡迎、歡迎!請問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在哪裡高就?」
態度熱絡,可蘇容子卻看不到約翰眼底的笑意,直覺這人好虛假。響應那刺探的眼神,她不經思考就溜出口:「我沒在哪裡高就,我母親也只是個家庭主婦,想來約翰主任應該不認識。」
周圍早就圍擠了許多觀眾,聞言竊竊私語。這裡的氣氛、這裡的人,真不適合孤單的她,她好想離開,好想回台灣,或是繞去歐洲找媽咪。
「妳怎麼可以這樣跟我爹地說話?!洛,你看這個人真不懂禮貌!」妮可搖著洛碞的手,不依的跺腳。
「沒這回事,妮可,不可以這樣隨便批評人。洛總裁,真不好意思,希望沒有掃了你的興致。」約翰暗示女兒別胡鬧,到時洛總裁一翻臉,就什麼都沒得談。
看洛碞的表情不好也不壞,又見蘇容子靜靜站在羅伯身邊,妮可就是看她不順眼。
「學畫畫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我爹地?很多現代的名畫家都是我爹地的學生耶。」
蘇容子自嘲地回道:「那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妳才知道!以後如果妳想申請進薇閣美術學院,說不定還得靠我爹地幫忙才成。」
心裡冷笑,笑得在心裡燒出一把無名火。你們愛看熱鬧就看個夠,她無所謂,就算洛碞悶不吭聲,她也不會在意。
「約翰主任,」特別強調他自誇的職銜,「原來你是薇閣名校的美術系主任,真是失敬了。」
「那裡、那裡,虛名罷了,總是要有人負責一些行政事物。」豈料他客氣話才說一半,即被蘇容子嘲諷了一番。
「那你一定開過很多次畫展以及著作不少美術書籍了,希望以後有機會向你討教。」順口接話的蘇容子只是機械性的吐出應酬話。人在這場合,不得不也跟著作假起來。她的話沒別的意思,心裡不斷猜想著,或許這就是洛碞帶她來這裡的用意吧。
許久,她才發現不對勁。
透著怪異的鴉雀無聲,一抬眼,除了羅伯笑得直掩嘴發抖外,其它人卻靜得出奇,一臉尷尬,就連洛碞也怪異的盯著她看,更別提週遭的甲乙丙丁,有人似乎……幸災樂禍?
「我說錯了什麼嗎?」沒有得到回答,她自言自語地:「在我就讀了的學校,要升上系主任,這些都是必要的審核資格沒錯啊。」
那約翰主任為什麼一臉鐵青的瞪著她?妮可更是一副想把她五馬分屍的凶狠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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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只記得是羅伯拉著她,雖然他嘴裡安慰著沒事兒,可看得出來整張臉憋得都扭曲了,不時逸出笑聲。
她不知道到底怎麼了,但也明白自己一定是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整顆腦子亂烘烘的;蘇容子沒能整理出脈絡,可是洛碞當時分明站在另一邊,無視她的困窘。
待要上羅伯的車,洛碞硬將她拉了出來,吼了些什麼,她沒聽清楚。
車上,他跟她說了什麼,她也沒聽進去。今晚的一切像是走馬燈般,迷迷濛濛。她只是很確定一件事:他的世界離她好遠,就算偶爾靠近些,還是得擔心隨時有摔下來的危險。
而這個體悟甚至跟傍晚她感覺到他窩心的擔憂著她安全,才距離不到幾個鐘頭;在她內心的時光運轉裡,卻漫長得像是已過了幾光年。
回到飯店後,繼方纔的社交戰,延伸出另一場激狂的肉搏戰。他彷彿沒有明天般的索取,但她已累得無法思考,只能被動的應付他。
突然間,一切動作停止。
她無意與他目光交對,木頭似的躺著,即使兩具汗濕的軀體是如此貼近,蘇容子卻覺得始終無法去除和他心靈間的隔閡。
為什麼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男人仍然可以「性」致勃勃?就像……就像她只是一個供他發洩慾望的軀體。
「妳在氣什麼?!妳有什麼資格生氣?!」洛碞憤然咆哮,剛才是誰在他面前公然和其它男人打情罵俏的?!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我是沒有資格。」語氣辛酸不已。
他一愣,被她自鄙自棄的神情打敗!有些懊惱,又有些狼狽地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妳不要故意轉移焦點。」
「不然,請問洛大總裁又是什麼意思?」蘇容子緩緩起身,套上睡袍,此刻,她亟需溫暖自己已然冰凍的心。
洛碞沒發覺自己酸溜溜的口吻,「妳……如果不是我拉住妳,妳今晚想跟那個男人去哪裡?」
「羅伯?」他只是個關心她的好心朋友罷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說錯甚麼話,不過,我想我還是應該跟你道歉,造成你的尷尬,也得罪你的朋友。」
「妳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問妳東,妳回答西!那個叫羅伯的,妳為什麼認識他?他今晚可真是維護妳維護得緊!」而那個護花角色,該死的!不是應該是他嗎?
蘇容子感到有些累,「下午在外面逛時認識的。」
「才剛認識,你們就可以熟稔到這種程度,妳還真是信任他呢!」又親又摟的,信任到那個羅伯一句話,她就毫不遲疑的跟著人家跑!
「你在暗示什麼?」她瞇起眼,再次被他語意中粗俗的暗示傷害。
「我警告妳,只要妳一天是我的人,我就不准妳在外面跟別的男人勾搭。」更不用說還整個晚上拒絕陪在他身邊,寧可和那個羅伯在一起。
氣極反笑,她冷哼,「是,我的身體是你的,但我們可有簽約,規定連我的心都得奉上讓你踐踏嗎?」
「妳在鬼扯什麼!」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她就非要扯到這裡嗎!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也提醒自己,是什麼身份的人就應該有什麼樣的分寸,也免得在外面丟你的臉、妨害你的好事。」既然他逼她,她也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從此各走各的陽關道。
他真的會被她氣死!但此刻他也知道,不管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即使他才是那個應該生氣的人。
「我現在不想理妳,我警告妳最好不要再挑起我的脾氣。」免得他失手掐死她。
是啊,沒有利用價值了,他還理她幹嘛?「那請問洛總裁,我今天還要陪睡嗎?」
「蘇容子,我的耐心有限!睡覺--」咬牙擠出所剩無幾的理智,看她張口還有話說,「閉嘴!」
她氣憤的抓了枕頭想到外面的起居室,毯子還沒捲起,已被他粗魯的壓回床上,眼瞪眼,「我說睡覺!」
蘇容子瞪他一眼,轉頭閉上眼睛,憤怒的心跳劇烈起伏,當然沒辦法馬上入睡,但她就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側身避開他的箝制,淚水不由得從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無法遏止。
哭累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床的另一邊塌了下去,他躺在旁邊,輕輕撫著她的發。不知是夢或幻,她彷彿聽到他在耳邊堅定的呢喃--
「不管是妳的人,還是妳的心,都是我的。聽到沒有?都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不然妳沒有說不的權利。」
隔天早晨醒來,已不見他蹤影。
呆楞的在偌大套房等了一天,仍沒有任何只字詞組。
然後就來了一個他公司的幹部,遞給她回程機票,說了一堆不是她要的答案,重點是,洛總裁已經獨自飛往歐洲了。
於是,她毫不猶疑的走出這住了兩星期的回憶。
回到熟悉的台北,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落寞感。但瞧見有熟人守在門口,心底鼓動著不知名的暖流。
原來有人記掛著,還是挺令人安慰的。
「蘄洛,你在這裡做什麼?」
蘄洛聽到聲音興奮的跳了起來,完全不加修飾他看到她的雀躍。
「小蜜蜂,妳這兩星期上哪兒去了?我總是找不到妳!」
她看他一身正式的西裝襯衫,全然不同於以往的耐吉運動裝。
「出去散散心。」卻是愈散愈亂,「你--開始上班了?看起來很不一樣。」
「先到外公的公司從頭學習。妳……很累嗎?」一臉的風塵,還有教人心疼的孤獨感。蘄洛覺得自己快沒救了,即使到現在,他依然為她心動。
「還好。走吧,我肚子好餓,已經找到工作的人要請客喔。」巧笑倩兮的蘇容子差點沒奪去他癡傻的魂,幸好她走了一小段路後,看他仍杵在原地,不覺又是輕歎,負疚地,也帶點無可奈何。回頭打了他一下,「走吧,別想賴掉這一頓!」
他頓時回神,大聲抗議:「我有那麼小器嗎?」嘻嘻鬧鬧地像是回到大學時代,自負輕狂地認為--所有的煩惱都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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