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小女人一抬起臉,卻用盡全身力氣地揚起手往他俊容一揮!
響亮的聲響迴盪在空氣之中,被打偏了臉的水十遙緩緩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全身怒氣騰騰,想將她生吞活剝。
「女人,妳是在幹什麼?」水十遙咬牙說道。
眾人從未見過水十遙動這麼大的脾氣,全都大氣不敢吭一聲。
只見公孫晴垂手冷笑了一聲。「誰教你多管閒事?你憑什麼攔住我?」
差一點點就能見到水神了!她不知道下回是否還能視死如歸?
水十遙瞇著雙眼。「我水某人看不慣有人在我船上輕生。」
「那你弄瞎你那雙眼呀!那你就可以視而不見、眼不見為淨!」
那些村民能眼睜睜看她被推下海,這個男人為什麼不能?
看公孫晴臉色愴惶,水十遙更是憤怒。
這女人分明是狡辯,看她渾身戰慄就知道她不是真心求死,只是出於無奈用死來解脫。
「看妳抖成這個樣子,還敢說妳想死?」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哼!憑我是妳的丈夫。」
「哈哈嶺,我的丈夫是水神,而你、不、是!」想起空洞的誓言,公孫晴搖著頭瘋狂地大笑。
她從來沒有如此放縱過,但她卻控制不了崩潰的理智,只想狠狠地毀滅掉一切美麗的東西,包括眼前這個華麗無雙、面如冠玉的男人。
他身上流著的是溫熱的血,他只是一個凡人,而不是能完成她殘暴心願的神明。
水十遙輕舔了一下唇,掛上一抹冷酷微笑。
「妳知道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嗎?」水十遙用力扳起女人小巧的下巴,那力道恰巧剛好能強迫隱隱作痛的公孫晴非得看著他不可。
「願聞其詳。」公孫晴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那模樣像是恨透了眼前的男人十輩子般。
「呵!這裡是龍族的商船水龍隊,這艘船是海吟號……」水十遙說道,成功地看到公孫晴瞪大眼睛。
很好,她的眼睛終於恢復昨天的模樣,是那麼清澈透明而又強烈,不再蒙上一層死亡的灰塵。
她看起來柔弱,卻根本是個倔貨,倔貨就應有倔貨的樣子。
在一旁看著兩人對峙的殷小玄,從一富貴人兒的懷裡溜出來,迅速蹲下來把水十遙的手指扳開,看著小美人被捏疼了,喜歡漂亮人事物的她也心疼了。
「水老大,小姑娘像花朵一樣又細又嫩,哪經得起你這麼用力?妳別怕!他是……」
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正自嬌滴滴地說道,卻被吃驚的公孫晴給打斷。
「你是水十遙?沿海的居民都知道,龍族年輕一輩之中,戰船首舵岳權、商船首舵水十遙,都是傳說中不世出的天才,是當今海龍王獨生女兒、龍家少主--龍海兒的一雙手腳,我朝海禁甚嚴,唯有龍家是海上霸主能自由來去,朝廷也拿龍家無可奈何……」公孫晴手指比著水十遙,喃喃說道。
龍家海龍王和大明天子分據兩方,朱家雖是陸上的皇帝,但是要送往西洋或東洋的貨物,非得經手龍家保護,否則絕對無法通過沿海倭寇燒殺擄掠那一關。
東南沿海一帶繡廠裡所有的繡品,近年來幾乎都被水十遙搜刮一空,鄉民吃飽了沒事幹,私下有一說--只要有了水十遙,龍海兒經濟來源便再也不愁,遲早會對當今皇上起了叛逆之心。
只是她沒想到如雷貫耳的水十遙是這等漫不經心,一副慵懶閒散的模樣,還穿得怪模怪樣,雖是風流倜儻,卻是荒誕不經。
但是,若這個男人肯幫她,有什麼仇報不了的?
看水十遙眼底也閃過疑惑,殷小玄笑著問道:「小姑娘,原來妳不是一般無知的鄉民,居然知道這麼多,妳是什麼來歷?」
水十遙望著公孫晴咬著唇瓣不答話,狂浪地笑了聲,再度扳著她的下巴。
「公孫晴,怎麼,妳還想要死嗎?死了只會讓那些鄉民更加地開心,注定成為一個弱者!連死了都是一個弱者,妳不會覺得不甘心嗎?」水十遙不留情面地說。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哪!公孫晴拚命地搖頭,現今之計,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成全她。
「幫我報仇……夫君。」公孫晴紅了臉,不得已地道出羞恥的話語。
想報仇了嗎?很好!又是昨天那個燃燒的眼光……
「公孫晴,妳的眼中可是只有我一個人?」水十遙問道。
公孫晴不情願地點頭。
下一瞬間,水十遙左手一個巴掌往公孫晴臉上揮下,小女人踉蹌了一下,眾人又是一驚。
清脆的聲音,像尖刀一樣插在公孫晴的耳膜上。不知為何當眾被侮辱,她漲紅了粉臉瞪著水十遙,只見男人云淡風輕地微笑著。
「這一掌是代替妳的父母教訓妳!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任意毀傷,他們辛辛苦苦生妳、養育妳,不是為了讓妳去做這種事。如果妳還能感覺痛楚,就要明白他們會痛上一萬倍。」水十遙含笑教訓道。
雖然他刻意節制,確定她不會太過疼痛,但那一巴掌打下去,他卻感覺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原來近乎凍結的心,還是有感覺的……
公孫晴一聽,眸光黯淡。
「我再也不會覓死尋活……」公孫晴頓了一頓,又抬起頭恨恨地說道,「我發下毒誓,眼中心中將只有水十遙一個人,絕對不會再有二心,若違誓天地為證,死不足惜!相對的,夫君也要為我報仇!」
她需要力量,而眼前的男人有權有勢,她要將自己獻給他,以換取她想要的一切。
聞言,水十遙大笑了起來,火紅色的衣袍下襬翻飛著,笑聲十分刺耳,讓公孫晴非常難堪。
無論她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她那專注於他的眼光,讓他莫名激昂亢奮,冰雪塵封的心又融化了些,不過……
「妳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妳以為妳有這個價值嗎?」水十遙笑著問道。
意料之外地,對方直截了當地搖頭。
她,一無所有,唯有這個身子和她的心而已……
「你要我怎麼做?」公孫晴羞憤地說道。
「於私,妳是我的妻子;於公,海吟號上不能有一個廢物,妳要吃飯就靠妳的雙手去換取。」水十遙說道。
公孫晴聞言不語,瀟灑地脫下霞帔和多餘衣物,如隆冬中的紅色臘梅,欺霜傲雪清高地看著水十遙。
「有骨氣!副舵,帶她下去幫忙。」水十遙簡單明瞭地吩咐道。
龍族中紀律嚴明,一個副舵領了命帶著頭也不回的公孫晴下船艙,眾人也紛紛散去各自干自己的營生,唯獨留下水十遙和白藏、殷小玄。
此時,始終噙笑不語,冷眼觀察著水十遙離不開公孫晴的眼光而瞭然於心的富貴斯文男人開口了。
「船上不缺這個人力,水首舵未免私心自用。」白藏搖著扇子說道。
若不是對公孫晴有心,水十遙就不會留下她,昨天還在沿岸,大可派艘小船送她上岸,再給她幾兩銀子就算仁至義盡。
而若不是為了名正言順,精明的他也不會給了她妻子的名分,還讓她在船上工作。
手段很是粗暴,言語很是傷人,但意義卻很深。
沒站在水十遙的首舵立場,是完全不能看穿他唐突舉動下的意含,只是不知那公孫姑娘能不能瞭解了。
水十遙轉過身來,眉眼含笑。哎呀,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白兄的觀察入微,水某人十分佩服,可,是又如何?」水十遙挑眉問道。
維持一貫的但笑不語,白藏搖搖頭,拉著似懂非懂、心思單純的殷小玄款步離去。
水十遙下意識地撫著右肩,還無暇多想便有人前來請示,他將公孫晴卸下心頭,專心處理起接下來要經手的幾件香料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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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公孫晴骨酸肉痛不知道能去何處,只好又回到水十遙的房門口,待她站了一兩刻鐘之後,她才發現主人根本還沒有回房。
輕輕推開房門,找到燭台點亮了蠟燭,公孫晴好生打量這個房間,然後便情不自禁地在床邊坐下。
就是這張床讓她回想起母親的懷抱……
正當她在沉思之際,木門突如其來被推開,公孫晴嚇得跳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地立待在床邊。
水十遙長長手指提著酒壺,面如飛霞地走了進來。「怎麼不坐下?」
想起早上水十遙是如何待她,公孫晴搖了搖頭,警戒地看著醉得滿臉通紅的男人,既不靠近也不後退。
水十遙不以為杵,在桌邊挑了張椅子坐下,富有閒情逸致地看著公孫晴那張戒備的臉龐。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柔弱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公孫晴的面容並非美若天仙,卻有一種天然的風采,清靈之中透出柔媚,倔強之中混合清高,要說一眼便會讓人傾心言過其實,但的確是個讓人感興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