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心中氣惱,因此他存心要惡整寒清客。將她帶離客棧後,故意出城走山道,一路上又疾行如風,讓她追趕得人疲腿酸。
「但,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聽了唐烈的回答,寒清客還是一頭霧水。
「少裝糊塗!是妳進入青城山我的木屋內,盜走了那瓶鶴頂紅。」唐烈直接把話撂明。
「嗄?你是說……」寒清客心一驚,這才想起自己迷失在青城山的事。
原來木屋的主人竟是唐烈,而她取回後已經銷毀的毒丸,想必就是他口中的鶴頂紅了。
「想起來了吧?」唐烈冷瞅著她。
「呃,我……我不知道那是唐公子的住處。」寒清客臉色微窘。
「不管是誰的住處,妳都無權擅自進入,而且還取走別人的東西,不告而取就是偷盜行為,妳知也不知……」唐烈不客氣地怒聲指責。
「我也是為了救那只山貓,一時情急才擅自入屋的。至於取走丹丸,是因為擔心又有山禽誤食喪命,所以——」寒清客急急想解釋一番。
「誰要妳多管閒事!」唐烈卻冷聲打斷她。
僵了半晌,寒清客才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唐公子怎知是我拿走鶴頂紅的呢?」
「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唐烈探手入懷,取出那條淡紫色手絹,在她面前揚了揚。
「啊!原來是……」寒清客搗著小嘴,恍然大悟!
唉!怎地那天遺留在現場的,竟是那條唯一繡有自己閨名的手絹兒呢!寒清客心中不禁暗歎。
那條精美的紫色手絹是一名病患家屬贈給她的。
有次,一家著名繡坊的老闆得了怪病,群醫束手無策,最後是寒清客治癒老闆的病,救回他一條老命.
由於老闆的女兒繡工遠近馳名,為了表達謝意,除了奉上可觀的診金外,又特別精心縫製了一條手絹,並且繡上「神醫清客」四個小篆字贈送給她。
從青城山回來後,寒清客也發現了手絹遺落在木屋中,但她豈會去注意當日使用的是哪條手絹這種小事,因此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留在現場的偏是這一條繡有重要線索的帕兒,才讓她無所遁形。
「唐公子,那條手絹可以還給我麼?」
女孩兒家的貼身手絹當然不能隨便落在男人手中,更何況那是病患家屬的心意,寒清客因而硬著頭皮想討回。
「可以呀,拿鶴頂紅來換回去。」唐烈倒也挺乾脆。
「鶴、鶴頂紅……」寒清客頓時支吾起來。
「這樣算是對妳很客氣了。」唐烈擺出一副大施恩典的模樣。
「可是……」寒清客嚥了嚥口水,困難地應道:「鶴頂紅……已經被我……銷毀了。」
「什麼……」唐烈一聽大為光火。
「那……那是毒藥嘛,難不成還留著它害……害人……」寒清客輕聲辯解,想替自己減輕罪責。
天哪!那可是他苦心研製的心血耶!就這麼讓她給毀了,還被她說得罪大惡極似,唐烈簡直快氣瘋了,雙眼冒火地狠瞪著寒清客。
看他橫眉豎眼、臉色鐵青,一副要吃人的盛怒模樣,寒清客自知理虧,只好向他深深一鞠躬,心誠意虔地道歉:
「唐公子,真對不住,是我太魯莽了,請你原諒。」
可惜唐烈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的刁鑽難纏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當然不會因為寒清客道個歉就善了。
「哼,妳以為道個歉就可以萬事皆休麼?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深呼吸了好幾下,唐烈才克制住想掐死這個女人的衝動。
「可是……藥已經毀去,我也沒辦法還給公子了呀!」寒清客滿臉無奈。
「那妳就得讓我消消這一肚子的火氣!」心有不甘的唐烈故意要為難她。
「唐公子要怎麼消火氣呢?」寒清客皺著眉心,惴惴不安地問。
她一向大度寬容,總覺普天之下沒有她不可原諒之人,怎麼唐烈是個大男人,器量卻如此狹窄,反不如她一個女人家呢?真是教她想不通。
「很簡單,凡是觸犯我的人都得接受懲罰。」唐烈冷聲說道。
「懲……懲罰?」寒清客心口一悸!
「沒錯。念在妳坦然認錯並且誠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從輕發落,馬馬虎虎抽妳二十鞭,咱們的帳就此一筆勾銷。」唐烈還一副很開恩的語氣似。
寒清客卻倒抽一口涼氣!
看他剛才在客棧揮鞭的狠勁,那股雷霆萬鈞的力道只消一鞭就足以讓人皮開肉綻!二十鞭?那她就算不死,大概也只剩半條命了。
唉!罷了,莫非天注定她在劫難逃?要不,為何遺落的偏是那條手絹,才惹來這魔星的尋釁!
事已至此,寒清客只好認命地閉上雙眼,萬般無奈道:
「那唐公子就動手吧,我賠你二十鞭就是。」
見她逆來順受,唐烈反倒有些遲疑。不過,最終他還是硬下心腸,抽開腰纏皮鞭倒退數步後,「啪」的一聲,手起鞭落,抽向寒清客胸前。
「唔……」寒清客悶哼一聲,差點痛昏過去,但她還是咬緊牙根撐住。
唐烈鎖起濃眉,為適才胸口的那一陣刺疼大為不解。
當他揮下第一鞭時,那鞭子竟似抽在自己身上般,胸口奇異地泛起痛感。不信邪的他再次舉鞭,手,卻在空中停滯。
他生平第一次心軟,再也下不了手!
第二鞭久久不見落下,寒清客微詫睜眼,瞧見唐烈正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眼神睇凝著她。
見她張開水漾秋瞳,唐烈才低啞的開口,替自己找個台階下:
「今天就先抽妳一鞭以示薄懲,剩餘的十九鞭改天再跟妳清算。」
寒清客聽了,不由鬆下一口氣。
但……改天再清算?難道日後還得再跟他碰頭?
不!她巴不得和這種冷血的人劃清界線,永遠別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那……手絹可以還給我了麼?」她想要回手絹,免得日後牽扯不清。
「我剛才不是說過要拿鶴頂紅來換的嗎?」唐烈又存心刁難人。
「但它已經毀去了呀!」寒清客小聲抗議。
「那妳就甭想再要回手絹了。」唐烈交抱著雙臂,霸氣地宣告。
「這——」他硬要扣住手絹,寒清客也無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求脫身再說。「那我可以走了嗎?」
這回,唐烈鎖眉默然了。
因為自己都已說了剩餘的十九鞭改天再清算,沒理由不讓她走吧?
但他心頭卻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情緒,那種情緒對他而言極為陌生,因為從來不曾有過,那好像是一種——不捨……
不捨她帶傷離去。
那一鞭,他下手的力道不小,她一定傷得不輕,唐烈的心又隱隱作痛起來!
第二章
折騰半天,回到長興客棧已是夜幕低垂。
由於求診的病患不知神醫何時方回,又忌憚著擅使毒物、脾氣詭異的唐烈,因此紛紛散去,走得一個不剩。寒清客這才得以回到房內檢視傷口,以及平撫受驚的心情。
她解開衣襟攬鏡一照,一道滲著血跡的烏青鞭痕,深烙在她細白的雪膚上。
沒想到唐烈竟會對女人下這麼重的手!
輕歎口氣,寒清客取出藥箱,咬牙忍痛開始動手處理傷口。
當她輕輕灑上一層藥粉後,抬起螓首,立即驚得瞠目結舌,因為銅鏡內竟然映出一道男影!
寒清客急轉過身子,一時竟忘了自己正敞開衣襟。當她面對背後那名不遠之客後,登時呆若木雞。
那人竟是——唐烈!
唐烈的目光掠過她半裸的酥胸,心頭猛地又襲上一陣痛!那道觸目的鞭痕,重重衝擊著他胸腔。
炯亮深眸毫不避諱地盯住她胸處,那灼灼目光像烈火般炙燙她的肌膚,寒清客這才驚覺自己衣衫不整,不由低呼一聲,慌忙攏緊胸前衣襟。
「你!你來做什麼……」她玉頰生煙,羞不可抑。
寒清客羞澀的嬌顏十分迷人,唐烈的心湖頓漾朵朵漣漪。
「我想來就來,還需要什麼理由!」他故意板著俊臉冷酷地回道,藉以掩藏心中劇烈的顫動。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間房?」寒清客怔看著他,似乎尚未從驚嚇中完全回魂。
「當然是問客棧夥計的嘍!」唐烈挑眉,彷彿她問了個傻問題似。
「那,你——你沒敲門。」寒清客接著又吶吶指控。
「妳自己大意不閂房門,就表示不在乎別人闖入,我又何必麻煩還要敲門呢?」唐烈雙手環胸,偏頭斜睨著她。
這是什麼話!不管她有沒有閂門,禮貌上來客總是得先敲門吧?寒清客實在無法接受唐烈這種似是而非的牽強說法。
「唐公子究竟有什麼指教?」話不投機半句多,寒清客不想再做口舌糾纏,只想問明來意,好早些打發他。
唐烈抿唇半晌,才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妳的傷……要緊嗎?」
畢竟鞭了人又趕來關心,似乎有點貓哭耗子假慈悲之嫌。
「呃?」寒清客一楞,摸不透他的心思。
聽他的語意像是來探她傷勢,但……這個令人聞名喪膽的大毒君會有這麼好心嗎?那先前又何必無情地抽她一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