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計萬算,卻偏偏遺漏的一點是:他被她吸引了——這就是一切變化的起源——在得知她身份之前,他就被她吸引了。
真糟糕,是不?
不過,他還是喜愛這個「糟糕」。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我不介意讓他快樂一點……」段小憐已經扶著他來到他的房門口。
她突然偏頭看他,懷疑道:「我看你好像已經沒事了。」
事實上,他根本就沒事。
溫玉卻一點作賊心虛的表情也沒有,他還是繼續將身體的重量交給這個老當他是「瘟疫」想除之而後快的段小憐身上。
「謝謝你,我真的是好多了……」他對她淺淺一笑。可驀地,他腳下一個踉蹌……反應極快地,段小憐半旋身,伸臂抱住了向前傾倒的男性軀體。
「小心!」
溫玉,成功竊得了一個軟玉溫香,將頭埋在她纖肩上。經由她貼緊的嬌軀,他甚至探到了她促快的心跳頻率。
他輕吁了口氣。
段小憐只是下意識要阻止溫玉受傷,卻沒想到會形成此刻曖昧詭異的狀況。察覺她抱滿懷的溫熱物體是什麼,她怔愣了一下;而讓她驚醒回神的,是呼向她耳後的一口熱氣……她猛地推開製造這團混亂詭魅的罪魁禍首。
「你……」
段小憐柳眉倒豎地惱喝,卻在推開那教她面躁耳赤的男人後,突然又在他差點往後跌時,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鎮定狂烈的心跳,段小憐目露凶光地瞪著眼前這張可惡該死的臉。
「你以為我剛才沒讓你凍死在那裡,就是打算不殺你了麼?!」她惡狠狠逼近到他鼻端前。
美色自動送上門,只要是男人焉有不為所惑的道理?
露齒一笑,溫玉不怕死地把自己的臉更湊近段小憐。
「你也知道毒物對我沒用,我建議你用刀吧!」
他的話才落,瞬間,一股銳利的冰涼已經抵在他脖頸上。
「你真的這麼想死?」
「我不想死。不過,如果是死在你手上,我願意。」斂起俊顏,他冷靜的瞳眸裡卻潛藏著灼熱光焰。
段小憐的手一震。
乍地,溫玉的脖頸被利刃壓出了一道血痕。
呼吸一窒,段小憐看到了那一道極度刺目的血色痕跡——一種連她也說不上來的驚躁迅速掠過她的心,促使她猛地向後跳開。
感到頸上的淺灼噬痛,溫玉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站著未動,他平靜地看著已離他五、六步遠的段小憐。
「你好像快可以擺脫我了……」
他的語氣和緩而安詳,並且似隱含著一聲溫柔的歎息——他知道這一刀其實無礙。
視線不自覺緊盯著他脖上那一道泌出淺紅血滴的痕跡,段小憐以為自己該高興。可她發現自己一點高興的情緒也沒有,反而是一抹慌張掠過了她的身子。
可惡!這是怎麼回事?
突地,她狠狠地轉過身離開。
「是麼?你這麼高興可以擺脫我,我偏不讓你如意!」毒辣的聲音遠遠從另一頭飄蕩過來。
凝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溫玉那雙黑炭般烏亮的眼睛,因為愛戀和笑意而閃動著迷人的光采。
這時,一抹巨塔似的黑影如鬼魅般從陰暗的角落走出來。
「公子,我替你上藥。」單九的表情看來比平日更沉酷了點。
眨了一下眼,溫玉輕笑出聲。慢慢轉身,他踱步往房裡走。
「九哥,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我想,就如她所願,讓我擺脫不了她,而且最好是一生一世……一薰暖的微風在院中拂過。今夜的月,圓得像笑臉。
第七章
晨,花葉上的露珠在陽光的反射下閃閃發光。
玉劍山莊,清晨後院的庭園一角,一抹纖細的影子正蹲踞在一團錦簇花葉前,似乎正對著它們動什麼手腳。
日頭漸漸上移,輻射出炙人的熱力。
這時,一道潔白的身影宛若閒雲般飄移到那抹仍蹲踞在地上的纖影旁。
忽有所覺,纖影驀地偏頭,順著那雙白緞鞋面、長衫下擺往上溜,最後視線在接觸到那張儒雅含笑的俊顏時,面色登地一黯。轉回頭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哈啾!」一聲輕嚏乍地響起,同時也打破了原有的沉悶氣氛。
皺眉,地上的纖影倏地抬頭,看到了原本笑著的男人此時正苦著張瞼,用手搗住嘴鼻。想當然耳,剛才的噪音製造者就是他。
低頭,男人略帶霧氣的黑瞳對上了少女煞氣畢現的眼睛。
「對不起!我對花粉沒轍……」溫玉立即投降。
段小憐動手翻動地上那些開著碩大的紅色花朵時,他一時忍不祝段小憐,從剛才到現在正是在對地上這排盛開的紅花,小心翼翼地用著奇特的小巧工具取花蜜、抽葉汁。
她將辛苦取得,卻也少得可憐的花蜜和葉汁分裝進兩個小瓶子裡。
對於工作被打斷,段小憐怫然不悅;尤其發現這個不識相的竟是害得她昨天一夜沒睡好的男人時,她的瞼更臭了。
「既然如此就別擋在這裡!閃開!」惱瞪了他一眼,她轉回頭繼續。
這男人,竟然能讓她睡不著?見鬼了!
剛才她還不自覺瞟向他身上那一處刀傷……淡淡一道粉紅色刀痕令她懸吊的心稍稍鬆了點。之後,她又毫無顧忌地對他開火。
「你在忙什麼?採花當早膳麼?」
對她的逐客令充耳不聞,不過為了不虐待自己的呼息,溫玉只好讓步地稍退一點。
他就在她身後,段小憐全身每一寸肌膚似乎因為感受到他不容忽視的強烈存在而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怪了!
她一甩頭。欲報復他所引發的一切不痛快似的,她看也不看他地開口道:「要我吃了這些花沒問題!不過要是別人吃了,我可就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了。」
溫玉領悟力極高。
突然,他移身跟著蹲在她身邊,眼睛直盯著她汲取的花葉。
「你的意思是說……這花有毒?」一不小心嗅進飄浮在空氣中的微粉,他忍不住又要打噴嚏。忙不迭地,他再次搗住了嘴鼻。
聽出他含混著怪腔的鼻聲,段小憐暫放下手,偏頭看到他皺眉搗鼻,一臉受挫的模樣。她的心情登時大好。
「沒錯!不過你只猜對了一半……」汁蜜已收集得差不多了,她乾脆收工。
「這種花因為花瓣如綢又只開紅朵,所以叫「紅綢」。紅綢極不易長,而且只在水氣充足的地方才活得好。玉劍山莊位在湖島中,確實很符合它生長的條件……」她邊把瓶蓋旋上,邊漫不在意地繼續說:「你剛才說對了一半。事實上是,紅綢的花蜜原本沒毒,有毒的是它花葉內的乳汁;不過如果將沒毒的花蜜與葉汁混在一起,它們的毒性卻可以立刻提升一倍。
在《毒鑒》上所記載的「紅綢」花,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兩天前在玉劍山莊的園子見到時,她就一直想「染指」了。
「我知道許多在我們身邊常見的花葉,事實上都有常人未知的毒性。不過這「紅綢」
花。似乎很少見?」溫玉涉獵的知識範圍也十分廣泛。
段小憐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
「我看也很少人知道,它幾乎可以去掉人半條命。」
溫玉也直起了身。突然,他將一樣東西遞上前。
警戒地瞪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段小憐沒接下他攤向她的一隻小黑瓶。
「你做什麼?」黑瓶平凡無奇,她卻興起了一絲絲好奇。
溫玉離開了令他不適的花叢一點,面色總算又恢復了正常,神態也從容許多。
「我想,以你對毒物的瞭解,或許你有辦法替這瓶裡的東西找出解答。
」興致又被提起了一點點,不過段小憐仍一臉的漠無表情。
「裡面是什麼鬼東西?」
「一粒藥丸。」
「有毒?」
「也許有,也許沒有。」
環臂在前,段小憐的眸光流轉著狡黠。
「你的意思是……其實連你也不知道這粒藥丸究竟有沒有問題,所以你才要我幫忙,沒錯吧?」
「答對了!」溫玉讚許地點頭。
段小憐驀地對他惡意一笑。
「我為什麼要幫你?」刁難他,是她的樂趣。
「我以為你會對這東西很有興趣,難不成是我弄錯了……」他的笑容和煦優雅,真是令人感覺不到一絲企圖不軌。
只要解開這疑點,溫玉就等於得到了所有解答——關於武當前任掌門玉虛道長死於非命的答案。
其實,他這次出堡的其中一個計畫目標就是玉劍山莊。所以,就算沒有朱氏姊弟的邀請,他還是會來玉劍山莊一趟。
近一兩年來,整個武林表面上看來平靜無事,不過事實上,一種能令武林失序的黑暗力量卻在悄悄生成、茁壯。根據溫家堡收集的大量資料顯示,在這一連串異常暗中收納武林人士及搜集天下玄兵利器的活動中,許許多多的來源方向都直指一個地方——武當山。
震驚於這些事件的發現,溫家堡又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暗中追查,結果卻追蹤到一項更驚人的事實一股來自於朝廷的勢力似乎才是策動這一切活動的根源。而因多年前溫家堡暗助朝廷對抗外敵,自此與他們私交甚篤的四王爺也證實了這股勢力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