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留在位子上,那我會更安心。」他笑著,出門上班去了。
蓓兒心底甜甜的,坐在電腦前,開始「打」她的故事,沒想到半年多沒碰鍵盤,她的打字功力仍是如此神速,簡直神乎其技,心底得意,正寫得投入時,忽然──
「嘔──」不尋常的反胃令她不得不中止。
她是怎麼了?
思緒不容打斷,趕緊取來案頭上的薄荷,塗一點在小肚肚上,期盼那不適感一下子就會過去,沒想到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來愈覺得反胃,她起身衝進浴室,吐得一塌糊塗。
完了,她一定是早餐吃壞肚子了!家裡沒有成藥,要不要告訴雷震呢?
不,他一定會擔心得立刻跑回來的,她不想小題大作。她虛弱地回到座位上,覺得昏昏欲睡,索性走到屋外,在外頭走動走動,希望院子裡的好空氣能令她振作精神。
幸好,不適感並沒有持續,且慢慢在消退,她這才又回到電腦桌前「開打」。
忙碌令她一時忘記早晨的突發狀況,也忘了吃午餐,直到接到一通詭異的電話──
她接聽,但電話那頭不出聲,一會兒就斷線了。
她這才留意到天色微暗,該收工了。
她做了些筆記,關上電腦,習慣性地看看日期,原來又快到愚人節了,方纔那電話說不定就是雷震打回來鬧她的。
她唇邊漾著笑,這才想起要應酬的事,起身回房去準備。
晚間蓓兒穿上上海老裁縫精心剪裁的雅致旗袍,意外發現原本十分合身的旗袍,如今小腹卻變得有點緊,是料子縮水還是她變胖了?
站在鏡子前左照右照,發現自己真的是胖了些,一定是法蘭克福香腸吃太多,她該減肥了。
「好了嗎?寶貝。」雷震問,他西裝筆挺地走進更衣室。
「我變胖了!」蓓兒噘著唇說。
「會嗎?我一點也沒感覺。」雷震走近她身後,頑皮的大手溜到她豐翹的臀上,輕聲說:「看來還是那麼引人犯罪。」
「我決定減肥。」蓓兒笑著躲開他,卻被他擄回懷中。
他用熱情的吻說明,她的顧慮純屬多餘,喘息間放開她,認真地對她下令。「不准。」拉著她離開鏡子,走出更衣室。
蓓兒知道老公一定是在安慰她,不過她仍決定要減肥。
第九章
相偕到達會場後,他們應邀坐在一樓醒目的位置,兩人時而與人應酬,時而親密交談,沒發現在挑高的樓台上有雙醺醉怨懟的眸直瞪著他倆。
淑琴搖著酒杯,瞪視會場樓下最耀眼的一雙璧人。
難以相信那個優雅成熟的女人會是她那個不成材的堂妹,而那位妹夫風采依舊,仍是那麼英俊瀟灑令人迷眩,但他就只對她那個討厭的堂妹獻慇勤,為什麼總是不多看她一眼呢?
聽說他們去歐洲逍遙自在大半年,真是羨煞旁人啊!瞧蓓兒臉上的笑靨多燦爛,就算再美的花也比不上她的嬌艷吧!
但蓓兒可知,為了雷震,她的心已支離破碎,嫁給她根本不愛的錢開泰,每天都過得很痛苦。
此次錢開泰說要到上海來探勘市場,她苦苦央求他讓她跟來,還問了老家的叔父要蓓兒的位址和電話,就希望能見到蓓兒,她要把所有藏在心裡的話都說出來,為自己討個公道。
下午時淑琴打了電話,確定蓓兒人在上海,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她還來不及去找蓓兒,蓓兒就自己出現了,這賤人正公然和雷震耳語調笑,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真是不要臉!
趁錢開泰正和別人應酬沒留意她時,她必須去找蓓兒;她身子搖搖晃晃地離開坐椅,下樓,朝蓓兒走去。
「雷夫人。」淑琴故意嘲諷地喚她。
蓓兒覺得這聲音好熟悉,回頭一看,沒想到竟是堂姊,她似乎胖了些,然而嚴肅依舊。
他鄉遇故知,就算以前有什麼「過節」,蓓兒還是感到十分驚喜。「嗨!堂姊。」蓓兒開心地問候,待淑琴走近才發現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對勁,而且身上有股濃濃的酒味,她這堂姊向來都滴酒不沾的呀?!
「你怎會在這裡,大毛呢?」蓓兒好意地問。
雷震停下和他人的交談,望向突然出現的淑琴。
淑琴訕笑,醉眼掠過蓓兒和雷震,心底發酸,身子搖搖晃晃地說:「他娶我只是為了引誘你回台灣,但你並沒有讓他的夢想成真,而我卻在不知情下成了犧牲品。」
「你在說什麼?!」蓓兒對這不實的指控感到納悶且意外。
淑琴冷笑,鄙夷的睨著蓓兒唾棄。「村子裡的人都在流傳你和開泰的流言,你知道嗎?那些村婦說是你騙了開泰的感情,取得他的土地卻嫁給別人,他才會娶我來報復!」
蓓兒驚愕,立即反駁。「這根本是……胡說八道,而且大毛不是這種人。」
淑琴陰陰地瞪視蓓兒,卻轉而柔聲對雷震說:「我的傻妹夫,你難道從沒有懷疑過三千五百萬是怎麼省下的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啊!哈哈哈……」淑琴狂妄的嘲笑聲引得會場眾人注目。
「你別聽她胡扯!」蓓兒聽得火大,氣惱地對雷震說,但雷震卻是不發一語,神情變得僵硬。
此時錢開泰聽到喧鬧聲,這才發現他那個瘋老婆不知何時跑到樓下去了,而且還讓全場的人看她一人唱戲,成了笑柄!
苦惱之餘他看見站在淑琴身邊那個明媚動人的女子,不就是他的拜把妹子蓓兒嗎?唉!錢開泰心底有數,火速地奔下樓拉住淑琴。
「你喝醉了!唉,娶了你,真是家門不幸,讓你跟來是丟人現眼。」錢開泰大歎,趕緊向蓓兒和雷震表示歉意。「真不好意思,她有酗酒的習慣,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到處鬧笑話。」錢開泰十分懊惱。
淑琴憤然甩開他的手,唾沫橫飛地破口大罵。「你才不正常,別以為你瞞得了我,你愛的人一直是蓓兒!」罵完又神經質地指著蓓兒叫。「憑什麼我的際遇會比你這個窮作者差?連雷震這麼優秀的男人都你騙得團團轉!」她發瘋似的叫囂,尖銳的挑釁言詞讓場面變得極尷尬。
「瘋婆娘,你在家裡鬧得不夠,出門也鬧;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錢開泰臉色難看地強行將淑琴帶往門外,淑琴大喊救命,淒厲的聲音貫穿全場,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蓓兒於心不忍,正要起身追過去──
「不許走。」雷震的大手在她腿上施壓,令她無法起身。
「可是堂姊她……」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雷震冷峻且極度諷刺的眼神給震懾住了。
「笑話鬧一個就夠了。」
什麼意思?蓓兒愕於雷震冷厲的言詞,很想問他個清楚,可是他竟別開眼,和別人應酬,一點也不給她任何的機會。
蓓兒感到怔然,一顆心忐忑不安,這下她用不著減肥了,儘管有一桌的美食,她也難以下嚥!
「淑琴的話你信以為真嗎?」回到家裡,蓓兒憋不住地問;雷震沒有回應,逕自走向臥房,無言的冷漠教蓓兒心慌。
但蓓兒不相信雷震會誤會她和大毛之間的關係。「堂姊怪怪的你不覺得嗎?」她跟在他身後問。
「對你而言她一向怪怪的,不是嗎?」走道上雷震忽然定住腳步;蓓兒一不留神,一頭撞上他硬梆梆的背。
「噢!」揉揉疼痛的額,她十分委屈地說:「你洋蔥吃多了嗎?說話這麼衝!」
「問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最清楚。」雷震冷酷且懷疑的目光,像閃電毫不留情地劈向蓓兒的心深處。
「我做過什麼?她根本在亂扯一通,大毛為人最重義氣,才不是她說的那樣,而且我和他向來以兄妹之禮相待,他才不會喜歡我。」蓓兒紅著眼眶澄清。
「坦白說,我難以相信三千五百萬可以『輕鬆省』!」雷震語帶譏諷。
蓓兒只覺得一時間天地都變得幽暗渾沌,她一直以為她和雷震相知惜;他是世上最瞭解她的人,沒想到他竟對她的人格抱著懷疑的態度,這不只打擊了他們之間的愛,也打碎了她的心。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解釋再多也沒用了……原來……我們的感情是脆弱且經不起考驗的。」蓓兒的淚成串落下,心痛得掉頭就往外跑。
雷震清楚的看見她受傷的眼神,驀地撕心裂肺的疼痛火速灼過他的每一個細胞。
他懊惱自己的多疑,她交付給他的是純潔的身心,他再清楚不過;他們之間一直是親密且毫不保留的,他竟因一個不確定的因素而讓她心碎流淚,該死!
他一刻也不停留地追過去,擄住她,將她攥在懷裡。「別走……」望著她傷心落淚的小臉,雷震不只想道歉,更想殺了自己!
「不要……」蓓兒掙扎地想脫離他的懷抱。
「我真誠地跟你道歉。」
「太晚了!」她才不領情。
「現在才九點,不算晚。」他緊鉗住她的身子,不讓她離開他分毫。